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麽不說話,要麽說一些傷人的話,反正我覺得你奶奶,尤其是你奶奶和陶小姐,他們是挺傷心的,而且你每次這麽做了,他們後麵不是還是會照樣能來這樣的關心你,盡自己的能力去幫你,你怎麽錯了那麽多?除了傷了他們的心,讓他們一點一點的失望之外,其他的任何情況也改變不了。”


    “如果傷透了心,不就是不管了嗎?”


    “你傷透了他們的心,他們就不管你了,就不關心你,不愛護你了,那他們就不是你至親的人了。”


    “餘先生吧,也不怕你笑話,跟你講一件我自己的事情。”


    秦鳴其實照顧了餘翔這麽長時間,按照年齡來講,不能當餘翔的爸爸其實做叔叔也是綽綽有餘的,因為兩個人其實是雇主的關係,所以有時候前麵也是覺得拿人家的錢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但是相處這麽長時間,尤其是陶菁菁的性格,然後還有餘翔奶奶的性格對秦鳴也都是很好的。餘翔呢,除了平時不說話,其他做什麽事情也不會刁難自己,所以相處的這麽長時間,幾個人相處的還算愉快,有時候秦鳴也沒把自己當成外人,真心的把餘翔,還有陶菁菁當成自己家孩子一樣看待,這個時候就是的,秦鳴看著餘翔真心的想勸一勸這個人。


    “我以前生過一場大病”,秦鳴想起自己上幾年生病時候那些情況不禁苦笑,多少困難的日子,自己都過來了,但是終究還是傷了最愛的人的心,以至於現在都杳無音訊,“那個時候我家孩子才上高中,我和我老婆兩個人原本都是工廠的工人,每個月拿著微博的工資支撐點成了他的開銷,但是呢,還是也懂事,上學也不用操心整個家庭過的還算圓滿,但呢,一下子生病了,原本存下來很少的積蓄一點一點就花光了,一直到後麵欠了幾十萬的外債。”


    “那個時候啊,總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你們可能體會不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心情。真的是一分錢就能急死人,你在醫院那麽欠一塊錢,醫院就給你停藥,整個家就是我老婆一個人苦苦的支撐著。然後孩子呢,還勤工儉學,課餘的時候,還有周末的時候,竟然偷偷的跑出去打工,原本我那個時候都不想活了,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這個家,拖累了我老婆和孩子,那個時候我的想法和你現在估計也差不多,總覺得他們說的關心的話,還有所做的一切,原本都是好意的來照顧著我們,可是我不知道於先生,你是怎麽搶的?那個時候我總想著我老婆嫌棄我,我兒子呢,埋怨我。總覺得是我讓他們吃了這麽多苦,受了這麽多罪,所以呢,我總是想方設法的亂發脾氣,其實心裏麵的想法很是矛盾。”


    “看見我老婆熬夜熬到紅腫的眼睛,還有瞬間蒼老的臉,我知道他都是為了我,為了我能夠好起來,而且看著我兒子每次趴在床頭寫作業,看著同病房的小孩子,別人吃什麽東西,我兒子羨慕的眼神,他其實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是每一次總是……”


    秦鳴想著那個時候的心情,總以為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可是再一次迴想總是讓她有落淚的感覺,那些不堪迴首的一切就像放電影一樣,在她麵前一遍一遍的播放,讓他知道有錢是多麽重要,如果當初自己有錢,自己有辦法,自己又怎麽能讓老婆孩子受了那麽多的罪呢。


    “後來呢?”


    “後來再一次醫生下發催款通知單,我老婆走投無路的時候,想要把我們的房子賣掉,她沒和我商量,但是我還是知道了,當時的情景,我想我的本意並不是那樣的,隻是想著如果房子賣掉了,老婆孩子住哪裏,自己如果真治不好了,房子再賣掉了,那老婆孩子以後怎麽辦呢,她們娘倆又會受多少罪呢?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傷人的。”


    “我講我老婆賣了房子,想拿著錢跑了,我想我老婆是不是在外麵早就已經有人了,賣了房子等我死了好趕緊的改嫁……”


    秦鳴至今都沒法明白自己當時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這麽惡毒的話,對著那個為自己付出了一切的女人說出這麽傷人的話。


    “然後呢?”


