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上空的夜幕。


    繁星像一顆寶石被碾碎,稀疏散落在黑色布幕中。


    看到街道對麵的路燈在鐮刀揮出的魔力攻勢下從中間斷開,砸到地上,發出一聲震響。


    唇瓣張開,紅眸微微一亮。


    貝栗歎道:“好厲害。”


    這可比她在瓦涅爾雪鎮買的袖珍彈弩要強得多。


    當然,陪她經曆聖島比賽閉幕活動的袖珍彈弩同樣好用,畢竟它不消耗魔力。


    隻不過,袖珍彈弩的炸彈的數量有限。


    將彈弩裏的彈藥彈射完後,她還得找時機補充彈藥。


    而且貝栗從沒有接受過射擊訓練,以她的準心,隻適合攻擊非移動狀態的目標。


    也就是,對方最好站著不動……


    所以,袖珍彈弩在她手中隻適合偷襲。貝栗很清楚。


    所以她對這位惡魔導師送的禮物十分喜歡。


    似乎感知到了少女愉悅的情緒,嘴角淺淺地勾起弧度,亞舍拉語調緩緩道:


    “這隻是它一部分能力,以後你會慢慢發現它的更多用處。”


    ……


    像召喚的蝴蝶一樣聽從她的指令嗎……


    仿佛受到了啟發,少女抬手。


    眨眼間,巨大的黑骨鐮刀飛向她的手中,一縷縷如墨汁濃稠的黑色霧氣在鐮刀周圍繚繞。


    在她的指令下像黑沙一樣散開,變迴小巧的掛墜迴到脖頸的項鏈上


    聽著亞舍拉的話,貝栗心中有了另一個主意——


    這把黑骨鐮刀武器顯然可以像她一樣能吸收魔力,那或許可以發出指令,讓它去吸收罪惡魔力,再將魔力一次性反哺給她。


    想試試這個計劃可不可行,她想到了白天光顧的跳蚤窩。


    在跳蚤窩裏,她感知到了不少的罪惡魔力。


    於是。


    “我準備去個地方,亞舍拉。”


    貝栗轉身與他道別,語氣輕快,“那裏的路很狹窄,你的馬車可進不去。”


    銀發黑袍的男人站起來,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懸浮的蒼白腳尖下,四匹黑馬牽拉的巨大馬車消失。


    眨眼間他也化作一團濃厚的黑霧停在空中,仿佛在等著少女帶路。


    看著那團黑霧,貝栗肩膀微頓,語氣變得委婉地說:“嗯……那裏的氣氛,不太適合你和我一起去。”


    她說著,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跳蚤窩裏,那些垂落的紗幔後,朦朧模糊地糾纏著的影子。


    濃厚的黑霧發出一陣男人低低的悶笑聲。


    “有什麽地方是我不能去的嗎?”亞舍拉問。


    “不是你不能去,你當然可以去,我剛才說的是‘不太適合你和我一起去’……”貝栗赧然地解釋道。


    “你現在的情緒感知起來非常有趣,親愛的小蝴蝶。”


    濃厚的黑霧飄到少女臉頰拂了一下,傳出的男聲帶了一絲調侃意味。


    “我倒是很想知道,什麽樣的地方會讓你覺得不適合我去。”


    “那裏……嗯……”


    貝栗欲言又止。


    “帶路。”


    黑霧裏的男聲似笑非笑。


    貝栗訕訕地扯了扯唇角,隻好也獸化成蝶。


    閃藍綠色蝴蝶和一團黑霧一起飛向夜空。


    ……


    暗巷中。


    空氣中依舊是腐朽的、發酵變質的難聞氣味。


    牆壁上爬滿了灰黑色青苔。


    月光清冷,從擁擠堆疊的屋簷縫隙垂落下幾縷微弱光線。


    掠過這昏暗的巷子,貝栗帶著亞舍拉飛到跳蚤窩那棟滿是窗戶的房子前。


    蝴蝶和黑霧緩緩落下,變迴人形。


    考慮到亞舍拉看不到,貝栗一切換成人形態,就立刻轉頭對他提醒道:“你可能會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嗯……不用在意,總之,直接忽略就好。”


    聽到她這麽說,銀發黑袍的男人微微偏頭,有意去尋找傾聽她說的聲音。


    但是,暗巷盡頭的房子安靜異常。


    “是什麽聲音?”亞舍拉勾著唇畔問,“我沒有聽到。”


    話音剛落下,他的鼻尖就縈繞著房子裏飄出的熟悉氣味,唇畔微微勾起的弧度倏然加深。


    “看來我們來晚了一步,真可惜。”他輕聲道。


    與此同時,貝栗也察覺到跳蚤窩的異常。


    那棟滿是窗戶的房子此時全都熄了燈,漆黑一片、悄無聲息,仿佛籠罩著一層死寂的陰霾。


    紅眸輕輕顫了顫,少女心頭隱隱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抬手喚出兩隻閃蝶,她快步走了進去。


