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他又升官了。”應該是件喜事,可看張家姑太太的神態卻好像沒什鰻喜氣似的。


    劉冬兒初時不太清楚,但細細一想卻是懂了。這張家姑太太本便是高嫁了,以商戶之女嫁給武將世家。本朝雖說重文輕武,但武將卻仍然是比商戶的地位淩駕許多的。更何況,張家姑太太的良人從小飽讀詩書,又是狀元郎的身份,當初那門婚事全部是張家姑太太攀附了。


    實在,高嫁女低求媳,便算張家姑太太攀附了也是無妨的。像劉冬兒,當初又何嚐不是攀附了?


    這成親之前,縱使是有門第之間的,但成親以後卻所以夫家為主的,娘家如何並不會顯得特別重要。隻是,這高嫁後,主要的卻是立馬生下兒子來,劉冬兒成親三年未曾所出,所受的壓力是極大的,可張家姑太太呢?


    她的年歲應該比劉冬兒要小上六七歲,但劉冬兒當初由於韓子野要守孝的原因,實在是十八歲才出嫁的。可京城這邊盛行早嫁女,張家姑太太嫁得也不算很早,卻是十五歲及笄後便出嫁的。這麽算來,她出嫁也有好些心思了。卻是不知她的良人可有妾室通房?


    正冷靜思量著,一個小婢女快步朝她們走來,卻是報告蕾兒,睿哥兒已經到了她的院子裏。


    實在,按理說,睿哥兒一個已經成年的外男是不能進入張家後宅的。可張家本便不是很看重禮貌,加上張家人口容易,睿哥兒又是蕾兒的同胞弟弟,也便放他進入了。


    得知睿哥兒到來後,蕾兒當便便想迴來了,這園子什鰻時候來逛都是使得的,而她跟睿哥兒卻是有一個多月未見了:“大姑姐……”


    “行了,我們一道兒迴來吧。”未曾想,她們這行人剛走到蕾兒的院子門口,睿哥兒那盡是作弄意味的聲音便冒了出來:“我說二姐喲,你通常裏鬧騰也便罷了,怎麽有了身孕也不必停呢?安安穩穩地待在屋裏養胎不便好了,淨瞎跑。”


    睿哥兒吃痛,輕唿了一聲:“這是做什鰻?二姐,隻許你到處瞎跑,還禁止我說你兩句?”


    落在背麵的劉冬兒抱著胖哥兒苦笑不已,蕾兒是沒有看到張家姑太太的表情,她卻是看了個一覽無餘。


    誠然,作為一個大姑姐,看到弟媳婦再次有孕也會為此感應高興不已的,但疑問在於,這麽一對比,她的處境卻是更苦楚了。如果是說此時的情況倒轉過來,連續沒有孕的是蕾兒那結果便差別了。蕾兒是下嫁,娘家地位要遠高於婆家,嫡親的姐姐和弟弟又都是能幹的人,哪怕進門幾年無孕也沒人會說什鰻的。她呢?當初攀附的好婚事,此時卻是實足十地諷刺了。


    “韓家太太,我想站起中有些事兒,便先迴來了,你幫我跟蕾兒說一聲吧。”


    張家姑太太麵色蒼白地說了句話,便急忙離開了。劉冬兒覺得,她可以做到如此不失儀斷然是很了不得了,看她臨走時甌跚的神態,想來此時她心中是很不服靜的。


    進了院子,蕾兒和睿哥兒已經鬧成一團了,實在也便是蕾兒單方麵地欺壓睿哥兒,睿哥兒雖說也會說上幾句,卻是不敢動她的。一來,蕾兒從小便被慣壞了。二來,則是睿哥兒忌憚蕾兒肚子裏的孩子。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兒了還鬧成如此,有無出息了?”


    見劉冬兒發了話,兩人都消停了。可沒過一下子,睿哥兒便驚唿胖哥兒的確名副實在,惹得蕾兒又是惡狠狠地兇他,劉冬兒又是一頓好勸,當蕾兒得知張家姑太太先行離開後,倒是悶了一下子。睿哥兒有些不明因此,等聽了劉冬兒的迴答後,他也是歎息了一聲。但子嗣緣這種事兒,真的是很難說的。實在,真要是說起來,張家姑太太的身子骨也是不差的,過去看著也是能生育的身形,卻是不知為什麽保不住孩子。


    這保不住孩子要比從未生育過能加揪心。試想想,如果是直接無孕,還能求醫問藥,起碼內心有個盼頭。而像張家姑太太這般,懷了身孕,卻……頭胎那迴也便算了,年輕不懂事,何況本便沒有抱什鰻希望,也談不上掃興了。可反麵那一次,卻是真的毀了她。


    妊娠九個多月,曆經千辛萬苦,總算是將孩子生了下來,卻沒能養活。那種心境,全部要比流產更為難受千百倍。


    “我那大姑姐人真的最好的,偏巧命不好。”蕾兒跟張家姑太太的感情也是不錯的,因而聲音有些悶悶的:“她以往身子骨也挺好的,先前沒有身孕,朋友們總慰籍她還年輕,以後會有孩子的,可……上次那孩子沒能養活,她整個人都垮掉了。”


    見房子裏有些煩悶,蕾兒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不說這個了。我們家人是挺會生的,姐姐你說對不對?”


    這叫她怎麽接話?劉冬兒真的傻眼,難不可能讓她讚同著,她的確很會生的?


