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混亂的時候——


    貝栗和亞舍拉已經避開人群,走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


    貝栗還在想著魔晶水裏的罪惡魔力的事,默不作聲地走在小道上。


    亞舍拉牽著她,腳尖懸浮地飄在她身旁,眼睫微彎,仍在斜睨著她。


    這家夥自從拿迴了眼睛,目光幾乎沒從她身上挪開過。


    ‘哢噠哢噠……’


    一陣馬蹄聲在他們身後響起,由遠及近。


    貝栗的思緒被馬蹄聲拉扯迴來,她迴頭看去,看到那些驅趕販子的披著褐袍的人騎著馬出現在身後。


    貝栗剛想給他們讓出一條道。


    他們勒馬停下來。


    馬匹發出短暫的嘶鳴聲,馬蹄在原地踏了幾下,低窪的水坑濺起渾濁的水花。


    褐衣人們在馬上微微屈身,語氣恭敬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對亞舍拉說道:


    “殿下,我們瑙澤國度的國王陛下誠摯地邀請您到皇城的宮殿,請和我們走一趟。”


    聽到他們的話後,貝栗輕眨了一下紅眸,轉頭看向身旁銀發黑袍的男人。


    結果後者輕勾著唇,正眉眼含笑地看著她。


    “小蝴蝶,你說我要不要跟他們走呢?”


    他語調懶懶地問。


    所以這家夥在這個時候來問她的意見幹什麽。


    貝栗毫無防備,有些茫然地輕聲道:


    “我怎麽知道,這是你的事情。”


    “嗯?”


    亞舍拉挑著眉輕哼了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肩,輕笑道:


    “那可不行,我想聽你的想法,而且我如果跟他們走了,你當然也是要和我一起的。”


    貝栗頓了一下,她覺得亞舍拉心底應該計劃去瑙澤的皇城宮殿。


    於是,故意跟他唱反調,搖著頭,吐了兩個字道:


    “不去。”


    冷而薄的唇角揚出好看的弧度,亞舍拉轉頭對那些褐衣人說:


    “那我們就不去。”


    貝栗暗暗驚訝,語氣不確定地低聲問道:


    “真的不去嗎?”


    亞舍拉眼睫彎起來,笑著對她頷首,肯定地答道:


    “真的不去。”


    貝栗想了想,覺得自己可能猜錯了——亞舍拉或許是想不去的。


    於是又跟他唱反調,改口說道:“等一下……我們去。”


    亞舍拉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又對褐衣人道:


    “那我們去。”


    “……”


    這下貝栗困惑了,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亞舍拉現在的表現就像真的隻是帶她出來遊玩一般,去哪裏都隨她的心意。


    貝栗安靜了幾秒,思索後,最後還是搖頭說:


    “還是不去了。”


    貝栗感覺那幾個褐衣人的臉色變得十分精彩。


    戴在頭上的寬大帽沿露出的半張臉,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嘴角微微抽搐,明顯有些無語。


    她仿佛能聽到這些人在心中對他們倆人狂翻著白眼的心聲。


    但是亞舍拉毫不在意。


    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迴頭對幾個褐衣人再次重複道:


    “我們不去。”


    ……


    氣氛變得有些安靜。


    馬背上的褐衣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彼此交換了眼神。


    隻不過還沒來得及說話,或者下一步動作,幾條黑色綢帶瞬間刺穿了他們的心髒。


    與黑色綢帶一起出現的,是一陣勁風,將那些人戴在頭上的寬大帽兜掀開,露出他們瞪大的雙眼。


    眼中的光芒正在快速熄滅。


    貝栗也睜大了眼,紅眸微怔,臉上是沒反應過來的錯愕。


    下一秒,冰冷寬大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視線變得一片昏暗。


    好像有鎖鏈從地裏伸了出來,帶著金屬碰撞的沉悶的脆響纏上亞舍拉的四肢。


    她聽到亞舍拉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抱歉小蝴蝶,我忘了我們的契約——”


    “在殺戮前應該先問過你的,但是他們實在太令人厭煩了。”


    “我本來啊,是不想這麽做的。”


    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分明已經拒絕了他們,竟然還在心底計劃著將我們強行帶迴宮殿。”


    貝栗聽到被纏繞裹緊後無力掙紮的 ‘嗚嗚’ 聲,還有骨頭斷裂的 ‘哢嚓’聲。


    纏在亞舍拉身上的鎖鏈卷動的聲音變得更清晰。


    兩種複雜的聲音,在安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刺耳。


    聽得貝栗的後頸有些發毛,她伸出雙手抓住覆蓋在眼睛上的手指和手腕。


    “不需要殺死他們。”


