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戶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盯漢娜,過了好一會兒,才硬擠出一句話,“我沒聽錯吧?小娘子你該去看看大夫了!”


    漢娜故作扭捏狀,“沒有呢~我們可說好了啦~”


    說過這句話,她不等楊千戶表態,提起裙擺飛快的跑進莊園。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楊千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黑著一張臉縱馬跟了上去。


    莊園內的果園裏,瑪格麗特引領著柳澄瑛,在樹叢間隨意的漫步。她時不時指著某棵果樹上熟透的果子,或偶爾停留在樹梢的鳥兒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柳澄瑛被瑪格麗特牽著手,不得不努力去適應她節奏。一開始還多少有些不適應她那種,時而輕盈靈動,時而不急不慢的步伐,不過久而久之,兩人卻也漸漸顯得合拍起來。


    一路上柳澄瑛都沒有說話,很好的扮演了一名傾聽者,安靜地聽著瑪格麗特說的各種瑣事,偶爾所作的迴複,也僅僅是報以微笑或稍稍額首。


    隨著時間流逝,瑪格麗特發現了這一路上,都是自己在說話,而柳澄瑛貌似走進果園後,就沒有主動跟自己說過一句話。


    她起了小性子,不滿的對柳澄瑛說道:“柳,你怎麽又不說話了?難道你就那麽討厭我嗎?”


    自從18年前奉旨出海,柳澄瑛經曆了太多的血腥爭鬥,太多的生死離別,此時的他正沉浸在難得的寧靜之中。恍惚間聽到瑪格麗特帶著小情緒的提問,他莫名地從心底生了出幾分親近的感覺。


    “瑪麗,我隻是不想打斷你的話語,對於你,我並不討厭,反而有些親切感。”


    “真的嗎?”瑪格麗特認真的打量著柳澄瑛,想從他臉上看出是不是在撒謊,可惜卻失敗了。


    柳澄瑛並不知道她盯著自己在看些什麽,隻是隨心而發的說道:“我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不過我還不屑為了這種事去撒謊。”


    他的話隻是在闡述一個事情,而且平淡地跟他那臉一樣古井不波。然而在瑪格麗特聽來,卻又另一番意味。


    她感覺柳澄瑛的話,是一種含蓄的表白,沒有華麗的詞藻,也沒有山盟海誓,卻能夠穿透自己的心防。


    瑪格麗特心中好似有一隻小鹿在亂撞,她紅著臉嗔道:“柳,你這人好討厭~”


    哲人說,女人是一部究其一生都無法讀懂的書,這部書的魅力所在,就是它難以被詮釋。


    不明所以的柳澄瑛,隻當是自己說錯了話,趕忙解釋道:“瑪麗,我隻是照實說而已,並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如果你心有不喜,就權當我沒說過吧。”


    哲人還說,男人在創造和破壞之間,他會本能的選擇去破壞。


    瑪格麗特對柳澄瑛剛生出的一丁點兒好感,就這樣被抹殺了。她嘟著嘴惱怒的對柳澄瑛說:“柳,我發現你不是一個紳士。”


    柳澄瑛聞言,有感而發的說道:“是啊~我不是一個好人,自我入職錦衣衛後,我就再也不是一個好人了。”


    女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她天生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有時候為了滿足好奇心,甚至不惜飛蛾撲火般的自我毀滅。瑪格麗特聽了柳澄瑛的感慨,立刻將心中的不快拋之腦後,拉著他的手走到一棵果樹邊坐下,眨著眼睛問道:“柳,能講講你的故事嗎?”


    不知道怎麽迴事,柳澄瑛這個鐵血硬漢,竟然順從地將自己這十幾年經曆的風風雨雨,對瑪格麗特毫無保留的娓娓道來。


    瑪格麗特安靜地坐在柳澄瑛的身側,隨著故事的深入,她一會兒憂傷,一會兒憤怒,一會兒欣喜。


    不知不覺中,瑪格麗特的身體與他越靠越近,甚至將自己的小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還渾然不覺。


    待柳澄瑛講述完自己的經曆,他詫異的看到瑪格麗特早已淚流滿麵,淚水將自己的衣服打濕了一大片。


    “瑪麗,你怎麽哭了?”


    瑪格麗特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帶著感傷對他說道:“柳,真沒想到你經曆了如此多的艱難困苦,我都不知道你是如何支撐下來的。”


    柳澄瑛灑脫的笑了笑,“有時候我也在問自己,我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是為了使命嗎?我能幫著你一起去尋找那個人嗎?”


    “也許吧……”柳澄瑛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找到朱允炆報仇,亦或是自我放逐,他有些迷茫了。在大海中漂泊了18個年頭,他哪裏還分得清什麽才是自己真正的目的,也許他隻是為了漂泊而漂泊吧。


    柳澄瑛抬手輕輕抹去了瑪格麗特臉上的淚痕,輕聲細語的對她說道:“時間太久了,我也分不清了。”


    瑪格麗特記得上一次被男人抹去眼淚,還是在12歲的時候,而且那個男人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原本以為會退縮,並且反感柳澄瑛的觸碰,卻沒想到會坦然地讓他觸摸到自己的臉頰。


    在他的手拂過臉頰那一刻,瑪格麗特吃驚的發現,自己心田竟然還有些許欣喜,甚至還有幾分享受。


    她很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是同情?是關心?還是別的什麽?她搞不清楚,也難以理解。除非自己對他?不會!怎麽可能!


    而此時的柳澄瑛,同樣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莫名奇妙的伸出手。鐵漢柔情?開玩笑!自己是讓幼兒止啼的錦衣衛,這算哪門子鐵漢;愛莫之助?不可能!十幾年的血腥征伐,自己怎麽會看到一名弱女子掉幾滴眼淚,就同情心泛濫?這不可能,難道對她?不!這不可能!


    兩人各懷心事,相互依偎著坐在果樹下,就像一副人物風景畫似的,靜靜的展示在果林裏。


    在離他們不遠處的茅草堆後,楊千戶叼著哏雜草,無精打采的對伏在他身側的漢娜說道:“小娘子,別看了,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


    漢娜趴在茅草堆上,雙眼緊緊盯著坐在果樹下的兩人,頭也不迴的說了句,“你這個粗漢,能懂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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