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舍拉的心髒被卡修斯醫生偷走了。


    就在國王陛下與先王的換心手術上。


    當時的坎伯蘭殿下對這位溫和善良的醫師非常的信任。


    醫師是他的良師益友,總能在困惑時給他良好的建議。


    醫師曾十分堅定地擁護、支持坎伯蘭殿下。


    甚至為了讓他盡快登上國王的寶座,醫師往先王的藥裏長期放了些讓心髒不適的東西,又在先王麵前說了很多好話。


    如果沒有這位醫師。


    或許,先王也不會同意坎伯蘭殿下自告奮勇的換心手術。


    隻不過——


    “卡修斯.阿爾弗雷多醫生。”


    “坎伯蘭殿下。”


    “有個情況我想我必須要告知於你。”


    “殿下請說。”


    “自從我換上了那顆心髒,每天都有飲血的裕望。宮殿裏用來盛葡萄酒的高腳杯,我一天至少要喝三杯才行,而且必須是人的,否則我連做夢都會夢到在喝別人的血。”


    坎伯蘭殿下握著杯子,困惑地說道:


    “但是,這顆心髒在父親那裏的時候,似乎不需要這樣……對,不需要,我清楚地記得。”


    “殿下和陛下的情況不一樣,或許,陛下與那顆心髒的主人簽下了契約。”


    “我也這樣想過,但是父親什麽也不肯透露,即使使用記憶洞察魔法,也找不到一點記憶,他的記憶就像被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師封鎖起來了,沒人能打開。”


    “這太糟糕了——”


    坎伯蘭殿下將杯子裏的鮮血一飲而盡,然後眉毛擰緊。


    “我是說這個味道太糟糕了,讓人直犯惡心,但又渴望。”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坎伯蘭殿下。”


    ……


    迷霧籠罩般。


    記憶的畫麵,再次變得模糊。


    等到視線變得清晰的時候,率先傳入她耳中的,是嘩啦啦的雨聲。


    像珍珠一樣大的、密集的雨點從灰蒙蒙的天空傾倒下來。


    落在葉片上、樹枝上,還有鋪滿枯枝枯葉的地麵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貝栗的視線隨著某人的目光抬起來。


    視野中是一片樹林,還有一條小河。


    在大雨中,小河漸漸漲起來,水流也變得湍急。


    貝栗忽然注意到自己正處於一種奇怪的俯視的視角。


    她……不,是卡修斯醫生。


    卡修斯醫生此時或許正倒掛在一根樹枝下。


    正當這樣想著,她忽然聽到嘩啦啦的雨聲中隱約夾雜著一陣哭泣聲。


    還有慌亂的跑步聲,漸漸變得清晰。


    很快,樹林裏跑來一個身影,


    嬌小的,小女孩的身影。


    雨水將一頭銀灰色卷發打濕,一縷一縷淩亂地粘在臉上。


    身上的紅色小禮裙沾著一大片泥土,還有幾片腐爛的樹葉,讓她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仿佛有野獸在身後追趕。


    小女孩不敢發出叫聲,慌不擇路地逃跑著,漸漸來到她的視野下方。


    一道金色的魔法光芒驟然擊中了那個女孩。


    她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像石化了似的。


    緊接著兩個披著紅色鬥篷的人出現,走到女孩麵前。


    一段對話,穿過劈裏啪啦的雨聲,傳入貝栗的耳中。


    “怎麽試?”


    有人問道。


    “用直接一點的方式吧。”


    另一個人一邊說,一邊從鬥篷裏拔出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沒有絲毫猶豫地快速刺向女孩。


    匕首的尖端瞬間從她的背後穿透出來。


    那裏,正是心髒的位置。


    貝栗看著,腦海中感覺到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那把匕首也同時刺穿了自己一般。


    刺入心髒的匕首很快拔了出來,鮮血流淌下來,滴在地上。


    被施了定身魔法的女孩很安靜。


    連一句慘叫都無法發出來。


    隻有一雙通紅的雙眼,以及與雨水混合在一起的淚水,能表露出她此刻的痛苦和深深的恐懼。


    披著紅色鬥篷的人半蹲下來,開始仔細觀察小女孩的傷口。


    過了一會兒——


    “怎麽樣?”