    劉冬兒氣得差點兒翻白眼,總算蕾兒倒是樂了,也不白費睿哥兒特地跑了一趟。並且在蕾兒的強迫之下,睿哥兒答應以後每隔兩天都會上門來看看蕾兒,直到她被容許出門。這下子,蕾兒剛剛滿意了,並跟劉冬兒約好,等頭三個月過後,便會挨家挨戶地找樂子。


    “暫時不要迴娘家,旁的人家便任意你吧。”雖說曉得蕾兒是有分寸的,但劉家那種情況卻是不好說的。如果是在平素倒是無妨,可蕾兒此時懷著身子,萬一沾上了什鰻不好的東西,大人也可以無礙,但肚子裏的孩子要是吃了虧,卻是一輩子的事兒。


    蕾兒已經隱約猜到了劉家發生了些事兒,但她見睿哥兒無事,也聽說劉家二老爺和劉張氏都是好好的,便不再掛心上了:“那我去找曦兒總可以吧?她通常裏都不常出門,本便悶得很,我去找她玩!”


    由於在張家延遲了一些時候,劉冬兒迴到韓家時,已經快宵禁時候了。韓子野事前得了信息,讓婢女籌辦些吃食在房裏等她,見她迴來笑得最語重心長。被韓子野的笑容弄得不寒而栗,劉冬兒忙不迭地扣問出了什鰻事兒,未曾想韓子野卻沒有立馬迴複,而是讓她等等,過幾天便會有信息了。如果是可以的話,劉冬兒真想甌跚著韓子野逼他說出究竟發生了什鰻事兒,她也清楚韓子野那性質,如果他真的想要遮蓋一些事兒,哪怕逼死他都沒用的。無奈之下,劉冬兒隻得妥協,等著聽說幾天後便會曉得的信息。而在這之前,劉冬兒也問了一下閭州城的近況,韓子野的說法或是仍舊,但他隻曉得官場上頭的事兒,關於劉家大老爺身邊發生的情況卻是窩囊為力了。幾天後,韓家迎來了一名料想以外的來賓,讓除了韓子野以外的所有韓家人都感應極端的驚奇。


    有客遠道而來自然是件功德兒,但這事兒顯然是驚大過於喜的。


    韓子野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看看劉冬兒和韓家老太太都是一副等著你迴答的神態,無奈地歎息一聲:“迴答……我稍後自然會迴答吧,這會兒或是先將人迎進去吧,此時這天有些涼意呢。”


    見韓子野服了軟,旁人也不會再膠葛下去了,便像韓子野說的那般,不管有什鰻事兒也都得先將人迎進去再說,沒得讓來賓等在外頭的。哪怕這隻是一個小來賓。


    “來,華姐兒過來,我是你的伯祖母。”韓家老太太很快便明白過來,將來人摟在了懷裏。


    這來人不是別人,真是韓子野二弟的嫡女韓華裳。


    華姐兒跟傑哥兒是同年所生,隻比傑哥兒略小了幾個月,此時也才八歲,或是一團孩子氣。韓家老太太完全便不清楚為什鰻閭州城那邊會將華姐兒送過來,這韓家二房的子嗣並不鬧熱,此時也才兩位小姐和一名少爺,狐疑歸狐疑,麵上的工夫卻是要做足的。


    “華姐兒見過伯祖母。”華姐兒雖說才八歲大小,但卻是極為懂禮數的,先給韓家老太太見了禮,又給韓子野和劉冬兒依次施禮,而後卻是垂頭站到了一麵,不再語言。


    劉冬兒橫了韓子野一眼,華姐兒過來做客這麽大的事兒他居然不事前說一聲,這下可好了,韓家這邊什鰻都沒有籌辦,這讓人家一個小女士怎麽看呢?


    韓子野收到了劉冬兒的眼刀子,微微歎息一聲:“本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的,怎麽瞧著倒是像是我的錯了?好吧好吧,的確是我的錯,我們家裏可算有一個小女士了,你們總該高興了吧?”


    “是啊,我當然是高興了。華姐兒別站在那邊,到伯祖母跟前來。賾賾,多漂亮的一個小女士,以後便住在我們家裏吧,讓你三個兄弟陪你玩兒。”韓家老太太笑得最和善,實在華姐兒的神態並不是很漂亮,小時候看著倒是挺圓潤可愛的,但此時長開以後卻也僅僅是中等的樣貌,比韓曦小時候差了不止一籌。


    當然,不管這華姐兒長相如何,排場上的話總是要說的。隻是讓韓家老太太詫異的是,當她說完這番客套話後,華姐兒竟是最感恩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卻是給她跪下了:“華姐兒多謝伯祖母珍視。”


    這話卻是讓韓家老太太有些發懵,但她很快便調解了表情,一臉笑意地將華姐兒摟到了懷裏:“好好,伯祖母珍視你,那以後你便隨著伯祖母住一道兒可好?”


    韓子野之前並未將此事報告劉冬兒,自然劉冬兒也不會為華姐兒籌辦院子和下人。這韓家乍看之下人口雖說不多,但下人們卻是連續按例建設好的,除了客院那邊有幾個閑職的下人外,旁的地方並沒有人手。而且,韓家在京城買的院子並不是很大,韓家老太太住一個院子,劉冬兒有一個院子,傑哥兒和泰哥兒兩人住一個院子,有一個是韓曦未出嫁時住過的院子,再麽便是客院了。


    華姐兒是獨自一個人來的,又是年幼的小女士,放在客院必定是不可能的。可韓曦的院子裏除了兩個通常掃除的粗使婆子外,並沒有其他的下人。何況,韓曦院子裏並未曾修理出來,她偶然也會迴娘家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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