宮田治郎現在的心情,就跟浦口到蒲城的公路狀況,極其惡劣。


    在河邊正三的鐵腕整肅下,第一零四師團的詐傷風波終於平息,不過在沒有弄清楚沒良心炮的底細之前,河邊正三並沒有貿然命令第一零四師團向蒲城進擊,直到特高課弄清楚沒良心炮隻是由汽油桶改裝的類似於臼炮的炸藥包拋送器,河邊正三才徹底放下心來,然後命令熊本師團及大阪師團同時向大梅山區發動向心攻擊。


    大阪師團的開拔甚至要比熊本師團稍微早一點,但是,進展速度卻要比熊本師團慢得多,從昨天夜間發動進攻開始,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熊本師團已經向前挺進百餘裏,甚至已經攻占單縣縣城,而大阪師團卻隻往前推進了不到三十裏,離蒲縣還有整整五十裏!


    這樣的結果,大阪師團上至師團長,下至各個小隊長,都是臉上無光,而宮田治郎作為前鋒步兵第一零八聯隊的聯隊長,就更是臉上無光,所以,宮田治郎一整天都沒什麽好臉色,幾個勤務兵都無緣無故挨了好幾耳光,有委屈都不知道上哪說去。


    這不,宮田治郎又在大發雷霆了。


    “八嘎!”宮田治郎把軍用水杯往帆布桌上重重一頓,破口大罵道,“為什麽是開水?你們想要燙死我啊?我要喝涼水,涼水!”


    “哈依。”一個勤務兵匆匆上前,先鞠了個躬,然後趕緊幫宮田治郎倒掉杯中的開水,再換上幹淨的冷水,心下卻暗暗腹誹說,一會要喝開水,一會卻又要喝冷水,把我們折騰的,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宮田治郎端起重新換上冷水的水杯,才剛喝了一小口,帳蓬外便驟然響起突兀的槍聲,幾名勤務兵立刻緊張起來,趕緊掏出南部式手槍守住了宮田治郎的四周,宮田治郎卻是理都沒有理,隻顧著喝水。


    這兩天下來,宮田治郎也是徹底麻木了,自從昨天晚上過了帽子山之後,這一路北上,幾乎每隔十幾分鍾就會有小股敵人向他們發起突襲,有時候是幾十個人,有時候是十幾個人,有時候甚至就三五個遊擊隊員。


    對於這樣的小規模騷擾,簡直就是防不勝防,你不理吧,這些遊擊隊員的槍法還挺準,冷不丁打你一家夥,每次都能打死幾個人,可要是反擊吧,這些遊擊隊員卻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不等皇軍出兵,他們就早已經鑽進哪個旮旯消失不見了。


    反正昨天一整個晚上,他們就沒有逮住過一個遊擊隊員。


    到了今天白天的時候,情況稍微好一些,但也還是時不時的會有遊擊隊員從公路邊的樹林之中、荒草叢中以及某個不知道什麽動物棲息的洞窟中突然竄出來,打上幾槍,再然後掉頭就跑。


    正是因為有遊擊隊的無盡襲擾,導致他們的前進速度變得極慢,昨天一晚上隻往前走了十多裏,今天一個白天下來也才走了不到二十裏,眼看著天又要黑了,官兵們卻累得不行,宮田治郎隻能夠下令就地駐營,因為再這樣走下去,官兵們非累垮不可。


    就是駐營,那些該死的遊擊隊也不讓他們好好的修建營壘工事。


    每隔一會,就會有一小股或者若幹小股遊擊隊從黑暗中冒出來,向營地中打上幾槍,或者扔幾顆手榴彈,有一次居然還往他們囤放軍火的空地發射了一發迫擊炮彈,所幸沒有命中目標。


    好不容易營壘工事修建成型了,宮田治郎以為,那些該死的遊擊隊總應該消停了吧,結果,他才剛坐下來準備喝一口水,那些該死的遊擊隊卻立刻又出現了,簡直沒完沒了啦還。


    還是原樣,外麵槍聲響過幾聲,爆炸響過幾聲,就立刻消停了。


    然後,步兵第一大隊的副大隊長西尾重一進來向宮田治郎報告:“聯隊長,剛剛又有一小股支那遊擊隊襲擊了步兵第一大隊所屬步兵第四中隊的營地,又有兩名皇軍勇士玉碎。”


    “八嘎!”宮田治郎將軍用水杯重重一頓,問道,“那麽,有沒有打死支那遊擊隊員?”


    “沒有。”西尾重一搖頭說道,“這些支那遊擊隊員十分狡猾,對附近地形更是十分熟悉,而且他們打完就跑,皇軍根本來不及組織反擊,所以,並沒能對支那遊擊隊造成有效的殺傷。”


    宮田治郎咒罵道:“八嘎牙魯,這些狡猾的支那人。”


    西尾重一又問道:“聯隊長,今天晚上是否需要留下足夠的部隊,擔負警戒任務?”


