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列夫簡直簡直無法想象,這仗究竟是怎麽打的?


    根據各方反饋迴來的情報,從無錫突圍的暫編七十九師殘部滿打滿算也就五百人,經過連續幾次惡戰之後,現在頂多還剩下兩三百人,就算途中收容了一部份從淞滬戰場潰敗下來的潰兵,隻怕也很難超過千人。


    以不足一千人的殘兵敗卒,卻竟然全殲了日軍一個支隊,還俘虜了支隊長重藤千秋以及手下兩個聯隊長,這可是全殲,而不是擊潰,這可是全殲哪!切列夫雖然是克格勃,卻也當過兵的,知道擊潰和全殲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在世界史上,以絕對劣勢兵力擊潰絕對優勢兵力的戰例,並非沒有,但是以絕對劣勢兵力全殲絕對優勢兵力卻是沒有!


    所以,暫編七十九師可說是創造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奇跡!


    切列夫十分好奇,這一仗暫編七十九師究竟是怎麽打的?


    切列夫不敢相信,史迪威也同樣不敢相信。


    “我的朋友,你會不會弄錯了?”史迪威咽下一口唾沫,艱難的說道。


    “坦率的講,我也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切列夫聳了聳肩膀,又說道,“不過事實終究是事實,這個消息是真的,絕對的真實可靠。”


    切列夫不會告訴史迪威,克格勃在日軍上海憲兵隊中有臥底。


    最近這幾年,隨著日本與德國越走越近,蘇聯也加強了對日本的滲透。


    蘇聯雖然國土幅員遼闊,戰略縱深極大,但與此同時,蘇聯也在東西兩線同時麵臨著法西斯國家的軍事威脅,在西線是德國,東線則是日本,為了避免兩線作戰,蘇聯一方麵跟德國、日本簽訂互不侵犯條約,一方麵卻加強了對兩國的情報滲透。


    所以,幾乎是在日軍上海憲兵隊收到電報的同時,蘇聯駐上海公使館也知道了消息。


    “這麽說,這一切是真的了?”史迪威凜然道,“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我無法想象,暫編七十九師殘部究竟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以區區不足三百人竟然全殲了日軍一個支隊,這已經不能簡單的冠之為奇跡,而是神跡了!”


    “神跡?”切列夫啞然,隻有神祇才能降下神跡,史迪威的言下之意,豈不是說暫編七十九師的這支殘部的指揮官,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


    不過單從南通的這一戰,暫編七十九師殘部的表現卻的確堪稱是神跡!


    在世界軍事戰爭史上還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戰例,至少切列夫沒有看到。


    “我一定要見一見暫編七十九師的這個指揮官,我一定要見到他!”史迪威道,“這真是太瘋狂了,這真是太瘋狂了,太瘋狂了,我簡直不敢相信!”


    兩人正說話之間,大宴會廳裏卻忽然間陷入到了騷亂中。


    史迪威和切列夫急迴頭看時,隻見那十幾個獲準允許進入大宴會廳即席采訪的西方記者已經圍住了日軍華中方麵軍參謀長塚田攻,以及華中派譴軍參謀長飯沼守,包括紐約時報記者塞琳娜在內,記者們正神情急切的在詢問著問題。


    “塚田將軍,杉杉元將軍閣下為什麽沒有迴來?”


    “飯沼將軍,我剛才好像聽到了杉杉元將軍的咆哮聲,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塚田將軍,是不是暫編七十九師又從南通市突圍了?是不是負責掃蕩暫編七十九師殘部的重藤支隊吃了敗仗?”


    “飯沼將軍,重藤支隊傷亡了多少人?”


    麵對十幾個記者的連續發問,塚田攻和飯沼守神情尷尬,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尷尬之餘,塚田攻和飯沼守就難免腹誹杉杉元,好好的顯什麽擺,搞什麽歡迎晚宴?現在鬧笑話了吧?你倒是好,一走了之,可把我們給摞這裏了。


    看到塚田攻還有飯沼守滿頭大汗的在那裏應付記者,切列夫嘴角不由得綻起一抹微微的冷笑,這些記者僅僅隻是聽到一些風聲就已經如此瘋狂,如果讓他們知道了真相,還不得把塚田攻和飯沼守給撕了?


    搖了搖頭,切列夫又扭頭對史迪威說道:“史迪威上校,你還記得白天在海軍碼頭你跟我說過什麽嗎?”


