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赫連鳴離開之後,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


    赫連軒便總是與太醫一同進宮,借此表現。


    但皇帝吃過藥,不但沒變好,反而越發虛弱了。


    直到一日,前線敗報傳來,赫連鳴率軍迎戰,結果遭遇大敗,幾乎全軍覆沒,就連赫連鳴也被俘了。


    赫連穆聽到消息,如遭雷擊,氣得口吐鮮血,直接當場暈厥了過去。


    經過太醫診治,發覺赫連穆體內中了一種毒。


    毒已經深入肺腑,怕是活不過三日。


    當下儲君被俘,赫連穆要是一死,皇位未定,必然會引發大亂。


    皇城上下風聲鶴唳。


    傅旭堯等人也聞訊趕到了楚王府。


    “主人,我已經派人守住了王府。”傅旭堯道,“另外,我還派了人通知柳河和魯江,他們正在調兵趕來。”


    戚罪看著傅旭堯,“你一早準備好的?”


    傅旭堯做這些事前,並沒有請示過他。


    “事急從權,臣大膽擅作主張,請主人恕罪。”傅旭堯以為戚罪生氣了,嚇得趕忙下跪請罪道。


    “你做得很好。”戚罪倒是沒有怪他,唇角揚起一抹笑,“你一心為本王著想,又何罪之有?”


    傅旭堯見戚罪的神色不像生氣,這才鬆了一口氣,“主人是天命所歸,皇位最後必然是主人的。”


    戚罪聽了這些話,不由得挑眉,“你什麽時候學得這麽會說話了?”


    傅旭堯從來都不會說什麽奉承好聽的話,一般隻有宋秋池才會這麽說。


    雖然聽著順耳,但從傅旭堯口中說出來,卻有些違和。


    “這是臣的真心話,臣衷心希望主人能夠達成心願。”傅旭堯臉有些發紅,這話雖然帶了些恭維,但卻也是他心裏想著的。


    天河鎮時,他本打算戰爭過後便和戚罪一同歸隱。


    但後來發生的事,卻讓這一切成了夢幻泡影。


    後來他更是弑君叛國,跟隨了戚罪。


    他承認,他徹底敗在了戚罪手上,戚罪的強大也令他心服口服。


    自那時起,他就了解到戚罪的野心。


    像戚罪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甘心在任何人之下。


    無論是赫連鳴,還是赫連軒,都配不上皇帝之位。


    隻有戚罪才是天生的君王,即使當時他並非月影國的太子,但傅旭堯心裏也認定,戚罪將來一定能成為月影國的皇帝。


    而他會不惜一切,為戚罪達成心願。


    戚罪瞧著傅旭堯,眼中透著滿意之色。


    他沒有看錯人,傅旭堯的確是一個聰明又合格的手下。


    這時,外麵傳來聲音。


    阿清帶著宮裏的總管太監前來。


    皇帝醒了過來,派太監前來傳旨,“皇上有命,宣楚王入宮覲見。”


    戚罪眼眸中閃過一抹暗色。


    終於來了。


    戚罪進大殿的時候,赫連軒已經早已經侍立在一旁。


    看來赫連穆也宣了赫連軒一同覲見。


    這種時候,他的用意已經再清楚不過。


    赫連鳴已經出局了。


    皇位繼承人之選,就是他和赫連軒兩人之間。


    “皇上請楚王進內殿。”太監上前道。


    戚罪走入了殿中,看見了纏綿病榻的皇帝。


    連日的打擊和噩耗,赫連穆已經心力交瘁,頭發花白,仿佛一日間老了數十歲。


    “父皇。”戚罪俯身關心道,“您的身體如何?”


    赫連穆長歎了一口氣,“朕怕是不行了,楚兒,你大皇兄呢?”


