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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史是一麵鏡子,能照到過去的陰晴圓缺,卻照不到未來的喜怒哀樂。現在是一輪明月,懸掛天地,連著兩端。丘比特之箭射中一人之後,幸福之後可能痛苦。當丘比特之箭同時射中兩人之後,幸福之後還是幸福。上蒼的恩賜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文竹和董梅同時中箭,幸福不言而喻。


    董梅人俊手巧,家境殷實。愛慕的人不少,求媒的一堆一堆來,有踏破門檻之意,好在董父有先見之明,花崗岩的門檻,結實得很。


    剛開始時,董父還應著,但董梅卻斷然拒絕,很是難堪。後來任憑媒人說得天花亂墜,董父的答複就三字“年紀小”,不了了之。


    董三寶知道女兒的心思,隻等那臭小子畢業。媒婆縮足不前,愛慕的男人隻能遠遠地觀著,因為見不上麵,也就扯不上談了。如果上前有意搭訕,顯得輕薄,再說那董梅的嘴巴有時比刀還快,免得傷痕累累,自討無趣。徘徊時間久了,自然散去,店外也清靜了許多。


    文竹快畢業的前夕,給董梅寫了封信,邀請董梅下揚州。開店三年來的疲憊頓時襲來,收拾心情,欣然前往。店由客師和徒弟打理著,客師是先前的徒弟扶正,徒弟是後收的。


    由於文竹做足了功課,董梅的行車路線和時間與估算的相差無幾。到達揚州汽車站時,中午時分。五月底的天,還沒熱透,衣服隨意地穿,長的短的,不一而論。襯衫外麵加背心,休閑得體;短的外麵披外套,熱了外套係在腰間,狂野不羈;著裙的也有,隨風清涼透意。


    董梅一身休閑牛仔下車,戴一副墨鏡,右肩挎包,左手提著一隻小巧的箱子,其中放些隨身換的衣服,可隨地滑行。由於愛的支撐,興奮趕走了暈車,神情怡得,舉目望去。


    隻見出口處的一隅,三個陽光男孩統一著裝,高舉著三個牌子:“千”、“裏”、“梅”。卻不見文竹的身影,董梅有點納悶:“文竹搞什麽鬼?”納悶歸納悶,董梅還是朝牌子進軍,行至三人麵前,剛想詢問。


    三人笑著下蹲,文竹從後麵立起,手捧一束鮮花,獻了上去,順手接過箱子,一邊問候:“阿梅,一路風塵,辛苦了,暈車沒?”場景魔術般輪換,剛驚訝三人下蹲,卻又見文竹仿佛從地裏冒出,鮮花旋風至手上,喜悅溢於言表,一驚一喜謂之驚喜。“一點也不暈,感覺挺好。”聞著花的董梅與花一樣美。


    文竹簡單介紹了一下,個子高一點的叫錢途,瘦一點的叫何向東,胖一點的叫任風行,是文竹係裏的老鄉,四人號稱係足球隊的“四大金剛”。


    路邊叫輛麵包三輪車,揚州特有的。文竹與董梅上了車,其他三人去逛街。在法國梧桐的林蔭中,穿過大街小巷,兩人在車上相互依靠,情話綿綿,訴說衷腸。在學院的招待所吃個便飯,就地休息。


    下午三點半,董梅去操場觀看足球賽,旁邊坐著十幾個女生。四大金剛都在場上奔跑著,錢途邊鋒,任風行中鋒,何東向中場調度,文竹後防大閘。


    董梅對足球不感興趣,隻是覺得好玩,二十個人圍著球跑來跑去,兩個人在門前踱來踱去,一個人拿著哨子一邊跑,時不時吹著。球越臨近球門時,看台上的叫聲此起彼伏,董梅旁邊的一群女生叫得最兇:“射!射。。。。。。射呀!”“進!進。。。。。。進了!”進了歡唿雀躍,不進歎氣不已,如此循環。


