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四夕靜靜地看著月亮,紅色的月亮,灰蒙蒙的月華,枯焦色的枝杈上,停著血眼的烏鴉。


    這灰色的世界,以後就是他唐四夕的世界了。


    紀蕾禾得意地提轉骨刀,準備接下來的事情,死亡不是最後的清算,灰飛煙滅才是。


    “現在,你已經不是人了,無法受到天道的保護。”


    兩層魂玉鐲相碰,‘叮鈴’,發出陣陣純白的波光。


    光層順著手指,延漫進骨刀中。


    刀尖抵住唐四夕額頭,嵌了真陽能力的武器隻要刺下去一點點,他便永無超生。


    “有什麽話,要我帶給凜星哥哥?”紀蕾禾盈盈笑著問。


    唐四夕麻木地看著這‘張體貼善良’的臉,他太疲倦,疲倦到心底生不出任何感覺,不想說任何話。


    紀蕾禾明白他,人各有命,有的人生下就是墊腳石,唐四夕,是陸凜星,乃至整個玄靈山的墊腳石。


    她輕輕蓋住唐四夕的眼睛,摁住骨刀發力,唯恐夜長夢多,“唐四夕,別怪我...”


    “給我住手!”


    紀蕾禾的手猛的一抖,骨刀掉落,驚慌失措地看著從雪霧中走來的人。


    “凜星哥哥?”


    陸凜星的狀態絕不算好,臉色蒼白,長發垂落,病號服外單單披了件薄外套,抽了骨頭般的虛弱無力。


    “凜星哥哥你沒事太好了!”紀蕾禾腳踩風地貼過去。


    陸凜星不耐煩地一手推開她,顧不上腹腔撕裂的疼痛,


    “誰允許你動他了,趕緊給我放了。”


    紀蕾禾不解,咬緊嘴唇,“我不放,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放了!”


    陸凜星沒耐性,三兩句不暢快就會發脾氣,紀蕾禾不想惹他,又過不去心裏那關。


    糾了幾秒未動,這是她第一次違抗陸凜星的命令。


    “凜星哥哥,我總想問問你,你明明有無數機會,卻又遲遲不動手,你難道真的...喜歡唐四夕?”


    惹惱紀蕾禾可不是件好事,這丫頭耍起公主性子不知道能幹出什麽。


    陸凜星輕輕地歎了一聲,轉換口氣,溫柔地拍她的肩,


    “當然不是,我怎麽會看上他呢,我心裏是有你的。”


    紀蕾禾驚喜地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真的?”


    “真的。”


    “那你?”


    “我跟你說過的,藍望濘跟唐四夕關係匪淺,我們可以用唐四夕來製衡甚至威脅他,所以傻丫頭,你快給人放了,別誤了我的計劃。”


    陸凜星說的真切,紀蕾禾毫不猶疑,念力一動,收了束仙繩。


    看著手中的繩子,她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凜星哥哥,束仙繩是你的法器,你可以直接控製收了呀,幹嘛還問我...”


    靜了三秒,紀蕾禾的臉色驟變,上揚的嘴角下沉。


    她想明白了,轉身,毫不猶豫抽了陸凜星一巴掌,束仙繩飛繞一圈層層將人捆住。


    “自己的法器不能收製,倒要求別人,要麽是你喪失了靈力,要麽你根本就不是法器主人!”


    紀蕾禾憤怒地一腳踢倒‘陸凜星’,“小落,你敢騙我!”


    束仙繩金光縈繞,勒緊,小落倒在地上,痛苦地被逼現出真身。


    化作陸凜星的模樣公然欺騙,挨一頓毒打是有的,在玄靈山不算受待見,自己都不一定保得住。


    但小落顧不上這些,跪在紀蕾禾腳邊央求,“我雖然騙你,但我說的是真的。小陸哥是有他的計劃的,唐四夕不能死,就算死,也應該小陸哥親自動手!”


    “誰管那些!滾開!”


    魂玉鐲從手腕抽出,落在上空形成一張巨大的玉環,環中無數飛雪匯聚,形成一支血粉色的箭,對準唐四夕。


    飛箭前一刻,桃樹枝蔓由下而上,死死纏著紀蕾禾手腳。


    “你幹什麽!”


    小落雙手,雙臂,化作桃枝原形,蛛網一般向紀蕾禾攀附,枝椏多到,擋了自己半張臉。


    玄靈宗女兒,跟隨著的是灼燒法器,他攀附一分,得來成倍反噬,七竅血流了一臉。


    “紀蕾禾...我不能看著你...傷害...小唐哥...小唐哥,你快點走啊...快走啊!”


    唐四夕怔怔地看他, “小落...”


    “走啊!”


    小落滿臉血護著他的模樣,唐四夕永遠都不會忘記。


    可他又不得不逃,轉身躍入黑暗的樹叢。


    駭人的痛苦吼聲傳遍海濱城每處角落,那枚誅魔之箭,最終是打在了小落身上。


    ...


    唐四夕拚盡所有力氣,不顧一切地奔逃,在太陽出現之前躲進了山林裏。


    他跑了一路,單衣被汗浸透,一停下來結成冰碴,冷到骨頭打顫,連唿吸都帶刺。


    實在跑不動,靠在一棵積雪的樹下,借著陰影,看遠山慢慢升起的紅日。


    日光穿過山林,越過河川,帶著全年最寒的空氣,落在樹影外邊。


    對於魂鬼來說,初晨的光芒是一天中最弱的,他猶豫著,慢慢把手伸出陰影,去撫摸那片光。


    他想證明,自己沒死,還是活著的。


    接觸瞬間,指尖像被大火蟄了劇痛,唐四夕立即縮迴手。


    看著燒焦著冒青煙的手,唐四夕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他從沒想到,自己隻是想有個家,有個他愛的人罷了,結果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就是假的。


    怪自己蠢,蠢得看不清,把命給丟了。


    神魂未離,肉身猶在,沒了心跳的結果,即隨靈力消貸而變異。


    意識到這件事並沒讓唐四夕花太長時間,他滿腹饑餓時,在路邊撿了半塊油餅,吃下去就吐血,後背會多長骨頭。


    他吃不了人間的食物了。


    道士變成鬼。


    好笑,太好笑。


    被一點陽光,或一點驅邪的法器碰到,會當場斃命消煙化散,脆的像紙一樣。


    他學過道法自是明白,自己的情況很不樂觀。


    就這樣在樹林陰影裏狼狽地苟活了兩天,趁夜沉寂無人,偷偷迴到人魚灘。


    唐四夕在樓下輾轉,他不會料到有一天會這麽忌憚紀蕾禾,怕她會在家裏堵他。


    拿出鑰匙,對準鎖眼,奇怪,伸不進去。


    他又重新調整方向,轉了幾圈,還是放不進去。


    這鎖...是新的?!


    屋裏傳來穿拖鞋的走動聲,開燈聲,門開,一個肩寬體胖的粗狂男人罵咧著,


    “你有病啊,大晚上敲什麽門?”


    唐四夕懵地怔住,抬頭看了眼門牌,二零二,對啊沒走錯。


    “你們...為什麽會在我家?”


    “你家?你做什麽夢!”男人呸了一口,“這是老子新買的,跳水大降價,兩室一廳一衛,市場價至少七十萬,老子十萬就拿到,誰都沒搶過我~你小子敢鬧事,老子就弄死你聽著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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