    “兒臣已經派人去邊關和星焱軍交涉了,一定能夠救迴大皇兄。”戚罪開口道。


    赫連穆心中悲愴,“朕看來是見不到他了。”


    他這一生最喜歡的兒子就是赫連鳴,可惜現如今連死都見不到一麵了。


    赫連穆望向戚罪,這個一開始並不起眼,但如今卻已是所有皇子中最難忽視的兒子,“楚兒,你走得近些。”


    戚罪走近了。


    “一眨眼,你就長得這麽大了。”赫連穆一副慈父的神情,“楚兒,你自幼聰穎,天資過人,如果不是你的出身,太子之位應該是你的。”


    如果不是戚罪的生母出身太低,他其實也有資格與赫連晫、赫連鳴一爭高下。


    赫連穆最終還是選擇了赫連鳴,讓赫連楚從旁扶持。


    “這些年來,父皇一心利用你栽培太子,你可曾覺得委屈?”


    “大皇兄身為長子,承繼皇位理所應當,兒臣不覺得委屈。”戚罪的迴答滴水不漏。


    但赫連穆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失落哀傷,“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是不肯與父皇交心。”


    人之將死,他想從戚罪這裏尋一點親人間的脈脈溫情,但戚罪卻依舊將他當成了皇帝,而不是父親。


    “也是朕一直對你太過忽視。”赫連穆望向戚罪,“但你不能怪朕,你也從來不曾主動與朕親近。”


    戚罪雖然表麵恭敬,但赫連穆對著他,總像是隔了一層,他和其他皇子不同。


    皇子們總是想著在赫連穆麵前表現,雖然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太子之位,但卻對赫連穆也始終有著對父親的敬畏和仰慕。


    赫連穆卻從來沒在戚罪身上感受到這種情緒。


    按理說,戚罪在各方麵都是無可挑剔的完美,但赫連穆卻無法像一個正常的父親那樣,因為兒子的出色而覺得高興驕傲。


    相反,赫連穆心裏反倒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在所有皇子中,你的能力是最出色的,但你也是朕最看不透的。”


    赫連晫傲慢自大,赫連鳴虛偽愚鈍,赫連軒冷酷無情,赫連穆能看得出每個皇子心中所想。


    但戚罪卻是例外。


    他看似溫和,卻又冰冷,看似真誠,卻又狡詐,看似良善,卻又兇狠。


    他收斂鋒芒,一心幫赫連鳴登上太子之位,令赫連鳴對他處處依賴。


    可卻又任由赫連鳴去打一場沒有把握的仗。


    赫連穆看不透這個兒子,摸不清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人對未知的強大總是存在著一種畏懼。


    越是看不透,就越覺得害怕。


    “楚兒,若朕有意將皇位傳給你,你覺得如何?”赫連穆忽然開口道。


    “兒臣一切聽從父皇安排。”戚罪沒有立刻接受,也沒有拒絕。


    赫連穆見此便道:“其實你也知道,皇位之選就在你和赫連軒之間,朕更屬意你,因為你與太子無仇。”


    戚罪和赫連鳴的關係,赫連穆一直看在眼裏。


    “朕時日無多,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赫連穆雖然已經知道了赫連鳴的所作所為,但畢竟多年感情,難以割舍,“朕知道,鳴兒他能力有限,不堪擔當大任,對你也不會構成威脅,朕希望在朕死後,你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護他一生平安周全。”


    赫連穆知道,戚罪不會殺毫無威脅的人,但赫連軒不同,他睚眥必報,一旦即位,絕不會放過赫連鳴。


    “你能答應朕嗎?”赫連穆問道。


    戚罪神色平靜,“隻要皇兄不令兒臣為難,兒臣自然不會傷害他。”


    赫連穆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戚罪這是答應了。


    “好了,你去吧。”


    “兒臣告退。”


    戚罪從內殿走了出來,緊接著,便聽見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皇上宣四皇子進殿。”


    這是輪到赫連軒了。


    一進一出,赫連軒朝著他點頭頜首,兩人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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