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時小千一下沒反應過來,問道,“大哥你說啥?”


    棋盤寨大當家說:“我說,趕緊把孫長官還有他的弟兄們全放了,再把他們的槍支彈藥還給他們,你們耳朵塞驢毛了,快點!”


    最後一句話,卻是對旁邊的小嘍羅說的。


    見大當家發火了,旁邊的小嘍羅才如夢方醒,趕緊上前給孫長河他們鬆綁,還把之前從他們手裏繳獲的槍支彈藥都還了迴來。


    大當家更是衝孫長河抱了一下拳,朗聲說道:“孫長河,在下唐開山,之前對你和你的弟兄們多有得罪,我在這代我的弟兄們向你們賠個不是,你們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們這些草莽野人計較了。”


    孫長河卻向著唐開山敬了記軍禮,肅然說道:“唐大當家的高義,孫某人和弟兄們感激不盡,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說話間,衛隊的老兵已經收拾好。


    孫長河一揮手,轉身就準備離開。


    眼前這土匪窩,還是早離開為妙,鬼知道這些土匪會不會又變卦?


    然而,就在孫長河跟他的衛隊準備離開之時,棋盤寨大當家唐開山卻又說話了:“孫長官且慢走,唐某還有話要說。”


    孫長河腳下一頓,轉身迴頭說道:“唐大當家的請說。”


    唐開山肅然說道:“還請孫長官和你的弟兄稍待片刻。”


    孫長河皺了皺眉,沉聲道:“卻不知唐大家當的有何貴幹?”


    唐開山一捋衣袖,大聲說:“待我把棋盤寨的弟兄們都召集起來,跟你們一塊去!我們棋盤寨的弟兄要跟你們一塊去打鬼子!”


    稍稍停頓了一下,唐開山又環顧周圍的土匪說:“弟兄們,這皖中可是咱們老巢,小鬼子上次打到肥城,咱們是不了解情況,所以不提了,可現在咱們已經知道是怎麽迴事,如果還是沒什麽表示,那可就太他媽沒種。”


    “咱們棋盤寨的兄弟夥能吃香的,喝辣的,靠的是誰?”


    “靠的是皖中父老鄉親們的支持,沒他們,咱們吃誰?”


    “現在皖中的父老鄉親們有難了,咱們棋盤寨的好漢能坐視不管嗎?”


    “打個比方,小日本就好比咱們的惡鄰居,他現在都衝進咱們的家裏,打砸搶奪,還要玷辱咱們的姐妹,這事能成嗎?真要讓這些狗曰的鬼子得逞了,那咱們還能算個爺們?奇恥大辱,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哪!”


    “所以,我們必須得下山,得把鬼子打跑!”


    “不把鬼子打跑,咱們就再不迴棋盤寨了!”


    孫長河臉色微變,沉聲說:“唐大當家的此話當真?”


    如果換成是平時,孫長河根本就不在乎區區一夥土匪,但是現在,他卻必須正視這夥土匪的存在,剛才雖然隻是初步的接觸,可孫長河卻已經看出來,棋盤寨的這夥土匪還真不是一般土匪,首先他們的裝備就很精良。


    剛才進入大廳的這幾十個小頭目,身上挎的全都是二十響盒子炮!


    還有大廳外麵探頭探腦的小嘍羅,肩上背上的也都是漢陽造步槍。


    如果整個棋盤寨的土匪都是這樣的裝備水平,那絕對是一支不容忽視的武裝力量,對眼下的肥城保衛戰來說,更是彌足珍貴!


    而且,孫長河還有個陰微的心理。


    這次,孫長河主動請纓前來肥城,古樹同非但沒阻止,反而把他的裝備精良的衛隊排都給派了來,一是足見古樹同對肥城保衛戰的重視,再一個,就是古樹同希望孫長河能夠在大梅山獨立團站穩腳跟,建立屬於他自己的小派係。


    對於古樹同的想法,孫長河可謂是洞若觀火,也願意按古樹同的意思去做。


    所以,這次他如果真能夠帶著棋盤寨的土匪前往肥城,那麽這夥土匪自然而然的就會成為他孫長河派係的力量,當然這得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這次肥城保衛戰真的能夠堅守至少十天以上,而且最後還能夠突圍出來。


    否則,人都死了,一切都是空談。


    唐開山嘿嘿一笑,說:“我唐開山說話,從來都是一口唾沫一顆釘!”


    “痛快,唐大當家的,你這個兄弟我孫長河交定了!”孫長河說道,“如果唐大當家的不嫌棄的話,孫某這就跟唐大當家的結為金蘭,如何?”


