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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西玖是被四下來往的急切腳步聲驚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迴眼看過去,四下都是來往的侍從,搬送桌椅,鋪上紋路華貴的桌布,每個桌麵都擺上一盆尤含朝露的水仙花,有侍從正站在長梯上擦拭水晶燈,每一顆墜下來的燈幾都擦得鮮亮非常,黑金地毯被重新鋪過,從門口卷開,一直鋪到長梯上首,色澤極新,詭暗中帶著厚重的華貴。


    黛西玖瞬間清醒幾分,這是要幹什麽?發生什麽大事了?


    這樣想著迴過頭來,猛然看見站在身前的人,更加凍得渾身一激,傅止如冰雕雪刻,麵上還是一貫的波瀾不驚,目光在戴西玖肩上的披風上落了落,之後再淡淡看了看她:“是要開朝會了,你起來吧。”


    戴西玖垂眸笑笑,手指按在冰涼的地上撐了撐:“我從來沒有參加過,所以不知道,原來朝會這麽盛大。”這句話落,抬起頭,一雙眼睛尤帶幾分理所當然的看著傅止,朝他伸出手,語氣實在淡定:“我站不起來。”


    傅止連看都不看她:“那就爬出去。”


    戴西玖瞬間被蹙了蹙,果然埃爾維斯每個男人都是變態。


    對付變態向來不管什麽無賴不無賴,戴西玖不帶任何商量的自顧自扯過近在眼前傅止的手臂,猛一借力站起身來。


    少女的掌心冰涼,這樣突然的動作終於讓傅止眉心蹙了蹙,扣過她的手腕,周身暗帶幾分威壓:“看來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你到現在還不是很清楚?”


    戴西玖微微偏頭,並不見惱怒,隻是語氣有些無奈好笑:“哥哥扶一下妹妹有什麽不對?”


    “為什麽在這裏,所有正常的事情都是不正常?”


    傅止靜看了戴西玖一會,眼底風雪漸消,手指修長如玉將戴西玖的掌心微微拿開一些,隨即看向身側侍從:“扶小姐到壁爐旁邊去烤烤。”


    戴西玖眸間瞬息亮了幾分,被侍從扶過手臂,正準備說兩句話表達一下對傅止可以頓悟的讚美之情,耳際緊接著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腦子被凍得不怎麽清醒,多烤烤很有必要。”


    黛西玖:“……”


    壁爐裏柴火添得很旺,大廳空曠,離主位還有一定距離,陸陸續續有人進門落座,交手寒暄,戴西玖閑閑靠在牆上,全身已經凍得有些微麻木,一邊搓手哈氣,一邊有些可惜的想要是能多出一盆瓜子來可能更好,不然有些昏昏欲睡。


    正在思考既然地毯看起來那麽軟,反正也沒有人注意到她能不能湊合著睡上一覺,隨即聽到一陣霍亂的騷動,四麵八方全是此起彼伏的各色見禮聲:“大小姐,二小姐。”


    “大小姐,二小姐。”


    “大小姐,二小姐。”


    抬眼越過人群望過去,一個女人紅唇鮮豔,披肩側分的金發及腰微卷,光芒豔麗,眼高於頂的望過來,大紅色包群勾勒過周身性感曲線,高跟鞋毫無聲息的落在黑金地毯上,儀態簡直要多婀娜多姿有多婀娜多姿,要多高貴有多高貴。


    相對而之,走在她身後的女人要低調許多,眉目如畫般清雅,駝色英式披肩蓋過身形,胸口別過一枚埃爾維斯家徽,邊走邊對身側行禮眾人微微頷首,唇角始終帶著讓人萬般舒服的笑意。


    前麵那一位大概就是她那年頭到年尾都見不到幾次的大姐姐麗昂絲。


    至於,剩下的那一個,戴西九遙遙看向她,直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才微微踮起腳來,朝著對方揮手笑笑。


    如果要說在埃爾維斯唯一的安慰,除了母親,就是眼前這位溫柔清雅的二姐姐吉莉安了。


    她雖然手中勢力不比麗昂絲如日中天,但也不容小覷,為人處事算得上是整個家族唯一尤存善意的一位,再加上父親生前對她頗為倚重,也握有部分權利,這些年來,自保有餘,多數時候也會對她照顧一二。


    這樣想著,隨即看到一個侍從手裏端著一把椅子走過來,放在戴西玖身側,朝她微微頷首:“二小姐說,讓您落座。”


    戴西玖輕朗一笑,就著椅子坐下來,有些皎潔的扯過侍從手臂:“麻煩還幫我轉達一聲,我餓了。”


    侍從低低頷首,不一會兒,便見吉莉安抬眼遠遠看過來,眸間帶著些微無奈輕責。


    戴西玖接過侍從遞來的點心,啃過幾塊,啃得口幹舌燥又開始思考要水喝的可能性。


    隨即猛然看到場內所有人統統整齊劃一的砰然站起來,朝著門口的方向微微頷首,侍從則是退後半步深深鞠躬,統一齊行的見禮聲:“尊首。”


