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省,七十二橫峰,玄靈山之下,陰了數日的天氣放晴,漫上潮熱。


    紫外線指數異常高,濕漉漉的草林子一上午烤幹,漫山遍野曬幹花草香。


    雨後初晴是唐四夕最愛,現在愛而卻步。


    無奈鑽進密林深處,等著晚上月亮出來再去蘇州。


    變成鬼之後接觸不了陽光,剛從時維門掉出來好險落在樹根底下,要不真就灰飛煙滅了。


    玄靈山下有一片保存得相當好的萬年古林,各個樹大葉深,適合躲藏。


    運氣極好發現了一棵碩大的麵包樹。


    麵包樹占地廣,像幾棵樹連在一起,樹幹中空幹燥,大概有二十平的麵積。


    唐四夕找了些幹草鋪好當床,摘了點解渴的野果,額外弄了點蘑菇燒烤,在樹洞裏好好睡了一覺。


    下午陰雲綿綿,唐四夕睡醒就在樹洞裏刻木頭,等著小雨停。


    淅淅瀝瀝,安安靜靜,好久沒這麽自在。


    在鬼界神經一直繃著,難得放鬆。


    刻刀是在附近撿的,不算正式家夥,一個木頭帶塊鐵,他磨了一會兒刻,刻了一會兒又磨。


    正起身找磨刀石聽見一個人類的腳步聲。


    沉穩有力,沒有撐傘。


    踩在碎葉上窸窣響,目標明確地往這邊走。


    唐四夕的心不自覺懸起來,樹林背靠玄靈山,極有可能是山上的小道士。


    運氣好是個認識的說不定能放他一馬。


    運氣不好對方非要驅魔衛道,死的那個也不一定是他。


    他緊了緊腰間的灝瑒袋。


    修長筆直的雙腿出現在洞門口,停下,猶豫幾秒,矮下身,掀開形同虛設的塑料門簾。


    “真的是你呀小唐哥!”


    唐四夕繃直的身子放軟,隱掉別在腰上的槍,胸口忐忑的悶氣消散,歪頭一笑,


    “好久不見,小落。”


    許久不見,小落長的比以往結實,手臂和腰腹的肌肉更加明顯,也可能是白短衫被雨淋透顯的。


    風吹日曬也曬不黑,白白淨淨的蛋糕胚子,有棱有角,又奶又狼。


    門外的雨漸漸飄大,起了點風。


    唐四夕攏了一堆幹柴給小落烤衣服,接著滿樹洞飛的螢火蟲玩他的手機。


    對抗路清一色的大國標,頭像左上角“職業”二字和華麗排名閃瞎狗眼。


    唐四夕兩腿一盤坐在地上,不要臉地非要借他的號打一局。


    進入巔峰賽2500分bp界麵,唐四夕繼續不要臉地亂發戰績。


    國一小馬哥,國一木蘭,國一萌奇,國一小滿...


    隊友大喜過望,紛紛表示排到職業穩了穩了,然後眼睜睜看他選了懲戒瑤瑤。


    被一路殺穿,六分鍾推到水晶時還在自家野區采靈芝,甚至來不及點投降家就炸了,祖宗十八代被問候了個遍。


    “天呐這就是鑽石嗎...”


    小落挨個給追出來罵的破防網友道歉,很難直視唐四夕的手藝。


    後來一手木蘭姐打出高端操作小鑽石心服口服。


    “原來遊戲這麽玩的,會了!”


    唐四夕恬不知恥又選一局,自信掏出木蘭姐,換上fmvp皮膚。


    又被揍的媽都不認識,可憐巴巴求小落救命。


    小落坐在身邊支著胳膊眉眼彎彎地看他,笑的純潔無瑕,死也不救。


    唐四夕手腳並用,放個技能身子扭成茶壺,結果反方向逃跑送進對麵野區被紅buff拍死。


    “啊啊啊啊一定是皮膚的問題,下把我要換個。”


    他來迴切換地圖畫麵,欣賞新出的花裏胡哨的皮膚,“這些皮膚你都有嗎?”


    “有。這是職業號,俱樂部搞的全皮。”


    “臥槽,厲害了小夥子,你什麽時候有比賽我...”


    “我被俱樂部開除打不了職業了,小唐哥。”


    唐四夕微微愣住,不可思議地看這個乖孩子,“為什麽,闖禍了?”


    小落不說話,默默把右手伸給唐四夕看。


    一條截線從食指根以45度斜麵跨過中指和無名指,截線上膚色鮮嫩慘白,但粗細不勻,像剛長出來沒發育好。


    “你這手怎麽弄的?!”唐四夕隔著衣服一把握住小落手腕,給那手看個仔細,


    “是被...切斷的?他媽的誰幹的!”


    打遊戲時一直掩藏在手機下,加上操作沒什麽大問題,唐四夕一直沒發現。


    但這雙手搞成這樣確實打不了職業比賽。


    他氣衝衝揪住小落衣領火氣熏天地站起來,“哥給你評理,走,揍不死他丫的!”


    小落平靜地仰著臉看他,毫無怨恨地苦聲笑笑,


    “沒事,小唐哥,不怨他,是我活該。”


    唐四夕心一涼,“不會是陸凜星幹的吧?臥槽他是不是腦子有病啊,不知道手對你很重要嗎!”


    “不怨他,不怨他的...”


    自上次中元節和唐四夕見麵後,陸凜星自殺傾向越發嚴重。


    鬼界防衛加嚴,鬼門封鎖,要進去隻能是合理手段。


    死了就是最合理的,死了就能重新見麵。


    刎頸,跳崖,往身體裏戳刀子,陸凜星都試過,奄奄一息時被救迴來後下了禁咒令,無法自殺了。


    宗主紀紹麟決定再次封印他的七情六欲,小落被迫幻成唐四夕的樣子去騙他,騙他喝斷情茶。


    那一天陸凜星哭的很絕望,他被眾師兄弟摁住手腳跪在地上。


    他求‘唐四夕’不要那麽對他,不要灌他藥。


    小落心軟,一瞬間化形異常被陸凜星發現,盛怒之下靈質爆發,眾人沒拉住...


    “他本該一把火燒了我,”


    小落落寞地看著自己的手,他馬上要打總決賽要拿冠軍的手,


    “小陸哥太清楚我的處境,但是我實在怪不上他,是我活該。”


    一段機械女聲播報,defeat——遊戲失敗,頁麵慘紅慘紅。


    唐四夕無話可說,坐迴原處,還了手機。


    “你還是喜歡陸凜星的吧?”他拿一截長樹枝扒拉火星問小落。


    小落點頭,清清淡淡地迴了,“是,一直都很喜歡。”


    還是以前那番德行,妖似乎都很長情,看上去隻有人,就像唐四夕這樣的人,最絕情。


    外麵的風起的更猛,天恍然就黑了,柴火燒的劈啪響,對著兩個人安靜的唿吸聲。


    “小唐哥,你和那個人?”


    “分了。”唐四夕輕描淡寫,覺得惡心,“別提了,不會再有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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