    史迪威道:“我說,暫編七十九師不會那麽容易垮,他們會給杉杉元送上一份大禮。”


    切列夫道:“我必須得承認,您擁有驚人的判斷力,暫編七十九師的確沒有被打垮,他們給杉杉元送的這大禮,還真不是一般的重。”


    說話之間,陽台外忽然間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兩人迴頭看時,便看到一支車隊從海軍俱樂部的門廳緩緩駛出來。


    這是一支日軍車隊,打頭是兩輛邊三輪摩托車,緊接著是三輛裝甲戰車,然後是兩輛九四式載重卡車,最後還有大約一個中隊的步兵跑步跟進,隻看這陣勢就知道,這絕對是杉杉元的警衛車隊。


    切列夫道:“杉杉元看來是不會迴來出席晚宴了。”


    “他還敢迴來才怪了。”史迪威道,“暫編七十九師用的明碼通電,重藤支隊被全殲的消息很快會在晚宴現場傳開,到時候麵對各國的記者,杉杉元怎麽解說?不過,他就算一走了之也逃避不了,可以想象,明天上海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定然都是關於暫編七十九師全殲重藤支隊的新聞,我聽說杉杉元一貫就喜歡講排場,這迴卻真成明星了。”


    切列夫嗬嗬一笑,說:“不過若可以選擇的話,杉杉元想必不會願意出這個名吧?我真想看看,當裕仁天皇還有日本陸軍部的官僚們知道這個可怕的消息時,他們的臉上又該是個什麽樣的表情?震驚?失望?還是憤怒?”


    頓了一下,切列夫又道:“日本皇室是否會再次換帥呢?”


    “換帥應該不會,畢竟杉杉元今天才剛到上海。”史迪威搖頭道,“不過,一頓訓誡恐怕是逃不掉了的。”


    切列夫點了點頭,又道:“杉杉元固然逃不脫這頓訓誡,不過再接下來,杉杉元恐怕就會把怒火傾泄到暫編七十九師殘部的頭上,一個支隊還不夠,杉杉元說不定就會調一整個步兵旅團甚至整個師團,來圍剿暫編七十九師的殘部。”


    史迪威深以為然的說道:“您說的對,日軍吃了這麽大的虧,丟了這麽大的臉,一定會想辦法報複迴去,出動一個旅團甚至整個師團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單憑暫編七十九師殘部本身怕是很難幸免,所以我們應該給他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您的意思是通過使館再次向國民政府施壓?”切列夫搖了搖頭,皺眉說道,“我聽說國民政府派了幾個師前去接應暫編七十九師殘部,隻不過,第三戰區派去跟暫編七十九師接洽的聯絡人員鬧的很不愉快,雙方似乎是談崩了。”


    切列夫說的很含蓄,其實他知道的遠比這更多。


    事實上,切列夫非但知道暫編七十九師殘部跟第三戰區之間鬧的非常不愉快,他還知道暫編七十九師已經流露出了明顯的獨立抗戰的跡象,更直白點講,就是暫編七十九師殘部事實上已經脫離了國*軍的戰鬥序列。


    這種情形下,國民政府怎麽可能出兵接應暫編七十九師殘部?


    “暫編七十九師殘部跟中國三戰區司令部談崩了?”史迪威聞言訝然。


    “我也隻是聽說。”切列夫聳了聳肩,欲蓋彌彰的解釋道,“你知道的,中國*軍隊內部一向是派係林立,自從北洋政府推翻滿清,各派係之間都是打打和和,從來就沒消停過,我們外國人根本就搞不清楚狀況。”


    史迪威聞言默然,盡管他來到中國的時間還不算長,但是對於中國*軍隊內部的情形卻還是有了相當的了解。


    中國*軍隊內部可謂派係林立,大的派係有中央軍、晉綏軍、西北軍、東北軍、川軍、桂軍、滇軍、粵軍以及湘軍,還有共產*黨的八路軍,全都是半獨立性質,各個派係內部也是山頭林立,互相之間傾輒不斷。


    比如說中央軍內部就有胡係、陳係以及湯係等等。


    暫編七十九師前身是七十九路軍,屬於粵軍一部。


    不過在福建事變中,七十九路軍遭到中央軍肢解,並被縮編成了暫編七十九師,兩軍應該是從那裏結下的仇怨,眼下暫編七十九師主力在無錫消耗殆盡,突圍的少量殘兵試圖擺脫中央軍控製,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隻是這樣一來,史迪威就是想對暫編七十九師殘部提供一些幫助也是不能夠了。


    當下史迪威歎息道:“坦率的講,我是真的非常欣賞暫編七十九師的這支殘部,對這支殘部的指揮官更是佩服,如果有可能,我是真想去見見暫編七十九師的這個指揮官,看看他究竟是怎麽指揮打仗的?我很想知道,他是怎麽帶著殘兵敗卒從無錫突的圍?又是怎麽伏擊的伏見宮俊彥的專列?又是怎麽擺脫的三個步兵聯隊的圍追堵截?還有這次,他又是怎麽將整整一個支隊全殲的?”


    切列夫道:“如果真有這麽一天,記得一定要帶上我。”


    史迪威道:“嗬,如果真有這麽一天,我一定帶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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