    這聲音實在太過浩大,震得戴西玖耳際發聾,嘴裏的點心一嗆,捂住嘴來忍著咳嗽,眼眶都憋出幾分淚意,往上看過去。


    葉修聞款款走進來,深黑色的呢絨風衣衣料筆挺勾勒出姣好身形,領口別過一枚雕文精致華貴非常的深血色鑽石胸針,更襯得膚色勝白,光暈璀璨間,眼角一顆淚痣明明滅滅,眸底幽暗,帶過幾分叵測笑意,周身無半分威壓,偏偏讓人覺得脊背發寒,屏息不能。


    他就這樣一路走過來,步伐不快,整個空間寂靜非常,隻有他腳步踩在長階上空蕩的迴響,直至行至上首才微微頓步,將身上的黑色風衣褪下,跟在他身後的少年俯首接過退至一邊,葉修聞這才轉過身來,一身英倫款窄袖西裝裁剪得體更顯貴氣,袖口一貫別過一枚黑金色埃爾維斯家徽袖扣,眼睛掃過下首頷首眾人,忽然微微抬頭,目光輕轉,朝黛西玖看過來。


    戴西玖神色冷淡,居然毫無懼色的將脊背更加挺直了幾分,迎接葉尊首的目光,筆直坦然的對望過去。


    這樣特立獨行,在所有低埋垂首的人群裏,萬分打眼。


    明明已經做好了被轟出去的準備,卻見葉修聞看她片刻,忽然眸間帶起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手指輕抬,指腹觸上色澤清淡的薄唇,微微摩了摩,嘴角隨之緩緩勾起一線精致弧度。


    戴西玖瞳孔漸睜,唿吸漸忘,居然感覺有幾分口幹舌燥,下意識的伸手觸上自己的唇瓣,隨即心裏咯噔一涼。


    葉修聞目地達到,不再看她,目光掃向下首,語聲清淡:“落座吧。”


    眾人這才抬首,尊敬相看,少年拿過一個氈毛軟墊放下,直至葉修聞就著高背沙發優雅落座,才相繼坐下去。


    戴西玖看著自己手指上剛剛從唇瓣上沾下來的點心碎屑,鬱卒萬分,簡直不忍想象自己剛才高傲萬分一枝獨秀的儀態。


    這樣想過,長階上首後方暗處傳過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都就位了?”


    眾人再次頷首:“家主。”


    隨即有人答話匯報:“除了負責密爾沃基訓練所的邱吉爾先生重病未到,其他均已就位。”


    “那就開始吧。”


    緊接著,會議開始,各分部相繼匯報企業明暗運營狀況,與所遇到的麻煩。


    埃爾維斯家族分支龐大,總部位於華盛頓,產業鏈幾乎橫跨整個美國,明麵上涉足各色企業,餐飲,酒店,商場,玩具,甚至房地產等等,生意龐大種類繁多,各界均有跨及,暗地裏錢莊賭場,販毒高利貸等黑市生意也實力不容小覷,近年來暗殿勢力越加壯大,與之息息相關的黑市一方也有了大幅度起色,收入甚至隱隱有超過明企之勢。


    在場的各色人種都有,到了如今整個家族其他各部血緣關係並不親厚,大部分都是很久遠遺留下來的關係,主家一線一直都是一脈單傳,不知道是何原因,每一屆都隻存活下來一個繼承人,大都因為一些意外斥世,或者大病死去,到了戴西玖這一脈,其實她本來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不過自小體弱多病,長年纏綿病榻,還未成年就早早夭折了。


    這樣盛大的朝會,黛西玖也是第一次在場,形勢繁雜對各種問題完全聽得一頭霧水。葉修聞倒是形態從容,掌心一直抵著紅茶杯底,熱氣淳淳,凝神聽著,好像什麽都知道,明的暗的,分布解決,吊派人力財力,得心應手。


    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十足並且相當厲害,眾人尊敬萬人擁戴,還是有其原因的。


    會議已經行到一半,一個黑人忽然站起身來,塊頭極大,偏生還穿著一套純黑西裝,簡直黑得神聖非常,連神情都看得不甚清楚,對著上首深深鞠躬,語聲是按捺不住的激憤:“休斯頓地下賭場一直都是我們在經營,威廉姆斯近來有意向,疏通地方關係讓警方斃了我們好幾個場子,我們與其爭奪,他們居然直接將我的小兒子擄走軟禁脅迫……”


    “威廉家,勢力龐大,我等能力有限,還望葉主首肯,動用暗部勢力,扶協一二。”


    葉修聞神情無波,精致修長的手指轉過杯幾,語聲甚至尤帶幾分威懾笑意:“我這次幫你,當然可以,也沒有問題。可是,我這一次幫你救出來了你的小兒子,要是下一次你的大兒子又丟了,那可怎麽辦?”


