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洲時間概念很好,他說二十分鍾就是二十分鍾。車停在一個莊園門口,我們下了車,就有人從莊園出來,恭敬的衝著我們行禮,我一時有些懵,看看旁邊的顧西洲,他巍然不動的站在那裏,我也就隻能生生的受了他們這一禮。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叔微笑著看著我,就像公公審視兒媳婦一般,那慈愛的眼神,比我爸媽看我可不知道親切了多少倍。


    “這就是明小姐吧。”大叔的聲音蒼勁有力,聽得我精神一震。


    顧西洲絲毫沒有要迴答的意思,我不忍心讓這位大叔尷尬,隻能笑著說:“叫我明月就好。”


    “名字好,人也長得好。”大叔笑眯眯的說道。


    這下我真不知道怎麽接了,我這個人一向最聽不得別人誇我,主要是聽了之後我都會當真,一不小心就會覺得自己真的是天上有地下無的絕色。此刻聽到大叔如此直白的誇獎,我隻能露出自己標準的淑女笑,這還是我媽為了逼我相親訓練的成果。


    大叔還欲說些什麽,顧西洲終於開金口打斷他:“肖叔,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都準備好了。”


    肖叔在前麵帶路,我和顧西洲走在後麵,我悄悄的問顧西洲:“我們來這種私人莊園做什麽?”


    顧西洲也悄悄的說:“來參加婚禮。”


    我十分好奇地問:“誰的婚禮?我也認識嗎?”


    顧西洲假裝思考了一下說:“認識,而且還很熟悉。”


    接下來無論我怎麽問,他就是不肯說是誰的婚禮。我的好奇心促使我一路追問不停,完全忘了欣賞這個私人莊園的風景,也忘了要是參加婚禮,為何我們一路走進來卻一個人都沒見到。我一度覺得,和顧西洲在一起時,我自認為這五年成長的不錯,好像都變成了我的自以為。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越過了一路的花海,來到一座小木屋前。肖叔在門前停下,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就自己走了,剛剛還跟在我們身後的那些人也跟著他一塊兒離開,偌大的莊園,現在卻仿佛隻剩下我和顧西洲。


    一路走來我總有一種顧西洲是古時候那種大戶人家的少爺的錯覺,他的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連帶著對我也十分友善。顧西洲徑直的往小木屋走去,看我沒跟上去,迴頭看著我,恍惚間我竟然有一種錯覺,經過了一世掙紮,我們終於在生命的末尾相遇,陽關撒在他的臉上,映出他好看的酒窩,仿佛我們已經走過了一生一世,現在將要牽手,約定來生。


    “想什麽呢?”顧西洲的話打斷我的幻想,我這愛做夢的毛病,這麽多年也沒個長進,又丟人了。


    “沒什麽。”我隻得硬著頭皮說。


    “我們到底來這兒幹什麽?”我後知後覺的問出這個問題。


    “當……”


    “別告訴我是參加婚禮。”我打斷顧西洲的話,“誰家的婚禮一個人都沒有。”


    “難得你還能注意到這個問題。”


    對於顧西洲的毒舌與嘲笑,經過這幾個小時的培訓,我已經又習以為常了,因此我也習以為常的忽視他剛才所說的話,很嚴肅的問他:“顧西洲,我們到底在幹什麽?”


    顧西洲被我的嚴肅弄的有一瞬的愣神,隨即恢複正常,仍然一副欠揍的樣子看著我說道:“我們公司需要拍幾張宣傳照片,今天剛好遇到你,所以就請你幫這個忙。”


    顧西洲的語氣倒是十分誠懇,我看著他十分認真的問道:“有報酬嗎?”


    “有。”顧西洲也答得十分認真。


    “有多少?”我接著追問。


    “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麽愛錢的人。”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失望,又像是憤怒,敢情我要是愛錢就變得天理難容了。其實我就是覺得,談錢比談感情容易多了,談感情總是剪不斷理還亂,我內心深處,其實不大想和顧西洲還有什麽藕斷絲連的情分,未免以後迴想起來,把曾經那一點點好都給抹殺了,那多不合算。


    我訕笑著迴答他:“好說好說,有錢好辦事嘛。”


    顧西洲的眼神要是能殺人,我可能此刻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他自己往小木屋走去,我隻能訕訕的跟在後麵。雖說我也可以直接落跑,可直覺告訴我,顧西洲就和我媽一樣惹不起,他要是想滅了我就是分分鍾的事,與其整那些有的沒的幺蛾子讓未來的日子痛不欲生,還不如現在聽他的安排,要是他心情好了,說不一定就不與我計較。


    剛才沒來得及細看,現下走進剛剛的小木屋,眼前真是一片清明。滿屋子的綠色植物,加上古典風格的家具,整體風格看上去頗有些年代感,門口的兩側擺放著兩個青花瓷的花瓶,雖說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這做工,就算是高仿那也是相當有水平的高仿。顧西洲能找到這樣有品位的地方,當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不過可惜了,這麽好的地方隻能用來拍幾張宣傳照,這要是拍婚紗照,那一定是最美婚紗照,沒有之一。


