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砰’一聲,被一股無形的力關上。


    身子向前,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著她。


    冰冷的銀發像夜裏落下的雨水,幾縷垂落在她指間。


    貝栗抬起紅眸,在男人蒼白的如雕塑般線條完美的臉上,看到明顯的吃醋表情。


    帶著濃濃笑意的臉龐陰沉沉的,金眸垂下盯著她,眸底帶著一絲危險的氣息,仿佛要將她吃了。


    “我……”


    想了想禿鷲先生現在的裝扮,就是個滿臉胡茬的糙漢。


    不知道這醋有什麽好吃的。她在心中暗暗擰眉。


    但是貝栗知道這個時候隻能順著他,畢竟晚上還要去河邊收集魔力。


    於是,她合上嘴,將最後一個問題咽迴肚子裏,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我不問了行了嗎——”


    她抬起手裏的酥皮肉派,伸到亞舍拉嘴邊。


    “來一口瑙澤的酥皮肉派消消氣?”


    亞舍拉金眸微轉,輕輕掃了一眼她手裏用油紙包裹的烤得金黃酥脆的食物,隨後別過頭去,躺到床上,不再看她。


    “……”


    貝栗算是見識到了這人越來越強盛的獨占裕。


    自從拿迴眼睛之後,他的殺戮心,占有裕,還有陰晴不定的脾氣都變得比以前明顯。


    貝栗咬了一口肉派,思考了一會兒緩解的方法,試探著說道:


    “……要不你把硬糖拿出來吃一顆?”


    她知道他沒丟。


    在玫瑰小鎮的時候,他把那罐硬糖藏起來了。


    房間裏的氣氛在她話音落下後,變得很安靜。


    貝栗見亞舍拉不想搭理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坐在椅子上將酥皮肉派吃完,又吃了兩塊奶酪泡芙,才輕輕爬上床鋪,望著窗外等待天黑下來。


    她在旅舍裏特意訂了一間窗戶正對著搖籃河的房間。


    餘暉散盡,天空和光線都變成了深深的暗藍色。


    過了一會兒,某人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忽然開口道:


    “那是你給他的,我不能吃。”


    “……”


    貝栗不知道亞舍拉這會兒說這樣一句的目的是什麽。


    想讓她再買一罐糖給他?


    幽紅的眼眸仿佛往醇厚的紅酒裏丟了一塊紅寶石,蕩開一圈圈漣漪。


    但是片刻後,又歸於平靜。


    眼簾輕輕斂了斂,然後闔上。


    她裝作迷迷糊糊睡著了,沒聽到他的話。


    ……


    等了好一會兒。


    等到夜幕完全降臨,街頭巷尾都變得寂靜的時候。


    貝栗睜開眼睛,將身旁的亞舍拉推起來。


    他們離開旅舍,重新來到搖籃河邊。


    當然,這次沒有帶上禿鷲先生了。


    因為從旅舍走到河邊,隻需要穿過一條街道。


    ……


    此時夜深人靜,搖籃河的河梯處卻站了許多人。


    許多平民和半獸人正在排著隊打著河水。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現場安靜有秩序。


    貝栗和亞舍拉走到河邊時,那些人全都驚嚇又警惕地看了過來。


    一些人已經棄桶逃跑。


    但漸漸地,又觀察了一段時間,觀察到兩人對打水的行為置之不理之後,剩下的人才鬆懈下來,加快了打水的動作。


    和亞舍拉一起來到河邊後。


    貝栗默默的把鐮刀掛墜從頸項上解下來。


    她現在不能使用魔力,隻能把鐮刀掛墜,遞到亞舍拉手中。


    “既然你把我的魔力封起來了,那吸收魔力的工作就隻能交給你了。”


    她沒好氣地說道:


    “快,幫我吸收魔力。”


    亞舍拉勾唇輕笑了一聲,伸手,欣然地接過。


    那枚小巧的鐮刀掛墜在他手中瞬間變大成了黑骨鐮刀。


    幾縷黑霧環繞著。


    那些平民和半獸人的目光又轉過來,驚訝地看著忽然出現在兩人麵前的巨大鐮刀。


    夜晚的搖籃河在月光下泛著魚鱗般銀色的波光。


    亞舍拉指尖一劃。


    黑骨鐮刀立刻攜著一抹夜色,像一道黑色的閃電飛入搖籃河裏。


    “明天或者後天再過來取吧,就看我們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望著夜幕下黑色的搖籃河,貝栗輕聲道。


    向黑骨鐮刀下達指令,再把它丟入河水中後,他們就可以迴旅舍去休息了。


    但是亞舍拉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聲,隨後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轉身,兩人忽然開始沿著河岸邊走。


    墨汁般濃稠的夜幕下,一輪彎月高懸。


    輕紗垂落般鋪蓋下蒼白的光輝,給河邊的樹木和灌木勾勒出朦朧的輪廓。


    吹來的風帶著河水的冷意,將男人的銀發和少女的灰發輕輕吹拂了起來。


    但是,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散步,不太好吧?


