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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壽宮的朱門外,一名紅袍官員正跪倒在大門口。


    或許是因為跪得太久的緣故,這名官員的身體輕輕的哆嗦著,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絲毫不敬。此人正是吏部的王尚書。


    這已經是他第六天跪在這裏了。


    林主事出事的那天,王尚書正在外頭訪友,等他迴到吏部衙署才聽說錢進來吏部衙署鬧過。不過他也不以為意,柳侍郎應對得也不錯,隻要林主事一死,即便錢進拿了那張供狀,他也可以說成是錢進屈打成招,說不定還可以倒打一耙。可當他聽得連蔡主事也斷了音訊時,便再也坐不住了。


    略一查探,他已知道這次林、蔡兩位主事都是栽在了錦衣衛手裏。宦海浮沉了幾十年,他見多了朝堂上的明爭暗鬥,可這次的事卻透著股奇怪勁。他交惡的隻是錢進,為什麽把錦衣衛都給招來了?莫非是陛下那裏有什麽動靜,可太後那裏難道不管?


    幾十年在官場打拚的經驗告訴他,這次事情沒那麽簡單。他當即吩咐柳侍郎去鎮撫司查探消息,自己第二天天麻麻亮就到仁壽宮拜見太後去了。結果不曾想到太後這裏吃了個閉門羹。


    他的來意已經托洪公公傳了進去,結果哄公公一去不複返。王尚書走也不是,想要再進去通傳一聲也沒人幫忙,隻能傻愣愣的跪在那裏。


    眼下是秋高氣爽的日子,雖然天氣已不那麽炎熱,但跪得久了,王尚書那張本來有些黑的臉龐也被曬的有些發紅。一直到西邊的天空火燒雲的時候,洪公公才出來說道:“太後有令,命你先迴去等候旨意。”


    王尚書謝恩,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來站穩,膝蓋處疼痛難忍。太後那裏雖然有了旨意,他卻更加摸不著頭腦。先迴去?等候旨意?這是要自己繼續來仁壽宮跪等嗎?


    他也不敢做多想,隻得先迴去了,當晚便請來了太醫幫他醫治膝蓋,感覺略好了些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麻麻亮,王尚書繼續去仁壽宮跪著。太後那裏依然沒有消息,到日落西山的時候又要他先迴去等候旨意。接下來四天皆是如此。


    一直第四天下午的時候,陛下領著蔡公公和蘇公公兩位小黃門來了仁壽宮。


    王尚書見到皇帝來了,便艱難地挪動身軀讓到宮門的一側,又朝皇帝連續磕了幾個響頭。皇帝也不正眼瞧他,隻在一邊停了一下,接著便冷哼一聲進了太後的寢宮。


    約摸半個時辰後,皇帝從鄭太後的寢宮出來,出了宮門便直奔禦書房而去,這次是連哼都沒哼一聲。


    正當王尚書吃不準陛下的心思時,洪公公終於給他帶來了太後召見的消息。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揉了揉紅腫的膝蓋,蹣跚著朝太後的寢宮挪去。當官幾十年來,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身軀是這麽的沉重。


    等他見到那張冷豔的臉龐,這六天等待的疲勞和苦悶似一下子全部爆發開來,整個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悲聲哭道:“太後,老臣有罪……”話沒說完,眼淚便婆娑的流下來了。


    鄭太後冷哼了一聲,罵道:“先帝將吏部交給你搭理,哪知道你卻給哀家養出一窩碩鼠來。”


    王尚書不敢反駁,依舊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鄭太後看了他這模樣心生厭惡,便輕斥了一聲,後者趕忙忍住抽泣。接著,鄭太後朝侍立在一側的哄公公打了個眼色,後者當即便將寢宮內的宮女全部請了出去,然後又輕輕地將大門給合上。


    “哀家且問你,老二那裏你收了多少好處?”鄭太後寒聲問道。


    王尚書聽了這話便感覺晴空霹靂一般。太後所說的老二就是洪治皇帝的親弟弟,也就是明王。他終於明白這次太後為什麽讓他連跪了六天。


    明王雖然是藩王,但是一直對皇位心存覬覦。高祖皇帝雖有遺昭,命所有藩王一律不得入京,可這些年明王癡心不改,與京城裏的官員多有來往。不光他吏部,其他衙署的官員也有不少人吃過他的銀子。


    他不由苦笑,想不到林主事一輩子平平庸庸,臨到老了愣是幹出一樁“大事”,把自己也搭進去了。若是普通的貪腐案,太後可能還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明王想要的是皇位,她作為仁武皇帝的生母,又怎能容忍。


    “老臣……總共收過他三百兩銀子。”王尚書一五一十的交代:“五年前,明王死了位小妾,托人到我這裏求了篇祭稿。”


    “當真就三百兩銀子?”


    “沒有別的了……但是老臣駑下不嚴,下麵的人多有收了明王好處的,老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三百兩銀子,就值得你一個吏部尚書親自出麵攻訐一個新科狀元?”