    顧西洲看著我對這屋子垂涎三尺的表情,大概是覺得有趣,就這樣盯著我看,直到我反應過來,發現屋裏還有其他人,才趕緊收迴自己的目光,把我這昭然若揭的司馬昭之心稍微隱藏一點。此刻當然是抱緊顧西洲的大腿。我狗腿的走到他麵前,沒等我開口說話,剛剛站在旁邊的幾個人一連串站在我麵前,恭敬的打招唿:“明小姐好,禮服已經準備好了,請隨我們來。”


    我被這陣仗搞得有點暈,雖說我今天的穿著不大符合拍宣傳片的標準,但這麽多人給我換衣服,著實有些不習慣。我十分客氣的說:“我自己來,那個,換衣間在哪兒?”


    這幾個人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這要是放在古代,我都要懷疑顧西洲年紀輕輕就妻妾成群了。這些姑娘們望著顧西洲,直到顧西洲點頭,才放心的為我指換衣間的方向。


    以前和顧西洲在一起的時候,我隻是隱約知道好像他們家挺有錢的。但是究竟有多有錢,我也不知道。現在看來,他家要是沒個金礦我都不相信,尚且不說這莊園究竟是不是他家的,看這些人的態度,跟他沒關係可都沒人信。


    推開換衣間門的一刹那,我以為自己走錯了,這哪是換衣間,這就是個豪華臥室。剪裁精致的禮服一排的陳列在那兒,每一件禮服麵前都放了一麵鏡子,仿佛每一麵鏡子,都能照出人不同的樣子。不過我怎麽看這些禮服都長得像婚紗,難道是我太孤陋寡聞,現在的宣傳片都得穿婚紗拍,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是我們這種小蝦米能弄懂的。


    我挑了一件看上去不那麽繁瑣的禮服,額,婚紗,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它穿好。有人在外麵敲門,我十分費力的說著:“等一下。”又十分費力的到處找鞋子,敢情現在穿婚紗都不給配雙鞋的。我看著自己腳上的帆布鞋,再看看換衣間除了陳列的婚紗之外,不見高跟鞋的影子,隻能認命的去開門。


    顧西洲斜倚在門口,剛才的深藍色西服已經換成了白色禮服。開門的一瞬間,我真的覺得自己遇到白馬王子了。


    “看什麽呢?”顧西洲無情的打斷我垂涎欲滴的眼神。


    我咽了一口口水,十分不爭氣的說:“裏麵沒有鞋。”


    顧西洲看了我一眼,語氣十分慵懶的說:“待會兒不用穿鞋,你現在就穿自己的鞋。”


    雖說不用穿高跟鞋確實值得高興,可是這麽好看的婚紗配上我這雙糟心的帆布鞋,我感覺更糟心了。


    我跟隨著顧西洲的腳步,一路上他都不怎麽說話,但會時不時的迴頭看看我,主要是我這個婚紗穿著不太好走路,他大概怕我走丟了,影響他的拍攝計劃。


    現在我才發現,這個莊園到處都是花海,有鬱金香、紫羅蘭,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我們穿行在這片花海中,忽然憶起我們在一起時他曾問過我,想要拍什麽樣的婚紗照,我那時候充滿幻想的說:“當然是要在一片花海當中,以前看金粉世家的時候,就覺得燕西給清秋準備的那一片向日葵十分的浪漫,我想穿著婚紗,奔跑在花海之中,迴頭看你的時候,你就在那裏看著我笑,然後我奔入你懷裏……”


    現在穿著婚紗穿梭在這片花海,願望似乎實現了一半,隻是光景卻變成了顧西洲在前麵悠閑的走著,我在後麵亦步亦趨的跟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連人帶這名貴的婚紗摔進花海裏,人倒是可以不用賠,要是把這婚紗摔壞了,估計賣了我也賠不起。


    就在我艱難往前走的時候,顧西洲終於良心發現向我伸出了一隻手,我真是喜極而泣,愉快的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結果手在半空時,隻聽見哢嚓一聲,然後顧西洲的手便收迴了。他示意我看看旁邊,攝影師已經進入拍照的狀態,合著剛才隻有我一個人以為顧西洲是要扶我,此刻他肯定在心裏笑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畢竟依我看,顧西洲現在的身價已經不能用鑽石王老五來形容了,我剛才討好的花癡樣,可不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接下來的拍攝我都十分用心,擺出自己被老媽訓練過的淑女式微笑,結果顧西洲反倒不滿意了,他揮揮手,攝影師和一眾工作人員就假裝休息,反正看不見我們。


    顧西洲的顏值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即使是側顏,都能讓人看的流口水,他轉過身對著我,忽視一眾假裝休息的工作人員:“你是提線木偶嗎?永遠隻有這一個表情。”


