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森林揚起無聲的細雪,柏樹林間的小路,穿行一輛飛馳的保時捷。


    路未化盡,雪水裏混著冰,車胎無數次打滑,無數次迴正,同歸於盡的速度往前衝。


    唐四夕麵無表情,任憑雪景在眼前瘋狂後退。


    他聽不清紀蕾禾是如何激動訴說她和陸凜星在玄靈山的過往, 聽不清是怎麽締結的婚約,聽不清她對陸凜星傾心了多少年。


    隻記得,那天,他心生雜草地離開玄靈山,就是因為陸凜星當眾承認過,將來會娶紀蕾禾。


    過了這麽久,居然給忘了。


    最後一個急轉彎,車身嚴重失衡,車胎在雪路上與刹車片對抗撕出刺耳的摩擦。


    保時捷脫控,無可挽迴地衝向百米外斷崖,耳邊是紀蕾禾發瘋的尖叫聲。


    同歸於盡也好,唐四夕的心有一瞬是這樣想,他有點累了。


    “屯字——萬物生。”


    靈符入陣,車底下生出白色卦盤,無數粗壯的荊棘蔓層層捆繞車身,保時捷在衝進懸崖一米前被死死拖住。


    車停了。


    錐心刺骨的沉默。


    “去年四月,凜星哥哥遵師命下山,那天我去送他,他說他會很快迴來。”


    紀蕾禾側著頭,眼角憤恨地瞪唐四夕的臉,“可是我在峰石上坐了很久,坐到花開又到花落,他都沒迴來,我都怕他不會迴來了!”


    話裏話外,都怨唐四夕。


    煙癮翻上來,要不是看在女孩的份上,唐四夕真想點一根。


    他在思考問題或者難過的時候就想點一根。


    “情敵不分男女,我喜歡陸凜星,不會讓你。”


    紀蕾禾的手激動一抖,手腕上的魂玉手鐲乍亮。


    法器之力頓生,靈光化作一把鋒利的匕首。


    唐四夕一把抓住紀蕾禾的手腕,發力摁在方向盤上,手中的靈力與魂玉手鐲對衝,強力壓製。


    匕首消失。


    “你用法器殺我會遭天譴。”


    唐四夕沉著臉,他比這小丫頭能沉住氣,盡管他的心已經像荊棘一樣野蠻。


    “我知道你喜歡阿星,我也喜歡,別人照顧他我不放心。”


    “我和凜星哥哥的婚約是玄靈宗和陸家家族的決定,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搶?!”


    紀蕾禾怒得掙開唐四夕的手,名正言順的人氣的眼角澀紅,還比不上他這個‘第三者’鎮定。


    唐四夕搖了搖被甩疼的手腕,“戀愛自由的年代,誰還管什麽家族婚姻,就算跟整個玄靈宗杠上我也不會放棄阿星。”


    “你看看你自己,你師父是傻子全天下都知道!家世和修為你哪一點配得上?!”


    “你出身好,你高貴,跟你爹一樣一著急臉就歪,真難看。”


    “滾!”


    女生生起氣比十個聻還嚇人,紀蕾禾一腳踹過去。


    唐四夕跌跌撞撞被踢下車,一屁股坐雪裏。


    車門怒砸一聲關上,保時捷揚長而去。


    紀蕾禾邊開車邊哭,一開始哭的又委屈又大聲,給陸凜星打去電話,咬著嘴唇忍著,邊哭邊抽泣。


    沒有大吵大鬧,陸凜星不喜歡麻煩。


    “凜星...哥哥...”


    “你給我迴玄靈山。”


    冷淡不容拒絕的命令傳出來,態度算是好,掛電話的時候有點不耐煩。


    紀蕾禾哭得更大聲。


    唐四夕盤腿坐在車頂上,淋著雪吹著風,撐著臉無神地盯著前麵的路。


    他曾給自己算了一卦,卦象上看,他愛陸凜星的路上有很多很多波折。


    既是緣,也是劫,會愛的很辛苦很狼狽。


    陸凜星,光芒萬丈的人物,清冷尊貴顏色雙絕,情敵多很正常。


    一個個打敗掉就好,相愛可以抵萬難。


    黃昏的餘暉帶走濱海城最後一片暖意,飛簌簌的小雪飄飄停停。


    唐四夕在廚房哼著小調洗龍蝦,快過年了,應該整點硬菜上桌,嚐一嚐平常吃不起的玩意兒。


    “阿星,香蕉牛奶球別吃太多,一會兒該吃不下正經飯飯啦。”


    陸凜星嗯了一聲,繼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的喜好很奇怪,十分鍾愛英叔的電影和《迴家的誘惑》。


    唐四夕給他充了很久的會員,至少能看上個三五年。


    電話鈴聲偶爾會響,陸凜星一秒掛掉,關機。


    幾秒後,唐四夕的手機在廚房的水槽邊震動,唐四夕把它調成靜音,揣進口袋。


    他不知道紀蕾禾的出現是否對陸凜星有影響,就像陸凜星不知道唐四夕已經和她見過麵。


    都在掖著,默契地隻字不提,或許也沒有提的必要。


    “阿星,再過幾天就要過春節啦,濱海城的春節可熱鬧了,天天放煙花看花燈,到時候我領你去看...”


    “我要迴家。”


    唐四夕很意外,歪出頭越過櫥櫃望向沙發上的人。陸凜星麵無表情,已經決定好的事就沒迴頭看他。


    他才意識到,陸凜星有爸有媽,有自己美好幸福的家,跟漂泊無依的他不一樣。


    “哪天的機票?”


    “七天後。”


    唐四夕蹲在地板上挑蝦線,一根一根挑,想事情不專心,一不小心牙簽紮了手。


    幸好不是針,這一紮非得出點血不可。


    一向喋喋不休像蚊子一樣嗡嗡叫的人,沉了幾秒不說話家裏安靜地不像話。


    “阿星?”


    “嗯?”


    “我...想去你家。”


    陸凜星驚詫地迴頭,唐四夕已經在掏手機訂票了。


    “阿星,你家哪兒的?”


    這個點兒訂票怕是來不及,唐四夕又興奮又急得夠嗆,一頓猛虎操作差點跟手機打起來。


    “好阿星,快告訴我你訂的是哪班飛機,我看看還有沒有了。”


    “你認真的?”


    “對。”


    唐四夕站在陸凜星麵前,俯身,撐住沙發,把人困在懷中,激動地嘴都合不上。


    “阿星,你摸摸我的心,一想到和你迴家它就要跳出來了。每個男人都要經曆的,想想我還有點緊張。”


    陸凜星沒明白,“男人要經曆什麽?”


    唐四夕撐長了衣服,怕腥濁的汙水弄髒幹淨的人,隔著衣服握陸凜星的手,抵到怦怦跳動的心口。


    “還能有什麽,當然是通過老丈人的考核呀。”


    溫柔抬起玉雪凝脂的臉,一枚吻深情地落下去,輕輕點在唇邊上。


    “阿星,我可以吻你嗎?”


    阿星笑著睨了他一眼,桃花眼勾人的嬌俏。“你不是在吻了嗎?”


    揪住衣領,把唐四夕拉下身,主動迎了上去。


    四肢百骸的血全往腦袋裏頂,唐四夕收不住火,兩個人纏在沙發上。


    身下,陸凜星氤氳著淺淺急促的氣息。


    “我的家,在帝京。”


    唐四夕醉的七葷八素,“嗯,帝京,好地方,好地方...”


    “訂票。”


    “訂啥票...我靠親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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