    貝栗不明所以,有些茫然地問:


    “我們要走去哪?”


    亞舍拉的唇角輕輕挑起來,薄唇輕啟,語氣自然地說道:


    “迴去旅舍休息。”


    被他攬著肩,裹挾著不停向前走,貝栗安靜了幾秒後,忍不住提醒他:


    “這好像不是迴旅舍的路……畢竟剛才旅舍就在我們身後,就隔著一條街道。”


    後者迴她一聲低笑。


    亞舍拉笑而不語,而貝栗也警惕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當然,她的魔法被封起來了,沒辦法召喚閃蝶出來查探靜謐的夜色中有什麽異樣的地方。


    她隻能從亞舍拉怪異的表現中,察覺到隱藏的一絲危險。


    然後,貝栗立刻抓住亞舍拉攬在肩膀上的蒼白冰冷的手指。


    “先解開我的魔法,如果有危險的話。”


    她壓低聲音,語氣有些急地說道。


    亞舍拉懶懶地斜睨著她,金眸挑起一抹笑意,語調慢條斯理地問道:


    “親愛的小蝴蝶,如果我解開了你的魔法,你會怎麽做?”


    貝栗想了想,繼續低聲地說:


    “我會在危險來臨的前一刻獸化,飛到高空,先飛一段,脫離危險後再找個地方躲起來。”


    話音頓了一下,她後知後覺地補充道:


    “當然了,當然會想辦法和你匯合……”


    亞舍拉低低地笑了。


    他順勢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背。


    沉吟著,眉眼染上明顯的笑意。


    然後,懶懶地說道:


    “這樣多無趣——”


    “親愛的小蝴蝶,不如我不解開你的魔法,你待在我身邊,看著我將他們一個一個殺死。”


    ……


    亞舍拉的話音還沒落下,貝栗立刻搖頭。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悄然無聲的出現在麵前,擋住了兩個人的去路。


    等他們兩個人走近的時候,那個人微微屈身。


    “殿下,請和我走一趟。”


    夜色下,是恭敬而低沉的聲音。


    隻不過。


    寬大的帽簷裏傳出的話音還沒完全落下,貝栗的視線就出現一條黑色綢帶。


    從她餘光飛出來,在黑夜的遮掩下快速朝那人飛去。


    眨眼間,就將攔路的人完全包裹。


    亞舍拉像什麽也沒發生一般攬著她的肩膀,從裹成木乃伊的人麵前走過。


    貝栗的餘光看到那人仍保持著微微屈身的姿勢,隻是輪廓肉眼可見地變得細小枯瘦,像被瞬間吸幹了血液一樣,幹癟得不成人形。


    再一眨眼,變成一小撮塵土,被夜風吹拂漸漸得平整。


    搖籃河緩慢地流淌,倒映著天上的星月,在此時帶著一絲詭異的寧靜。


    “殿下,帶您到皇城宮殿是瑙澤國王的命令,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聲音低沉地說。


    亞舍拉勾著唇無聲地笑了笑,忽然轉過頭親昵地貼了貼身旁的人,將下巴輕輕磨蹭在她額頭上,語調含著笑問道:


    “小蝴蝶,你猜他會往左邊躲還是往右邊躲?”


    少女沒有說話。


    緊接著,便是一陣是身體被利物貫穿的悶響,還有沒來得及出口便被截斷的慘叫聲。


    “猜對了,是往左邊躲,因為右邊是河。”


    他輕笑著說。


    “……”


    貝栗在心中暗歎一聲。


    這一次,貝栗倒是沒有被亞舍拉殺戮的場麵驚嚇到,隻是在心裏鬱結且抓狂。


    ——為什麽瑙澤國度的魔法師喜歡一個一個地送人頭呢?


    這不是排著隊送血包嗎?


    她可不希望亞舍拉短時間內吸收到大量的魔力。


    如果這些魔法師是整隊人一起攻上來,那亞舍拉說不定會選擇帶著她轉身逃跑。


    所以當她看到黑暗中又陸續走出幾個人影時。


    謝天謝地,這些人總算一起出動了。她在心裏默默感歎。


    貝栗安靜地看著出現的幾個褐衣人,目光在他們身上快速掃過。


    大概有七八個人攔在麵前。


    那麽七八個人加在一起,能把亞舍拉打成重傷嗎?


