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淩晨一點,阮香芹早已打烊歇息去了。杜墨然不慣熬夜,一定也歇息去了。事實上,這時辰,比較正常點的上班族一般也都安睡了。


    街道因此顯得較為安寂,相應地,杜小夢與酒保拉扯吵鬧聲卻顯得十分喧嘩,以致驚動了正在二樓陽台畫畫的孟飛。


    是小夢的聲音?他扶著欄杆探出頭去,俯瞰之下,心撲通撲通跳動,血液向上竄騰,腦子在血液衝擊之下,無名火熊熊燃燒。穿過蒼茫夜色,在街燈的光亮中,兩個人影引起他莫名衝動。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反應,他人已經到了樓下,衝上去,使勁攥開兩個人,身子擋在小夢前麵,對酒保厲聲喝道:“你幹什麽?還不放手。”


    幾乎還沒懂事時就當皇帝,當了十八年,他的喝問渾然天成一股皇帝的威嚴,酷酷的酒保在這厲聲喝問下也不免一驚,怔忡了一下。


    倒是身後的小夢聽到他的聲音就手腳並用胡亂拍打起來:“死孟飛,臭孟飛,那麽大聲幹什麽?你以為你是誰呀?他是好人,你別把他嚇壞了,你走開啦。”


    她又衝酒保喊:“喂,酷哥哥,走啦,我們去喝酒,快點呀,帶我迴夜未央酒吧,我們走啦,別理他。去夜未央。”


    孟飛聽見這些話,更覺火大:“你是何人?為何帶她去喝酒?說。”


    酒保再酷也很想急忙撇清:“你是她家人嗎?千萬別誤會。她是我酒吧的客人,我今晚也是第一次見到她,見她喝醉了,被人找麻煩,我才幫她解圍。我怕那小子賊心不死,隻好她送迴來。我看,她一定是有什麽心事吧?喝得太多了,送到就好了,我先走了。”


    酒保馬上跳上吉普走了,他自嘲地笑笑——這年頭,好人難當。


    孟飛知道是誤會他了,不過現在照顧小夢更重要。他不顧她掙紮抗議,不由分說抱起她直奔樓上她的房間。


    小夢卻“蹭”地站立起來,醉熏熏地點了一下孟飛的額頭嬌嗔道:“壞蛋!死孟飛,不讓我喝酒,你就是個大壞蛋!”


    孟飛拉著她,不讓她出房間,她死命向後踢腿,不停掙紮:“你放開啦,我要去冰箱拿酒,我要喝酒……我好難受,好難受……”孟飛心沉在穀底,一臉陰鬱。


    小夢見掙脫不開,到沒力氣的時侯,忽然鑽進他懷裏嚎啕大哭:“求求你了,求求你讓我喝嘛!再喝一點就好了,你去拿酒,陪我喝好不好,求求你了,再喝一點就好了嘛。”她腿一軟,差點跪了下來。


    孟飛無奈地歎口氣,見她如此,他的心也很難受,附在她耳邊溫柔地妥協了:“好吧,我去拿,但是你要乖乖的,你到休息,我去拿,你聽話了,我就讓你再喝一點。”


    小夢傻笑著溫柔地點點頭。她脫下外套,上身穿一件紫色的輕薄的套頭v領羊毛衫,下麵穿一件淺灰色百褶裙,雙眼秋波流轉。孟飛幾乎看呆了,這姿容,一點也不遜色於他的第一個皇後。他忍住內心悸動,輕輕扶她躺下,就到廚房的冰箱裏拿了幾瓶啤酒,又拿了兩個杯子。


    小夢見他手中的酒,興奮地兩眼發光,她跳下來,顛著醉步去將房門鎖上。


    孟飛壞笑:“真不知你是真醉,還是借酒裝瘋?哪有女孩子主動鎖門的?那等一下我有什麽逾禮舉止就別怪我了,是你存心給我非分之想的機會。”


    “哼,想都別想,我是怕吵醒我爸爸和香芹媽媽了,等會兒他們要出來喝個水什麽的看見了我喝成這樣子可不得了,才不是給你機會呢。”小夢對孟飛扮了個鬼臉,“看吧,我沒醉。”


    孟飛將鼻子湊到小夢嘴巴前聞了聞:“一身酒味,還說沒有。”


    小夢瞪著孟飛近在眼前的精雕細琢的五官,心跳加劇,唿吸加速。她一把推開他,不行!還不夠醉,不夠醉,不想!不想!醉了睡一覺什麽也不必想!


    她拿起一瓶易拉罐啤酒,咕嚕咕嚕就往下灌。孟飛拉她,勸她別喝那麽猛。她笑著說:“怕什麽,這種啤酒才十五度小意思啦,跟喝汽水似的,你也來一瓶。”她打開一罐遞給孟飛。


    孟飛本是不羈的人,也豁出去了——的確,一醉解千愁。喝光醉死拉倒,什麽煩惱也沒有。


    不一會兒就喝光了,孟飛亦喝得興起,又跑出去把冰箱裏剩下的啤酒全抱進來,鎖上房門。兩人象合謀的小偷似的鬼鬼祟祟。


    杜小夢忽然又開始唱起周傑倫的歌——你的淚光/柔柔中帶沙/蒼白的月彎彎勾出過往/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是誰在閣樓上冰冷的絕望/雨輕輕彈……


    杜小夢在歌聲中又哭又笑,孟飛在歌聲裏如癡如醉。這支歌,不就是董鄂妃曾唱給他聽的那首嗎?小夢怎麽會呢?當初他曾經覺得這首歌很有趣,很不一樣,難道這是二十一世紀的歌?孟飛不可置信地盯著小夢。


    小夢發現他正在看她,以為玩死盯人遊戲似的,誰先眨眼誰輸,於是笑靨如花醉眼朦朧地死盯著他:“你看我幹嘛,不認識我嗎?怕你呀?好呀,我也盯著你,看誰先眨眼?”


    “你怎會唱這首歌?怎麽會?你說……”他抓住她的雙臂搖晃。


    小夢被他晃得更暈了,用力掙脫:“不知道你說什麽?什麽歌呀?管它什麽歌呀?喝?不喝沒機會啦,好好跟我喝一晚上的酒,聽到沒有。我就要嫁給林果子了,再也沒有自由了,再也沒機會和你喝酒了。今天晚上,我們不醉不歸,喝吧!管它什麽歌?管它什麽……”


    她說著說著,鼻子一酸,眼淚就飆出來了。一仰喉,又是半瓶啤酒下肚。


    倆人這樣喝著唱著,不知什麽時侯,醉倒在了一起。


    迷迷糊糊中,他記得她吻過她,然後呢……


    他不太記得清了,隻不過,一大早,她去了哪裏呢?哦,是了,一定去醫院照顧林果子了。孟飛迅速穿戴好,將被褥理齊整。接著到洗手間洗漱,而後,坐在書桌前發呆。


    他想起昨夜那首歌,那塊龍鳳珮,為什麽杜小夢有那塊玉?而董鄂妃仙逝時她的玉為何卻不見了?她究竟是誰?為什麽對他的一切那麽熟悉?他確信自己在來到二十一世紀前從沒有見過她,但為什麽總是對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一切的一切,太詭異了!


    越想越混亂,不行,等晚上小夢迴來,一定要向她問清楚。


    他的目光忽然被書桌上的一張信紙吸引住了。他拿起信紙,細細讀了一遍,臉色陡然煞白——小夢,離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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