    董梅聽著那聲音,總覺得別扭、不雅,好像房事裏傳來的。不知者無罪,那些女生叫得更歡了,胸脯都在陽光裏跳躍。


    於是董梅扭過頭,看台後麵是體育館,幾棵香樟樹根本就遮不住它的雄偉。操場外圈是標準的四百米塑膠跑道,拜球員所賜,操場上的草坪稀稀拉拉。


    操場對麵是一排高大的白樺樹,風一吹,“嘩啦啦”的聲響傳得很遠。緊靠著白樺樹的是一個小型排球場,有幾個女生在玩著。再過去就是灰溜溜的男生宿舍了。


    操場的東首是人行道,三三兩兩的人來來往往。過了人行道是一排雙杠和單杠,裏麵間栽著幾株垂柳,碧綠拂人,風韻雅致。


    再往東就是一片大棚,大概是盆景之類的植物。東北角是籃球場,打球的人不少,有穿球衣的,也有光膀子的,汗珠子在陽光發亮。再往裏去,就是教學大樓了。


    學院的中心是個小花園,裏麵有假山、亭台、小溪、花木、草坪,是學生露天聚會的好場所。周末常有人在這裏打牌,聊天,看書。


    談戀愛的也有,大學不是高中,學習相對輕鬆。甚至有人提出“六十一分浪費,六十分萬歲,五十九分犯罪”的口號。不及格得補考,先是五十一門,後來隨著物價的上調,要八十元。


    小溪裏的水由假山上淌下來,終年不息,假山上有個循環裝置。如果你小心地瞅,你會發現小溪裏還有一條金魚,是信佛的學生放的生。招待所前麵的那個小池子,金魚就多了,那是放養的,扔一把魚餌,金魚就會蜂擁而至,顏色眾多,像一朵活動的花。一有聲響,便散了去。


    比賽何時結束的董梅也不知,隻知四大金剛所在的經貿係3:1勝,何向東梅開二度,任風行進一球。當文竹向董梅走去的時候,董梅感覺女生當中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五分羨慕五分妒嫉。董梅便用眼光尋那人時,已不見了蹤影,也就罷了,董梅心想也許是錯覺。


    晚霞天邊燃燒,院校夜幕中靜謐。


    晚上文竹在院外的“群英會”酒樓為董梅接風,三大金剛陪同。文竹叫他們先去點菜,文竹陪董梅一會就到。


    當董梅一襲白裙進入包廂時,包廂的裝修就成了擺設。三大金剛看呆了,以為是雲端下來的仙子,驚為天人。


    文竹隻得咳嗽一聲,三人方醒悟,連忙說“請坐,請坐”。主賓坐定後,便招唿服務員上菜。剛開始大家還有點拘謹,酒過三巡便熟悉了起來,董梅以茶代酒。


    “適逢董小姐進門,吾等以為是仙子下凡,來錯了地。有冒犯之處請見諒。”錢途文縐縐的話讓董梅酸得想笑,何向東與任行風跟著附和。


    學著錢途樣,董梅迴道:“鄉下女子,何德何能,有勞各位兄台抬舉,汗顏不已。貴係美女比比皆是,好幾位為君喊破了嗓子,莫讓花兒空枝頭呀。”


    文竹聽了這那是董梅呀,是董小宛啊。三大金剛給她如此一說,便不再恭維。邊吃邊聊,一會兒說起家鄉,一會兒談及足球,一會兒扯起學業。


    今日是董梅的接風晏,其實也是文竹的歡送宴。


    “文兄,這一別,不知何時再相聚啊?”頗有“西出陽關無故人”似的,錢途說得甚是傷感,端起酒一飲而盡。他們明年才畢業。


    “哈哈,兄弟,他鄉能相識,故鄉能不遇?”文竹無法,同盡。


    “兄弟,有空來看看我們。”任風行杯底朝天。


    “一定,一定。”文竹杯底也朝天。


    “還是文兄好,青梅竹馬,畢業抱得美人歸。”何向東喝啤如水,連幹三杯。


    “兄弟也太生猛了吧。聽兄一句話,擇一而戀,莫踏幾船,當心入水淹著。”文竹喝啤如白,二杯的量,今早就過了。所以文竹隻幹了一杯,免了兩杯。


    何向東身高一米七五,超帥,家有廠,出手大方,是係足球隊隊長,頗有女人緣,常在花海中,對誰都一樣,自己也不知道喜歡誰多一點。對於文竹隻幹一杯也不計較,彼此早就了解。