    王尚書見自己的心事被道破,慌忙拜倒在地上,過了會才顫悠悠地說道:“下麵的人收了好處,也有往老臣這裏孝敬的……”


    鄭太後聽了氣得發顫,過了半晌才說道:“你也老糊塗了,哀家也不治你的罪,迴老家去含飴弄孫去吧。”


    這幾句話輕飄飄的,但在王尚書耳朵裏卻如當頭棒喝。他隻覺得腦袋裏嗡嗡地一片,愣了小半會之後,他以頭著地,叩謝太後不殺之恩,接著便一步一頓地往門外走去。從背後看去,仿佛他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一般。“宦海浮沉三十載,一朝了卻君臣恩”。或許這便是王尚書此時的想法吧。


    待王尚書離去後,哄公公在一旁小聲問道:“太後,為什麽不殺了他?”


    “你以為我不想嗎?勾連藩王,此乃謀逆大罪。可若是殺了他,隻怕明王會以為哀家要跟他攤牌了,眼下……還不到時候。”頓了一會,鄭太後咬牙切齒道:“先帝一直顧念骨肉親情,可恨明王一直賊心不死;如今先帝去了,他還想著來欺負哀家孤兒寡母的。”


    哄公公見太後盛怒,慌忙跪倒在地上。


    良久後,鄭太後長舒了口氣,心緒似已平複。她一雙鳳目瞥了地上的哄公公一眼,淡淡的說道:“起來吧……”


    哄公公謝恩,又是端茶又是遞水好生伺侯著,不過再也不敢言語。牽涉到帝王家事,他避之唯恐不及,又怎敢去亂嚼舌根?


    鄭太後抿了口茶,悠悠說道:“這次錢進倒是辦了件好差事,不光替皇兒查抄了三百多萬兩銀子,連帶敲打了一下明王,替本宮也出了口惡氣。”


    哄公公一旁接口道:“聽聞錢侍講將查抄官員說成‘罰款’,依老奴來看,這‘罰款’二字倒是用的妙啊。”


    “哼,這廝猴精著呢。他罰了大臣的款,把差事辦漂亮了,完了卻要本宮去替他擦屁股,可偏偏本宮還躲不掉……”


    “恕老奴愚鈍……”


    鄭太後嗤笑了一聲,罵道:“你這老狗,犯不著在本宮麵前裝糊塗。那些被抓起來的官員莫非就此放過?你當陳律是擺設嗎?”


    “依太後之言,這錢進確實是奸猾之輩,可王尚書為什麽要參他死罪呢?”哄公公終於問出了這個一直盤亙在心裏的問題。


    “這裏麵錯綜複雜,其實也簡單。錢進入朝為官隻有幾個月,當然不值得明王出手。可哀家聽說,天正公對這個外孫倒是極為喜愛。若是錢進有什麽危難,天正公斷然不會坐視。”


    “太後,這明王莫非是忌憚天正公不成?”


    鄭太後轉頭盯了洪公公一眼,寒聲說道:“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多問,不然哪天腦袋不見了都不知道怎麽迴事。”


    哄公公嚇得趕忙閉嘴。


    這時,屋外頭響起一道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老臣李世簡拜見太後。”


    鄭太後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臉色也好看多了。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對哄公公吩咐道:“去……快把老首輔請進來。”


    哄公公領命,當即便開門把首輔迎進來,看座,上茶。


    “有些日子沒見,老首輔倒是清減了。”太後一見麵便關切的問道。


    “上了年紀啦,比不得當年。不過,太倉充實,老臣這下可以迴去睡幾個安穩覺了。”李首輔嗬嗬笑道,時不時的捋一捋他那發白的胡須。


    “哦?老首輔莫非是說錢進查辦賣官案的事?”


    “正是……年輕人殺伐果斷,比我這老頭子強多了。不過,我陳國就需要這樣的人才,老頭子瞧著喜歡,這不上趕著來替他擦屁股了。”


    太後聽得李首輔將一件齷齪的事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不由掩嘴笑道:“本宮也正愁這事了,老首輔來了,那本宮就放心了。”


    李首輔拱手說道:“陳國的規矩不能亂,犯了事該怎麽判就怎麽判。老臣準備即刻知會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一聲,給來個三司會審。這不來請太後的懿旨來了。”


    “老首輔派人遞個折子便是了,哪還用親自跑一趟。”


    李首輔笑了笑,沉吟片刻後說道:“太後,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是來替陛下要權的吧?今天他已經來本宮這裏請安了,本宮也跟他說了,查辦賣官案這事他辦的還像那麽迴事,不過僅此一件還不夠。”


    “原來陛下比老臣還心急啊”,李首付咧嘴笑了下,繼續說道,“老臣其實想說的是……應劫之說。太後,天命本來虛無縹緲,不可捉摸,您可千萬不要因為那些神棍的胡說八道斷送我大陳一名賢才啊。”


    太後冷眼瞧了一眼旁邊的哄公公,寒聲說道:“下次出去再亂嚼舌根子,小心本宮拔了你的舌頭。”接著,她又轉過頭來對首輔笑道:“不過,老首輔可不是外人。本宮認識老首輔這麽些年了,從沒聽你這麽高看過一個人,此中有什麽緣故?”


    首輔起身朝太後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別的老臣也不多說,錢進與陛下年紀相仿,若是得以重用的話至少可保陳國五十年基業長青。”


    太後聽得此話,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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