    另一個人問道。


    “血已經漸漸止住了,傷口也正在愈合。”


    觀察的人迴答道。


    “這就是蝴蝶家族的能力。”另一個人輕聲感歎,“何況這個孩子還是公爵家的純正血統。”


    “所以她就是陛下要找的人嗎?”


    “不急,多試幾種方法,上次帶迴去的孩子第二天就被火燒死了,你也不想再看到陛下大發雷霆的樣子吧。”


    “現在下著雨用不了火,就用水試試吧。”


    話音落下, 胸口仍在流著血的小女孩被其中一個人抱起來。


    視線跟隨那人的腳步移動,貝栗看到披著紅色鬥篷的人邁著大步,快步走進河流裏。


    河水沒過腰。


    那人放下雙手,將小女孩緩緩沉入河水中。


    另一個人則在岸上靜靜地看著。


    許久後。


    當小女孩再次從水底抱出來時,露在外的臉和四肢像蓋了一層冬日裏的霜雪,已經變成了毫無血色的青白。


    她被放在岸邊。


    那人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小女孩的脈搏、心跳和唿吸。


    “怎麽樣?”


    另一個人問道。


    那人反複確認後,才搖著頭迴答道:


    “不行,她已經死了。”


    “……可惜了。”


    另一個人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這已經是最有可能成為陛下正在尋找的不死的蝴蝶血統了。”


    “或許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兩個人沉默了幾秒。


    其中一個人說道:


    “該走了。我把地上的血跡清理幹淨,你把屍體放迴河裏,即使被下遊的人找到,也可以解釋為是她不小心掉進河裏淹死。”


    “是。”


    ……


    雨還在下。


    豆大的雨珠穿過濕漉漉的霧白色水汽,狠狠砸下來,在泥濘的地麵濺起一片片水花。


    貝栗看著小女孩被重新放迴河裏,兩個穿紅色鬥篷的人身影消失在樹林裏。


    一抹嬌小鮮豔的紅色浮浮沉沉,漸漸消失在湍急的河流裏。


    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她的耳朵裏隱約聽到遠處有女人在尋找著,唿喊著。


    焦躁的、嘶啞的聲音是那樣的急切。


    ……


    確認那兩個人離開後。


    視線一陣轉動。


    倒掛在樹枝下的他飛到河麵,隨後變迴人形態,一頭紮進河水裏。


    ……


    她看到卡修斯醫生的手伸向那抹鮮豔的紅色。


    然後記憶的畫麵,就在湍急渾濁的河水中,再次變得模糊不清。


    目光輕輕一眨。


    空氣就變得幹燥了。


    雨聲消失,河流也不見了。


    她來到一間屋子裏。


    仍是一片布簾將一小片地方圍起來的手術台,隻是手術的環境變成了一間普普通通的屋子。


    屋頂不再是金碧輝煌的天花板,躺板上的人隻有一個,也變得更加嬌小。


    一塊白布將那個嬌小的人完全罩住,隻在胸口正中心的位置留了一個圓形的口子。


    口子下露出一片失去生機的灰青色皮膚,已經被鋒利的刀割開,露出血與肉。


    她跟著卡修斯醫生的視線輕轉,看到他從咕嚕咕嚕冒著氣泡的黑色液體裏,取出一顆堅硬的黑色心髒。


    隨後,黑色心髒填入空缺的血與肉中。


    亞舍拉的心髒被放進……


    貝栗感覺自己的思緒仿佛一把棉線,在繃直的下一秒,被一把鋒利的剪刀剪斷了。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思維也停滯了。


    她看到那雙裹滿盈綠光芒的手,動作輕柔而緩慢地縫合著傷口。


    她看到白布掀開,露出小女孩的模樣,她從手術室的躺板轉移到了一張床鋪上。


    她安靜地沉睡著。


    灰青色的皮膚漸漸恢複了生機。


    她看到卡修斯醫生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掌心輕輕撫了一下小女孩銀灰色的頭發。


    她聽到溫和熟悉的嗓音,語氣輕柔地感歎:


    “果然,蝴蝶家族的純血統才是最適合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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