    “那天下著雨,我老婆被我吼了一頓之後,就迴去上夜班,她已經連續上了一個星期的夜班,就因為上夜班,有一個夜班補助比正常的工資會多了那麽50塊錢,所以她才拚命的上夜班,別人不上的班,她想方設法的都和別人換過來上,那天上夜班的路上,沒注意,然後被車撞了……”


    秦鳴苦笑笑,這個女人從和自己結婚,就吃進了苦頭,到最後還是為了自己,受盡了罪。


    “原本乖巧的兒子因為這件事情,徹底叛逆了,以至於到現在,這件事情都過去了很多年,我就再也沒見過兒我兒子。我也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好不好,結沒結婚,有沒有孩子,其實後來再迴頭想,我覺得自己其實做的也沒有錯,當初我的想法也就是阻止我老婆把房子賣掉,但是說出來的話,表達的方式,就是讓我一輩子都後悔。”


    秦鳴想起過去這些年,每次午夜夢迴,想到自家老婆躺在太平間的床上,想著自家兒子看一下自己仇視的眼神,秦鳴不能說不後悔,可是有些事情並不是後悔就能夠解決的,兒子,你現在能做到……


    想到這些,秦鳴深深地吸口氣,然後平複一下自己的情緒,又接著說。


    “餘先生,我不是說你會和我有一樣的經曆,陶小姐,林小姐,甚至你奶奶,他們也會有這樣的遭遇,我隻是想告訴你,有時候我們其實根本是無心的話,或者說我們本意都是好的,但是後果可能是我們沒法承受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病現在是好了嗎?”


    “好了,老婆被車撞了,孩子也走了。我再不去把病治好,那孩子更是沒家了,即便他恨我,但是我還總歸是她一個親人吧,我老婆的車禍賠償金再加上我賣房子的錢,又借了一部分的外債,章丘還是八並治好了,但是老婆再也迴不來了,孩子呢?找了這麽多年,隻要聽到有他的消息就趕緊追過去,但是還是沒找到,也不知道現在過的是怎麽樣?”


    “我認識幾個派出所的人,要不要幫你找一下你兒子呀?”


    “他的身份證根本就沒拿走,我找了幾個以前見過他的人,好像拿錢買了幾個身份證都是假的,就是去派出所估計也查不到任何信息,算了,我就這樣慢慢的找吧,等我老了,走不動了,說不定就能找到他吧!也等結了婚,有了孩子,說不定也能體會我當時的心情吧。”


    秦鳴話裏麵的悲傷,即便餘翔這個外人也是能感受得到的,可是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別人不能對你所經曆的所有的事情,感同身受的,這一刻的餘翔確實被秦鳴的故事所觸動,讓他開始思索自己做過的一切事情,對自己奶奶.對於陶菁菁,對於林子瑜,尤其是他出車禍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讓他不自由的開始去思考……


    但是他的思考,陶菁菁不知道,林子瑜不知道,他奶奶更是不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或者說後麵的一段時間他能夠把自己的想法表達的更加準確,更加真實,或許,以至於再迴想這一段時光的時候,餘翔覺得自己留下的不更多的是悔恨的時光。


    而對於陶菁菁來講,如果她能給餘翔更多的耐心,如果她能給餘翔更多的時間去獨立思考,而不是一直在追著他,在後麵趕著他,或許很多事情都能夠改變的。林子瑜也是,如果當初有些話能說的時候都說了,有些感情再能表達的時候都表達了,那麽未來就不會有更多的後悔與遺憾了,但是當初該說的話都沒說,該做的事情都沒有做,如果能有如果,如果有一個人能夠預測到未來,可能很多事情的結局都會改變吧,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也沒能預測到未來,現在的情況其實也早已預示了以後很多事情的未來。


    ……


    在餘翔思考著所有的事情的時候,陶菁菁一個人趴在出租車的車窗上麵,吹著早春的寒風,頭原本剪短的頭發四處飛揚,像極了她曾經多麽渴望的自由自在……而林子瑜一個人獨自坐在黑暗的房間,抱緊自己,想著這些年自己可能遺失的美好時光……還在同一片天空下麵的蕭希澈,端著酒杯,站在20層樓高的窗戶旁邊,盯著這個世界看似繁華似錦,純水馬龍的熱鬧,可是這些熱鬧又和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和自己有何幹呢……


    時間像是流水,總在我們不知不覺中就這樣過去了,距離餘翔出車禍也就是半年的時間了,從初春的嚴寒到春意盎然,然後到夏季的熱鬧.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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