    同學之間的友誼是純的,如水、如冰、如空氣,透明得很。又像浴室裏大家都*,不必遮掩,以誠相待。


    不為名利,人與人相處就簡單、輕鬆了幾許。一切盡力而為,喝得高興就行。


    在酒精作用下,有人提議文竹和董梅喝交杯酒,其他兩人高聲附和:“嫂子,喝一個,嫂子,喝一個。”興頭上來點小節目,有助於氣氛的高漲。


    眼對眼,心連心,手挽手,結兩個同心圓,文竹與董梅緩緩飲了交杯酒。一杯酒下肚,董梅的臉泛紅,像著了色一樣,在燈光折射下,青春泛濫光華,更嫵媚動人。


    晚餐在交杯中結束。不知不覺文竹一人就喝了三瓶,喝高了,如果電筒光朝天上射著也會爬上去摘星星,星星在頭頂還是眼前也分不清。三位金剛也差不多了,結伴迴宿舍。


    董梅下去結了賬,扶著文竹去了招待所。路上,風一吹,一個激靈,肚裏的東西發酵似的便湧向了喉嚨,堵也堵不住,索性吐在了路邊,倒成全了一隻野狗,美美地吃了一頓大餐。


    文竹想迴宿舍,腦子卻作不了主,倒在董梅的床上便唿唿睡著了。


    文竹半夜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跨著一匹白馬馳騁在草原,那馬任他騎,一會兒東,一會兒西,草原一直向四周延伸,無邊無際。遠處草浪滾滾,牛羊成群。一會兒又飛上雲端,雲裏觀霧花;一會兒又爬上山巔,一覽眾山小;一會兒又臥在溪邊,魚兒翔淺底;無拘無束,進退自如,身心從未如此舒坦。又好像住著個仙人洞,日飲瓊漿夜成仙,不想迴人間。


    早晨九點文竹才迷糊醒來,見董梅已梳妝完畢,坐在沙發上候著自己,才知昨晚睡在此處。於心不安,向董梅歉意地笑了笑。


    “嗬嗬,昨晚喝多了,睡過了頭。”文竹一邊起床,一邊調侃自己:“睡在哪裏都不知道,真像一頭豬啊。”


    “不像豬,像虎。”董梅低著頭,羞羞地應著。


    “像虎?是不是酒後無意傷著你了?”文竹急急地問,上前一把抓住董梅的手,細細察看,完好無缺。


    董梅的臉更紅了,聲音細若蘭:“沒傷著,沒傷著。”說完背過了身,好像在生文竹的氣。


    文竹真的糊塗了,董梅怎麽啦?百思不得其解時,床單上的血映入眼簾,像梅花一樣盛開,恍然醒悟。


    昨晚做的不是夢,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原來董梅是惱他這個呀。真的傷著了董梅,她最寶貴的貞潔就這樣給我采擷了,而我還混然不知,我真他媽的該死,與禽獸有何二樣?


    文竹深愛著董梅,董梅也深愛著自己,但也不能如此粗暴地占為己有,那是對愛的玷汙。愛是兩情相悅,水到渠成。


    文竹懊悔不已,蹲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頭發,希望能把自己吊在半空,任憑董梅鞭打,那樣自己的心裏才好過些。


    其實董梅一絲也不怪文竹,她是心甘情願的。文竹是自己的唯一的一棵樹,自己情願在這棵樹上吊死。文竹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自己的海洋,自己的生命,是自己的全部。失去文竹,一切將失去意義。


    她隻要文竹知道,她對他是毫無保留的,昨晚把什麽都獻給了他。少女到少婦的一道門,必須要文竹來開啟。自己遲早是要嫁給他的,他要就給他,隻是方法粗暴了些,這也不能全怪他,酒後亂性。


    文竹是怎樣的人,董梅最清楚不過了,重情重義,對自己一往情深。但昨晚的事自己又不能提,提了反而顯得生分,感覺是自己故意誘了他似的。必須讓他自己知,才知愛意。見文竹自責不已,想必他是知道昨晚的事了,心寬慰了許多。


    “我、我、我。。。。。。”董梅知道文竹要說啥,便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好啦,不要自責了,是我情願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聽董梅如此說,文竹仿佛是黑暗中,有人給他開了個窗,見著光明,便釋然了許多。立起身子,用全身的力量緊緊抱住董梅,似乎證明給她看,我有力量承擔一切,保護你,愛護你,守護你。


    同時在董梅耳邊輕聲細語:“梅,我這一輩子慶幸遇上你。今生今世不求榮華富貴,不求長命百歲,隻求能夠守你一輩子。”


    “一輩子太短,三輩子才行。”董梅幸福地抬起頭。


    “隻要上蒼眷念,十輩子又何妨?”


    “哈哈,你不是千年老龜投胎的吧?”


    “是呀,就是為了修得與君同枕眠啊!”說著就在董梅額頭上啄了下。事情說開反而釋懷,擱在心裏擱久了,難免會擱出隔閡來。再無端生出怨氣、猜忌,得了心病那麻煩大了。幸虧董梅率真,沒往心裏去。


    董梅掙脫了身,假裝生氣道:“昨晚沒饞夠,還想呀。說帶我出去遊玩的?忘了?還是想耍賴呀?”


    文竹想起昨日的計劃來,光顧著纏綿後的道歉,差點把這事忘了。定了不執行,不就成了“計劃計劃,牆上掛掛”。整裝待發,目標瘦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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