    她飛快地說:


    “給一點教訓,他們吃到教訓後,應該不會再強迫我們了。”


    但是——


    “嗯……已經晚了,小蝴蝶。”


    亞舍拉的下巴輕磨了一下她的頭頂,微微彎腰,湊到她耳邊,語氣懶懶地低聲解釋:


    “他們已經死了。”


    冰冷的手從她眼前移開,昏暗的光線恢複清明。


    貝栗看向馬背,那上麵隻剩下幾具披著褐袍的幹癟如枯木的屍體。


    再看像亞舍拉,他身上沒有鎖鏈的痕跡。


    她安靜了兩秒,輕聲道:


    “你隻是想從他們身上吸收魔力。”


    “所以,不管我們是去瑙澤的宮殿還是不去,你都會把他們殺了。”


    她道。


    亞舍拉微微偏頭,拖著尾音沉吟了一下,隨後摸了摸她的頭,唇畔有笑意蔓延開來。


    “你說的很對。”


    他不遮掩,聲音低柔道。


    說完,蒼白修長的手指一劃,一匹黑色的馬在黑霧凝聚中緩緩出現。


    下一秒,貝栗感覺身體一輕,她被亞舍拉抱起來,兩人坐到馬上。


    “現在我們可以安靜地遊玩了。”


    亞舍拉收攏雙臂將她圈在懷裏。


    他微微側臉,將下巴抵在她肩上,薄唇輕啟,話語隨著冰冷的氣息撲在她的耳廓。


    “親愛的小蝴蝶,你想去哪裏?”


    盡管收斂了所有氣息,但是懷抱還是冰冷的。


    貝栗的目光從那幾個褐衣人幹癟的屍體上收迴,沉默幾秒,聲音帶了些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意,道:


    “我想跟著那些賣水的販子。”


    貝栗忽然有預感——亞舍拉對瑙澤之行沒有計劃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他也在到處收集魔力。


    亞舍拉通過殺戮收集魔力的方法,可比她吸收罪惡魔力要快得多。


    而且他很急。


    遇上可以拿下的魔法師,他會毫不猶豫地下手。


    或許是為了拿迴第二件東西,也就是他的軀幹,而做準備。


    想到這裏,貝栗的心頭漸漸蒙上了一層陰霾。


    “跟著賣水的販子?”


    聽到她的話,亞舍拉微微挑眉,語調懶懶地問道:“為什麽要跟著他們?”


    “因為好奇。”


    貝栗垂眼,收斂著臉上生硬的表情,平靜地迴答道:


    “我就想看看他們賣的水是從哪裏來的。”


    亞舍拉低笑一聲,像抱著一隻貓一樣將她摟得更緊,在她耳垂輕吻了一下,說道:


    “好,就按照你的想法來。”


    話音落下,通體黑沉的馬就在他的驅使下,朝某個方向走去。


    ……


    路上。


    貝栗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她默默思索著,沒有朝身後的人看一眼。


    亞舍拉則像是什麽也沒發生,很享受和她同乘一匹馬,目光隻落在她的臉側,路邊的景色一點也沒有進到他的眼中。


    ……


    賣水的販子被驅趕之後,短時間內不會再迴到這個白霧彌漫的小鎮來了。


    所以身下的黑馬在某人的驅使下,走了一段路就將小鎮遠遠拋在身後。


    又走了一段路,貝栗在一片樹林裏,看到了那些販子的身影。


    他們聚在一起,似乎在商討下一步的去向。


    遠處,騎著黑馬的兩個人沒有走近。


    身下的黑馬身上披著魚鱗形狀的黑鐵甲,馬麵也覆蓋著黑鐵,遮住了眼睛,走動間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


    貝栗和亞舍拉就這麽跟在販子們的身後,那些人進傳送陣,他們也跟著,那些讓人停下來,他們也停下。


    漸漸地,那些賣水販子們也察覺到了有人在跟蹤。


    他們試圖甩開兩人,隊伍一會兒加快步伐,一會兒突然轉彎,一會兒又分散開鑽進狹窄交錯的小巷裏。


    隻不過,不管他們想出什麽辦法,騎著黑馬的兩個人總能在下一個路口出現在他們身後。


    最後,那些賣水的販子們實在受不了了,他們派了一個代表過來詢問。


    派來的那位代表,正是賣水的時候主動和兩人交談過的那一位。


    那個販子騎著馬來到兩人麵前,勒緊馬繩後,語氣委婉地問道:


    “兩位……請問,你們為什麽要一直跟著我們?”