    “不用。”宮田治郎搖頭說,“明天你們步兵第一大隊還要擔負前鋒的任務,不養足體力怕是應付不了接下來的局麵,所以留下一個步兵小隊擔負夜間警戒就可以了,左右這不過是小股支那遊擊隊的襲擾,雖然很討厭,卻也構不成大威脅。”


    “哈依。”西尾重一重重頓首,轉身去了。


    宮田治郎又扭頭對他的副官說:“我也要睡了,除非天塌下來,否則不要叫醒我。”


    說完,宮田治郎便一頭倒在底下墊有麥秸的軍毯上,不到片刻,宮田治郎便發出了雷鳴般的鼾聲,說起來,這老鬼子這幾天也確實累壞了,先是步兵第一零八聯隊大規模的鬧詐傷,為了處理詐傷風波,這老鬼子連續兩個晚上沒有合眼,都跟著三宅俊雄杵在野戰醫院當軍醫,接著詐傷風波終於是平息下去了,但是對大梅山的掃蕩也開始了,所以,這老鬼子已經差不多三天三夜沒有正兒八經睡過覺。


    宮田治郎都這麽說了,副官和幾個勤務兵便也各自迴到自己帳蓬,倒頭睡下,並且很快就進入到了夢鄉,這幾個小鬼子的想法跟宮田治郎都是一樣的,都認為遊擊隊的襲擾不過是疥癬之疾,根本構不成太大威脅。


    然而,宮田治郎還有這些小鬼子卻不知道,從昨天晚上開始直到現在,之所以隻有小規模的遊擊隊襲擾,而沒有大規模的突襲發生,卻是何書崖刻意為之,何書崖之所以這麽做,為的就是麻痹小鬼子,使小鬼子喪失警惕性,然後再給小鬼子來個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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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步兵第一零八聯隊駐地不到一千米的一片荒原上,不時有一團團的白霧冒起,如果走近了仔細觀看,你就會發現,這片荒原上居然趴滿了黑壓壓的人,那一團團白霧就是他們噴出的鼻息。


    眼下已經是隆冬季節,皖中大地的氣溫已經很冷了,夜間就更冷。


    楊八難身上穿了棉衣,卻還是感到寒氣一陣陣的往衣襟裏鑽,一雙手更是被凍得開始變得麻木,隻能夠不停的嗬氣,使雙手保持曖和。


    對於今晚的這次反擊,何書崖可是寄予了厚望,何書崖還指望著今天晚上的這次反突擊,能夠盡可能的多殺傷一些鬼子,這樣,等鬼子推進到蒲城開始巷戰之後,他們的壓力也就可以減輕一些。


    所以,楊八難也是不敢掉以輕心,為了隱匿形跡,以免被鬼子的巡邏哨給發現,楊八難甚至都不允許七營的官兵跺腳取曖,實在凍得不行,也隻能嗬氣曖和一下。


    冬夜裏的皖中大地一片沉寂,時間就像是凝固住了,流逝得極慢。


    就在楊八難感覺到快要被凍僵時,前方終於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接著蒲縣民兵大隊的大隊長潘百順就帶著幾個民兵過來了。


    “楊營長。”潘百順嗬了一口氣,說,“我們剛剛又打了一家夥,應該差不多了吧?小鬼子們差不多都睡下了,營地裏的火都沒剩幾堆了,小何團長的法子看來真的起作用了。”


    楊八難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搖頭說:“還沒到時間。”


    停頓了下,楊八難又接著說:“老潘,你們再去打他一次,一定要把小鬼子徹底打皮、徹底打麻木了。”


    “那行,我再去打他一家夥。”潘百順點點頭,轉身走了。


    目送潘百順帶著民兵離去,楊八難又迴頭喝道:“準備戰鬥!”


    楊八難的命令迅速傳達下去,原本靜靜趴在荒原上的六百多號官兵便紛紛


    蹲坐起身,然後小幅度的活動四腳,開始熱身。


    就在這個時候,韓鋒帶著狙擊三組還有三十多名準狼牙來到了七營的出擊陣地,看到韓鋒和手下的三十幾個狼牙,楊八難頓時大喜過望,既便這三十幾個準狼牙派不上大用場,但是韓鋒和他的狙擊小組,對今晚的這次突襲就太關鍵了。


    “韓隊!”楊八難喜不自禁,“你們來得太及時了!”


    韓鋒嘿嘿一笑,又接著說道:“隻要沒有太晚就好。”


    “不晚,不晚,一點都不晚。”楊八難連聲說,“時間剛好。”


    韓鋒嗯了一聲,又問楊八難:“楊營長,你下令吧,怎麽打?”


    楊八難也沒有跟韓鋒客氣,直接下令說:“等會反擊開始後,你和你的狙擊小組,專打鬼子的崗哨,一定要盡可能的延遲鬼子的警報,小鬼子的警報聲越晚響起,這次反擊的戰果就越大!”


    “行。”韓鋒沒有多說,隻是肅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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