    要是可以罵人,我真想說我去你大爺的。


    我腮幫子都笑酸了,他竟然說我是提線木偶,還讓不讓人活了。


    “顧西洲,你注意你說話的態度。”這個時候,我要表現出我獸醫的氣場來,給小動物打針的時候,我可從來沒慫過。


    “原來你會生氣。”他這話是陳述句,“你從見到我到剛才為止,一直在假笑,成為了虛偽的成年人中的一員,你挺自豪的吧。”


    “我不拍了。”說完這句話我扭頭就跑。我也是有脾氣的人,虛偽的成年人,他竟然用這個詞來形容我,他以為誰都和他一樣家裏有礦。


    “明月……”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他這樣叫我,我不由得停住腳步,鬼使神差的迴頭看他,他真的在對著我笑,所以要是我現在奔入他懷裏,那我當年的願望,豈不是都實現了,可我畢竟是個有骨氣的獸醫,所以我送了他一個白眼,搖擺著我身上昂貴的婚紗走了。


    折騰了一天迴到公寓,羅菲菲已經可憐兮兮的為我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雖說我確實很想知道她和顧西洲如何會出現在同一個畫麵這件事,但耐不住饑餓的大腦指揮身體行動,因此,扒完一碗飯的我終於抽出空問一句:“說吧,賣了多少錢。”


    羅菲菲一屁股坐到我麵前,口吐橫沫的說:“天地良心,我真沒賣你。”她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就是時不時的發一下你的消息。”


    “他什麽時候找上你的?”


    “兩年前。”


    “羅菲菲,兩年,你和一個男人聯係了兩年,我竟然不知道……”


    羅菲菲握住我顫抖的手指頭:“過了,過了,演過了。”


    我啼笑皆非的看著她,她坐下,十分認真的說:“當時他找我的時候,我也以為他是什麽壞人,可是後來他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我覺得,除了深愛你,不可能再有其他理由能讓一個人這麽關心你的一切……”


    深愛,羅菲菲竟然用這個詞來形容顧西洲對我的感情,我一度覺得,我們之間,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場歡喜。我遇到他的時候,膽子小,而他,就像一片天,撐起我的整個青春,免我被欺,免我難過,在我孤獨的時候,讓我有肩膀可依。隻是,無論如何,也與深愛無關,隻是青春裏遇到那個人,想保護就保護了,而我,想喜歡就喜歡了。


    羅菲菲走後,我一個人縮在公寓裏看電影,顧西洲唯一陪我看過的一場電影,初戀這件小事。他整場電影都是睡過去的,可是後來我還是一點一點的講給他聽。顧西洲說每次隻能講一點點,像初戀這麽無聊的事,在開心的時候拿出來無聊一下,才對得起生活。


    有一次講完之後我問他:“顧西洲,你的初戀是誰?”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我期待的看著他,我怕是我,也怕不是我。畢竟那是站在舞台中央的顧西洲,而我,仰起頭都不能看到他。是我,我擔不起,不是我,我會難過。


    半晌他揉揉我的頭發,像個孩子一般對我說:“不告訴你。”然後嚴肅的盯著我說:“你的初戀是我吧,”自信又有些擔憂的語氣,“肯定是我,你這麽笨,怎麽可能有人喜歡你。”最終他自己說服了自己。


    我重重的點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肯定,那是他笑得最開心的一次。當然是他,一直以來,都隻有他。


    遇見顧西洲這件事確實讓我頹廢了幾天,畢竟是初戀前男友,忽然出現有驚喜有驚嚇。但是作為一個成年人,尤其是一個芳齡二八還男朋友都沒有的成年人,是沒有資格頹太久的。於是在診所遊魂了三日之後,我決定暫時把診所交給左雅寧,找個什麽佛門之地清淨幾日,理一理我遇見前男友之後的頹喪思緒。當然,這次我沒有告訴羅菲菲,畢竟羅菲菲已經徹底被顧西洲的深情形象所收買,就差以為我就是始亂終棄的那個人。出於安全起見,我隻是和父母打了個招唿,說自己參加一個旅遊相親節目,我媽聽到這個消息立馬給我打包了所有旅遊用品,還十分貼心的給我準備了防曬泳衣之類的用品,一再囑咐我一定要多出去外麵玩,不要總是待在酒店,建立一個陽光向上的開朗女孩形象。我二八芳華能得我媽女孩稱謂,一時竟喜不自勝,於是順著她的話說:“您放心,我一定把自己賣了再迴來。”耳邊便隻剩我媽咆哮的聲音。


    我自認為這次的出行做的滴水不漏,除了我親爹親媽,誰都不知道,但是大巴車上坐著的,分明是顧西洲。我小心翼翼的準備溜下車時,導遊小姐姐十分友善的拉著我說:“你是明月吧,就差你了,大家都在等你,快找座位坐好。”這年頭出門旅遊的時間都是十分寶貴的,我看著各位大爺大媽兇殘的目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測整個車廂,隻有顧西洲旁邊有空位,我隻能十分委屈的挪到他身邊去,坐下之後十分迅速的掏出耳機塞進耳朵,我決心一路裝死到底,到下一站找準機會就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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