    噢,要是這些魔法師將他打成重傷,讓他迴到聖托斯養上個幾年傷,那她就更樂意了。


    當然,單看外表是沒辦法判斷出魔力的高低。


    而且貝栗也摸不清亞舍拉現在的魔力了。


    拿迴眼睛的亞舍拉,見到一個魔法師就殺一個魔法師,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收斂。


    要是再拿迴軀幹……


    思索間。


    另一邊的亞舍拉也攬著她停了下來。


    黑色長袍隨風微微擺動。


    如瀑的銀色長發星光攢聚,在月光下泛著冷冷的光澤。


    薄唇輕輕勾著一抹好看的弧度,金眸也帶著懶懶的笑意,眸底暗沉深邃。


    夜晚的街道格外安靜,隻剩下夜鶯偶爾的鳴叫和河水的流動聲。


    那些褐衣人顯然已經放棄了好言好語的勸說,打算使用其他手段,把他帶到皇城的宮殿,去見瑙澤的國王陛下。


    對峙中,安靜了幾秒。


    貝栗正在心中為那些褐衣人打氣加油,忽然感覺到冰冷的手鬆開她的肩膀,輕輕撫上她的頭發。


    亞舍拉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對她說道:


    “看來不能馬上迴去了,親愛的小蝴蝶,在這裏等我,好嗎?”


    低頭的嗓音,語氣中雖然充滿了無奈,但是貝栗明顯聽出來他的尾音上揚。


    隱隱帶了些興奮的語調。


    就像看到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擺在麵前。


    貝栗再次捏住他的手,壓低聲音有些急地說:


    “你要離開了就先給我解除魔法的封印。”


    亞舍拉勾著唇,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在她的額頭留下一個冰冷的吻。


    重複地說道:


    “在這裏等我,別亂跑。”


    冰冷的手指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不用很久,希望我迴來時你還在這裏等著我。”


    亞舍拉輕聲道。


    男人的話音落下,等貝栗還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再抬眼,身邊哪還有人。


    夜晚,空蕩蕩的街道就隻剩下她一個人。


    貝栗輕抿了一下唇角,試著獸化,然後驚喜地發現,她竟然成功變成了一隻蝴蝶。


    看來亞舍拉把設在她身上的魔法禁製解除了。


    ——這個死惡魔,解除了也不說。


    閃著藍綠色翅膀的蝴蝶在空中扇了幾下翅膀,片刻,又輕盈落下,變迴人形。


    月色下,灰發紅眸的少女臉上露出糾結的表情。


    雖然現在重新獲得魔力,但很顯然她是沒辦法離開這裏的。


    因為,亞舍拉隻是去享用晚餐。


    享用晚餐迴來後的他如果沒有被那些魔法師打成黑羔羊,就隻會比現在魔力更強。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就這麽離開了,等亞舍拉迴來發現她不在,那麽那個家夥肯定會非常生氣。


    然後再把她抓迴去,重新給她的魔力封上。


    但是話又說迴來——


    如果亞舍拉享用完晚餐迴來後,發現她還乖乖待在原地,雖然不會生氣,但也還是極有可能會笑盈盈地,給她的魔力重新封上。


    所以這兩個決定的區別,隻是在於亞舍拉會不會生氣而已。


    貝栗站在原地糾結。


    就在這時,一輛熟悉的馬車忽然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也就是下午在河邊的那輛馬車又出現了。


    見到馬車,幽紅的眼眸在月色下瞬間亮了起來。


    這就是這些人想出的計策。


    他們發現亞舍拉沒那麽容易勸說,而且情緒陰晴不定,魔力還高深莫測,於是用一個迂迴的辦法——


    先將亞舍拉引開,然後從她下手,把她帶到皇城宮殿,亞舍拉為了來找她自然而然也會跟著來到皇城宮殿。


    正想著。


    車門緩緩打開,卷棕色頭發的少女探出身子。


    臉上露出優雅而禮貌的微笑。


    “請上馬……”


    “是尊敬的排在第十七位的泰莉薩.多賓公主殿下是吧,等我,我這就來。”


    不等她說完,貝栗已經提起裙擺,朝馬車快步走過去。


    貝栗幾乎能夠想象得出,如果她在泰莉薩公主發出邀請之後拒絕,一定會有法師從暗處走出來對她施展定身魔法。


    貝栗當然不會拒絕了。


    正煩惱著沒有好的理由離開的時候,理由來了。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後,她毫不猶豫地踏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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