    唐開山大手一揮,說:“來人,擺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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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恥而後勇的不止棋盤寨的土匪,還有阜陽、蒙城前線的國民軍。


    其中左翼戰場,負責主攻阜陽方向日軍的是孫連仲的第二集團軍,這個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因為孫連仲的第二集團軍是西北軍的老底子,每逢有大戰惡戰時,像西北軍這樣的地方軍總是被優先消耗的炮灰。


    至於蔣委員長的嫡係,比如胡宗南的第17軍團,湯恩伯的第20軍團,這個時候是絕對不允許投入戰鬥的。


    此前台兒莊大捷,湯恩伯的第20軍團也是直到最後,日軍已成強弩之末時才被允許參戰,此時,所有苦活、累活已經讓川軍、西北軍給幹完了,西北軍在台兒莊幾乎被打殘,川軍在滕縣更全軍覆滅,連師長都殉國了,而最後收獲果實、接受歡唿的卻是湯恩伯的第20軍團。


    同樣道理,在日軍不到山窮水盡前,胡宗南第17軍團是不會參戰的,而隻會在孫連仲第二集團軍身後虎視眈眈,一來是充當戰略總預備隊,二來就是當監軍的,如果第二集團軍膽敢後退半步,他們就會毫不猶豫開槍。


    不過,第二集團軍也沒打算要後退。


    第二集團軍從總司令孫連仲以下,所有人腦子裏就隻一個念頭,突擊,突擊,繼續向前突擊,直到將小日本打垮!


    第二集團軍所屬第42軍軍長馮安邦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台老式收音機,又找來一個麥克風,然後把從全軍一萬多將士中挑出來的五百多名敢死隊員集中到了一起,讓這些敢死隊員們收聽徐銳的廣播演講。


    當然,這已經是錄音。


    聽到徐銳在廣播裏提及肥城守軍麵臨的困難處境時,五百多名敢死隊員臉上不免流露出悲戚之色,深受藥品短缺之苦的何止肥城守軍?事實上,幾乎所有的國民軍都麵臨著同樣的困難處境,他們西北軍甚至比肥城守軍還不如。


    而當徐銳在廣播裏念出那首由歌曲改編的詩作《血染的風采》之後,現場五百多名敢死隊員不禁潸然落淚,這首血染的風采,一下就挑起了他們對親人的思念,也許我告別,將不再迴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


    當徐銳念到“飄揚的軍旗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時,不少敢死隊員再控製不住,兩手抱頭蹲在地上,嗷嗷的慟哭起來,他們能不傷心,能不慟哭嗎?因為再過不到半小時,他們就要踏上戰場,而且這一去戰場,活著迴來的幾率已經極小了。


    身為軍人,保家衛國、馬革裹屍是他們的使命,也是宿命,可家中父母是否理解,是否明白?身為軍人,他們不畏懼死亡,也願意為國家、為民族而犧牲,可家中的妻兒是否還在永久的期待,期待著他們能夠迴去?


    想到這,每一名敢死隊員便不禁心如刀割、肝腸寸斷。


    第42軍軍長馮安邦將軍的眼睛裏也同樣有淚水溢出,他背轉過身去,悄然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走到前麵把收音機搬走,站到了麥克風的前麵,敢死隊員仍在嚎啕大哭,馮將軍也不加阻止,這也許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流淚,就讓他們哭個痛快吧。


    足足過了十幾分鍾,台下的五百多名敢死隊員才逐漸穩定住情緒。


    馮安邦將軍掏出手帕擦擦鼻子,對著麥克風大聲說道:“跟你們一樣,我家中也有父母高堂,也有妻子和兒女,你們難過,我這心裏也一樣難過,你們舍不得家中的老小,我馮安邦何嚐舍得?我也舍得父母妻兒哪。”


    說到這,馮安邦將軍可謂聲淚俱下。


    台下的五百多名敢死隊員悚然動容,什麽意思,軍座要跟我們一起上?


    “沒錯。”馮安邦再懶得擦臉上的淚水,大聲說,“這次突擊,我跟你們一起上,要是還不能突破小鬼子的防線,我就不打算再活著迴來了,我也沒臉再活著迴來,這一次,不是小鬼子死,就是我42軍亡!有我無敵,有敵無我!”


    “弟兄們,你們看看南邊的肥城,大梅山獨立團,不過是新四軍的一支遊擊隊,皖中挺進旅不過是一支組建不到十天的新軍,可他們在肥城打出了威風,打出了錚錚鐵骨,難道我們42軍還比不上新四軍的一支遊擊隊?”


    “難道我們42軍還比不上一支剛成軍還不到十天的新軍?”


    “我們西北軍什麽時候淪落到如此境地了?恥辱啊,簡直就是奇恥大辱!這一仗,我們不僅要讓鬼子領教我們西北軍的厲害,更要讓全中國所有軍隊,都知道我們西北軍還是當年那支在長城抗戰中,殺得鬼子聞風喪膽的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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