    “這……”


    “難道我尊首殿什麽都不幹,一天到晚專門幫你找兒子?”


    黑人塊頭雖大,看起來實在有些憨厚耿直,想不明白的模樣。


    麗昂絲冷眼看了半晌,忽而笑笑,語聲漫漫:“德魯先生,如果你們和威廉姆斯的鬥爭沒有一個結果,兒子照樣還是要丟的,尊首大人是建議你選擇一個一了百了的方法。”


    “什麽……方法?”


    聽到這裏,戴西玖心底寒了寒,果不其然,葉修聞眸底浮起一層不可名狀的幽暗,唇角染起幾分笑意。


    葉尊首一般有這樣的神情,就是,有人要遭殃。


    一片靜謐裏響起的聲音低沉而慵懶:“誰妨礙你,那就殺了誰,隻有死人才不會惹麻煩。”


    德魯頓首,眼底閃過幾分驚愕,終究替換成決絕神色,頷首低應:“多謝教誨,我明白該怎麽做了。”


    等到德魯退迴落座,場內有片刻的寂靜,葉修聞眼睛掃了掃,調整姿勢朝椅背虛靠了靠眼睫微磕:“各部如果沒有其他事,就散了吧。”


    眾人頷首,將要起身就退,隨即聽見一個性感微冷的女聲:“慢著。”


    麗昂絲優雅起身,儀態婀娜,走到廳中站定,毫無半分尊敬之意微微頷首,笑容豔麗:“接下來這件事,與尊首有關,請恕麗昂絲逾越了。”


    葉修聞眼睫緩緩掀起,整個人閑閑靠過椅背,姿態優雅,語聲低懶:“恕與不恕可能要看你說什麽。”


    身為埃爾維斯的大小姐,人人心底皆知的首選繼承人,何時被這樣對待過。


    麗昂絲眸光微不可覺的簇了簇,到底還是穩住笑意繼續開口:“暗殿自古規矩,尊首就位三年,就要在備選繼承人中擇主侍奉。”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看向葉修聞:“如果我知道的沒有記錯,從教父隱退,葉尊首就位已經兩年十一個月零二十三天,是不是……也應該有所動作了……”


    葉修聞唇角帶起幾分笑意,低低的“嗯”了一聲,尾音上揚帶著些微慵懶性感:“看來這些年麗昂絲小姐對我很關注……”說到這裏,抬眼看過去,明明唇角仍然帶笑,深瞳眸底卻風雪欲來,如同藏過一把冷槍暗劍,染上層層幽暗微光:“你想要我侍奉你?”


    幾乎下意識的,麗昂絲後退兩步,一股寒意從腳底直升脊背,額心甚至染出微微汗意。


    “尊首大人,姐姐隻是按規矩辦事,沒有覬覦您的意思。”出聲的是一直坐在一旁一語不發的吉莉安,此刻她緩緩起身,前行兩步慎重施禮:“本家繼承人畢竟待定,她隻是提議,並沒有獨占您的意思。”


    吉莉安打的什麽主意,她又怎麽會不知道,麗昂絲瞬息抬頭出聲:“過往每一屆尊首都是侍奉準繼承人,以本家的勢力和能力來看,他將要侍奉誰,難道還不夠清楚?”


    葉修聞閑閑托腮,眼睫輕掀,隻淡淡問過一句:“過往哪一屆尊首什麽能跟我一樣?”


    麗昂絲瞬間囁了囁,的確,暗殿自葉修聞接手以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前所未有的壯大,幾乎包攬整個暗部勢力,連家主都對他禮遇有加,就能力和武力,埃爾維斯創族以來,過往沒有任何一屆尊首能夠與他相提並論。


    “既然能力不同,憑什麽要求待遇相同?”


    葉修聞低低一笑:“擇主而侍,可以。”


    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就著手裏的紅茶微抿一口:“不過想要這麽輕而易舉就得到我未免太過異想天開。”


    麗昂絲眼眸瞬間猝過幾分亮光,一笑,紅唇妖豔而性感,環顧四周,語聲堅冷:“您想要什麽?什麽都可以,隻要您說,隻要我有。”


    吉莉安微微一笑,輕輕頷首:“哪怕沒有,吉莉安也會傾盡手中所有力量,達成葉主所願。”


    又輸一籌,麗昂絲眼眸瞬息冷了冷。


    葉修聞將杯幾放下,十指輕扣:“我恨一個人,因為一些原因不能親自動手,那麽就這樣吧,誰先殺了他,我就侍奉誰。”


    麗昂絲一直緊繃的弦終於輕鬆幾分,本來還以為是什麽難做的事情,不過是殺一個人。


    “這個有什麽難,那麽葉主想要處置的人是誰?”


    葉修聞眸間深寒,似笑非笑吐出三個字:“你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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