    亞舍拉跟在少女身後,蒼白腳尖懸浮著,也進到跳蚤窩的房子裏。


    ……


    剛踏入房門,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息瞬間湧入她的鼻腔。


    令人窒息。


    貝栗凝起眉心,再次抬手召喚出幾隻閃蝶飛向房子各處。


    剩下兩隻閃蝶的藍綠色光芒朦朧,跟著她的身影照亮周身一片區域。


    寶石般幽紅的目光掃視著四周——


    牆壁上是一道道飛濺的血痕。


    地上除了散落的碎酒瓶和雜物,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


    很顯然,這個跳蚤窩剛經曆了一場地獄般殘酷的屠戮。


    貝栗停下腳步沒有再往裏走。


    她站在原地,等待飛向房子各處的閃蝶,查探後迴來。


    “怎麽會這樣……”


    紅眸微凜,她低聲輕歎。


    難道和她白天查探的天鵝家族的情報有關?


    貝栗難以想象一個情報會讓一整個跳蚤窩遭到血洗。


    但是,太湊巧了。


    她白天剛找到這裏的情報販子,對方也承諾會在兩天內將消息送到她住處,當天晚上這個跳蚤窩就被連根拔起,直接從皇城消失了。


    思索著,貝栗紅眸盯著地板出神,眉頭擰在一起。


    沒有注意到身後男人的異樣。


    ……


    -


    堆疊的屍體,流淌出大量鮮血。


    在房子的地板上蔓延,緩緩平鋪成一張黏稠的血色地毯。


    銀發黑袍,懸浮著的高大身影緩緩下落。


    蒼白的腳尖落地,踩在淌血的地麵,血液瞬間沾染了寬大的垂散的黑袍。


    仿佛被吸引了一般,血液呈現出樹根的形狀,沿著黑袍向上攀爬、滲入。


    他緩緩踱步,踏在微微凝固的血液上,黏起一條條細細的血絲。


    雕塑般線條優美的臉龐,唇角的笑意一點點放大。


    帶著病態的、微微泛灰的蒼白麵容,此刻興奮異常。


    染血的牆壁、沾滿特殊氣味的紗幔、特殊用途的工具、殘破的屍體……


    這棟房子的一切都讓他……


    冷唇微微張開,胸腔起伏。


    亞舍拉感知著四周,唿吸漸漸變得急而重。


    “嗯……這裏的一切讓我感到愉悅……”


    他歎息著,厚沉的嗓音尾音帶著一絲顫意。


    “死亡的氣息混合著血腥的氣味……”


    黑羽般長而直的睫毛輕輕顫著,空洞的金眸眼尾泛起一片詭異的殷紅。


    “讓人陶醉……”


    ……


    蒼白的指尖一劃。


    天花板下,眨眼間點燃幾團銀色火苗。


    略微猙獰的笑容,在燭光般跳躍閃爍的光芒中,若隱若現。


    緊接著,安魂曲從他鼻腔輕輕哼出來,曲調在死寂的房子裏迴蕩。


    正在思考的灰發黑裙的少女,微凜的紅眸在詭異的旋律中,漸漸變得迷離起來。


    擰緊的眉心漸漸舒展。


    交叉在胸前的雙臂也倏然鬆開,無力地垂著。


    嘴角勾著笑,亞舍拉打了一個響指。


    少女仿佛失去了重量,像一片羽毛緩緩飄向他的懷中。


    “親愛的小蝴蝶,作為迴禮,陪我跳舞吧。”


    亞舍拉低聲歎息著。


    攬著她的腰,牽起她的手,在鼻腔哼唱的旋律中跳起慢舞。


    雙人舞緩慢優雅,懷中的少女像人偶,隨著他的引領毫無生機地舞動。


    銀色火苗仿佛浪漫的燭光,在空中緩緩飄動。


    兩人依偎擁抱,緩慢旋轉。


    在黏稠血色地毯中,留下一道道淩亂的痕跡。


    ……


    安魂曲的旋律讓少女的意識有些混沌。


    她靠在亞舍拉的懷裏,有些恍惚的跟著他的步伐。


    周圍的血腥味和恐怖場景,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


    隻剩下天花板跳動的銀光,冰冷的懷抱,還有他低聲哼唱的旋律。


    亞舍拉輕輕摟著少女,手掌撫著她的後腦,像抱著一片溫暖的雲朵。


    “小蝴蝶,喜歡這支舞嗎?”他問。


    嗓音沉沉的,帶著一絲明顯的笑意。


    少女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亞舍拉的話,


    “……喜歡。”


    她迴答,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似乎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氛圍中徹底脫離出來。


    “隻是……這裏……”


    迷離的、寶石般幽紅的眼眸泛起一絲波紋。


    片刻,唇瓣才含糊吐字道:“……很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呢?”