    被直白地戳穿。


    坐在黑馬前的少女默默迴頭看向身後銀發黑袍的男人,話語平靜,聲音很輕地說:


    “你剛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他們不會發現嗎?”


    男人沒有說話,垂下金眸,唇角牽出好看的弧度,對她柔柔地笑了一下。


    再次抬眼看向來人時,眼神變得冰冷,眸底劃過一抹陰沉的暗光。


    對上男人的目光,賣水販子心中不禁一緊,連身下的馬都不安地退了半步。


    “兩位……”


    但還是強裝鎮定地說道:


    “如果沒有什麽其他的事,還請不要再跟著我們了。”


    “嗯?”


    男人低笑一聲,說道:


    “既然你已經走到我們麵前了……”


    金色的雙眸凝視著,倏然變得深邃幽暗,仿佛能將人的靈魂攥在手中。


    “就別想迴去了。”


    男人凝視著賣水販子的雙眼,口中說出的語調一如往常散漫,但卻像是帶著魔力般。


    同時,有一條黑色綢帶鑽進販子的腦袋裏,在額頭留下一片胎記一樣的黑色印記。


    漸漸地,賣水販子的眼神變得呆滯而空洞,意誌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掌控了。


    “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問。


    片刻,賣水販子語氣有些訥訥,不帶任何情感地迴答。


    “……禿鷲。”


    禿鷲?


    禿鷲先生?


    是跳蚤窩裏幫她收集情報的禿鷲先生?


    貝栗聽到他的迴答,卷翹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眼眸劃過一抹亮光。


    她重新看向賣水的販子——


    和其他販子一樣,他穿得很樸素,身上是疊穿的深色耐髒的粗棉布衣服。


    眉毛變得很濃很粗,半張臉被黑灰色胡須占滿了。


    再看向那雙眼睛,即使被塗了一圈粗粗的眼線,輪廓還是柔和的。


    難怪初見時,這販子總給她一股熟悉的感覺。


    原來禿鷲先生跑到瑙澤國度來了。


    “怎麽了?”


    亞舍拉像是感受到了她情緒的突然變化,眼睫微微頓了一下,隨後金眸一轉看向她。


    “小蝴蝶,你認識他嗎?”


    語調緩緩,他若有所思地問。


    貝栗收斂了所有情緒,平靜地搖頭:


    “不認識……隻是覺得名字很有趣。”


    亞舍拉輕笑一聲,移開目光後看向名字叫禿鷲的販子,緩慢地說: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的,要聽從我們的指令。”


    那個自稱禿鷲的販子,濃重的粗眉下輪廓柔和的雙眼仿佛被蒙上一層霧。


    他迷惘木然地點頭,長滿半張臉的厚厚的胡須隨著話語微微顫動。


    “從今天開始,我聽從兩位的指令。”


    從此,隊伍中多了一個向導。


    不對,是車夫。


    ……


    -


    在瑙澤國度,魔晶水是禁止售賣的。


    因為瑙澤國的皇族理所應當地認為,這條利益鏈應該掌握在他們手裏,或是貴族手裏。


    或者可以把價格提高。


    至少金幣,不應該由那些有商業頭腦的平民販子來賺取。


    平民。


    噢,平民是最低微的。


    在瑙澤的宮殿,國王每天都會收到來自貴族們關於魔晶水的建議。


    他們認為應該斷了魔晶水的供給。


    畢竟如果人人都變成貴族,那瑙澤的財富分出來落到每個人手裏的份量就會變得很少——雖然變成貴族的可能性極低,但是確實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噢,半獸人通過魔晶水,使得自己變成了可以在獸形態和人類形態自由切換的貴族。


    雖然除了形態的變化,他們毫無其他能力,但也足以令這一部分人躋身進入貴族子圈子裏。


    成為了老一派貴族們最討厭的一類。


    他們稱這些人為貪婪的低等貴族。


    但是皇族和貴族沒辦法控製魔晶水。


    因為魔晶水的來源,就是一條長長的河。


    這條河有很多分支,幾乎流遍整個瑙澤國度。


    以前貴族們隻需要安排人去河水裏撈一撈,再將水裏的髒東西過濾掉,再煮上幾遍,就可以送到各個店鋪裏高價賣出。


    這條消息原本是封鎖的,但不知為什麽漸漸被散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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