    亞舍拉低下頭,空洞的金眸微垂,輕聲說道:“死亡,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想起什麽,少女的眉心微微蹙了蹙。


    “……這裏剛剛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拖著尾音思考了幾秒,亞舍拉語調懶懶地問:


    “那你害怕嗎?”


    少女緩緩搖頭。


    “為什麽不害怕,是因為我嗎?”亞舍拉又問。


    少女緩緩點頭。


    “為什麽?為什麽我能讓你的恐懼減少?”


    他繼續問著,懶懶揚唇,語調拉得長而慢。


    少女跟隨他緩慢地腳步,含糊地說:


    “為了拿迴你的心髒……所以……”


    “真是可愛……”


    亞舍拉低笑一聲,冰冷的寬大的手掌輕輕撫著少女的臉頰,“親愛的小蝴蝶,或許這時候感到害怕,才是一件好事……”


    少女困惑地歪頭。


    他停下舞步。


    上空緩緩飄動的銀色火苗,也隨著他的腳步靜止不動。


    然後一簇接著一簇熄滅。


    舞曲落幕般,房子漸漸陷入黑暗。


    他輕擁著她,在額頭落吻,忍不住歎息道:


    “或許,應該把心髒放在最後。”


    ……


    -


    聖托斯國度的皇城寸土寸金。


    位置遠些的房子也許還會有花園。


    而主街道上的房子,一棟緊密地挨著另一棟,完全沒有花園的位置,隻能在窗台設下花壇,花壇裏種上各種顏色鮮豔的花。


    鳥兒被花朵吸引,在窗戶外嘰嘰喳喳地叫著。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她睜開紅眸,睡眼惺忪地望向四周。


    房間內是陌生又熟悉的布局,被風吹動的窗幔露出白色鐵絲網,還有桌麵鋪開的皇城地圖。


    所有東西都在提醒貝栗,她已經迴到康斯坦斯的住處。


    但是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迴來的,又是怎麽換衣服的。


    從床上坐起身,貝栗揉了揉額角,開始迴憶著昨晚發生的一切。


    可惜的是,記憶隻停留在跳蚤窩的房子裏。


    她站在原地在等著召喚的閃蝶將所有房間搜完後,迴來向她匯報情況。


    是的,她的記憶就在這裏中斷。


    抬手,藍綠色翅膀的閃蝶被她重新召喚出來。


    貝栗從閃蝶裏搜尋了一遍,隻知道它們在跳蚤窩的房子裏沒有發現幸存者。


    至於記憶斷開後發生了什麽——因為指令失效,閃蝶也沒有記錄下來。


    那些屍體裏,不知道有沒有那位,拿了她一袋金幣的情報販子。


    畢竟她隻從一雙輪廓柔和的眼睛和聲音,知道對方是個女人。


    長相、名字,或是代號,她一概不知。


    雖然不知道跳蚤窩被血洗的事,和她白天查探的天鵝家族的情報有沒有關係,但如果明天那個人沒有如約帶來消息,那她就隻能在找找別的方法了。


    ……


    這時。


    房門被輕輕敲響,仆人隔著房門向她問好。


    貝栗將思緒從迴憶中抽離出來。


    “進來。”她道。


    房門打開,幾個仆人走進來。


    一人端著溫水和毛巾,走到少女身旁為她擦拭臉龐。


    “小姐,今日想穿哪一件呢?”


    其他仆人帶來幾套已經搭配好的衣裙,等待她的挑選。


    少女隨便選了件黑藍色的裙子,仆人立刻為她一件一件穿上。


    黑藍色的裙子襯得少女的肌膚愈發白皙,奶油般細膩。


    銀灰色長卷發梳理得柔順,編出好看的發辮。


    再佩戴上與之搭配的飾品。


    在她們打扮的過程中,少女拿起餐具慢慢吃著午餐。


    準備為巴塞洛繆戴上一條藍寶石項鏈的仆人在後頸摸索了一陣,疑惑道:“巴塞洛繆小姐,你脖子上正在佩戴的項鏈似乎沒有解扣。”


    聽到仆人的話,貝栗咀嚼地動作微頓,下意識抬手撫了撫墜在鎖骨間的小鐮刀。


    才迷迷糊糊地迴想起來——


    對啊,她昨天晚上去跳蚤窩,分明是為了試驗黑骨鐮刀能不能替她吸收罪惡魔力。


    結果發現一屋子的屍體後,這件事就被拋到腦後了。


    “沒關係,這條藍寶石項鏈,就不戴了。”


    她看了眼窗外明媚豔麗的天色,吩咐道:


    “動作快些,還有讓車夫準備好,我一會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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