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說什麽呢。汀蘭院住著的可是我的嫡長姐,怎麽能隨意稱唿這個那個的,有違禮數。”羅文謙一麵揉著太陽穴一麵說著。


    羅夫人撇了撇嘴,“你還真當她是你嫡長姐?她要是真有半分嫡姐的樣子就該自己把東西拿出來,何必叫我如此費心。再說她又不是我生的……”


    “娘!慎言!”羅文謙臉色驟變。


    羅夫人此時的興致被掃了大半,她隻覺得自己生的兒子胳膊肘往外拐,不依不饒道:“娘說錯了嗎!娘整日裏事無巨細的都在為你打算,你可倒好!什麽時候惦記過我這個當娘的!”


    “娘,你是父親的正室,往後就算是張姨娘生了弟弟妹妹,那都是要尊你一聲母親的,更遑論與我同為嫡出的大姐!”羅文謙越說越心累,真不知道為什麽連這種事情都要他來說。


    羅夫人聽兒子出口句句都是戳心窩子的話,氣的臉都綠了,怒聲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是不是要把我這個當娘的氣死你才如意!”


    羅文謙閉了閉眼睛,“兒子不敢。”


    羅夫人冷哼一聲,“我看你沒什麽不敢的!你要是還當我是你娘,就趕緊隨我去找你爹,勸你爹把那些產業弄到公中去,省的你娘我日日為這些瑣事勞心勞力,焦頭爛額!”


    羅文謙深吸一口氣,出言拒絕道:“恕兒子不能從命。”


    羅夫人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這麽幹脆的就拒絕了她。往日裏她提及這些事,兒子雖然表現得也很抗拒,但是多少會顧及著她的麵子敷衍她幾句。


    如今竟是敷衍都不願意了?


    短暫的愣怔之後,便是狂風驟雨。


    羅夫人暴跳如雷,指著兒子的鼻子大罵,“我是生了個什麽東西啊!這是老天爺送來與我作對的嗎!我看你是讀那些之乎者也的都讀傻了,如今竟幫著外人來對付你親娘!”


    羅文謙緊咬下唇,向著咄咄逼人的娘親跪了下去。


    羅夫人看著兒子這個樣子又氣又急,她高聲哭鬧起來,“你少跟我來這套!你到底去不去見你爹!”


    羅文謙心裏莫名的有些委屈,他跪在那裏仍不作聲,眼眶卻不由自主的紅了。


    見兒子完全是油鹽不進,羅夫人氣急敗壞的抄起手邊的茶盞砸到地上,那茶盞登時四分五裂。


    杜媽媽也急了,忙上前攔著羅夫人,“夫人,當心嚇著二少爺!”


    羅夫人還是哭嚎不止,“嚇著他?我看他膽子大得很!連我這個當娘的話都不聽了!”


    杜媽媽還欲再勸,到嘴邊的話卻突然噎了迴去。


    羅夫人還想再摔東西,抬頭卻見羅泓立在內室的門口,麵上怒色難掩。


    羅夫人頓時噤若寒蟬。


    羅泓走到兒子身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兒子,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起來。”


    見父親發話了,羅文謙趕緊站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太過慌張所致,起身時還踉蹌了一下。


    羅泓眉頭微皺,出聲訓斥道:“像什麽樣子。”


    羅文謙麵色慚愧的低下了頭。


    羅夫人見兒子被訓斥了,瑟瑟縮縮的上前,“老爺,不怪謙兒,都是妾身……”


    羅泓立時勃然大怒,“你還知道不怪他!”


    羅夫人從來沒見過羅泓發這麽大的火,腳下一軟,整個人狼狽地坐到了地上。


    羅泓卻沒管羅夫人如何,強壓下心頭的怒意,他轉向一旁麵色慘白的兒子道:“你迴去吧,周先生已經在靜文堂等著了。”


    羅文謙看了一眼坐在地上麵如土色的娘親,求情的話到底沒說出口,行禮退了下去。


    “夫人近日心浮氣躁,你們這些下人好好伺候著,別讓夫人離開正院。”羅泓神色淡漠地吩咐著屋裏的下人。


    羅夫人大驚,連忙哭哭啼啼地去抓羅泓的袍擺,“老爺,是妾身糊塗,妾身不該逼迫謙兒,還求老爺原諒妾身這一迴……”


    羅泓眼中的情緒幾經變換,最終成了失望。


    杜媽媽隻覺得眼皮一跳一跳的,趕忙出聲提醒,“夫人,您快跟老爺認個錯吧,往後別想著幫大小姐打理產業了,大小姐自己顧得過來!”


    羅夫人聽了杜媽媽的話才如大夢初醒一般,點頭如搗蒜道:“是啊是啊,老爺,您就原諒了妾身這一迴,妾身日後再也不摻和汀蘭院裏的事了。”


    杜媽媽聽了羅夫人這話,心口一疼,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夫人也太不會說話了!


    自己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明明夫人隻要順著她的話說就行了。


    夫人可倒好,硬是憋出來一句“日後都不摻和大小姐院裏的事了”,都是羅府的人,夫人還能跟大小姐劃清界限不成?


    果然,這話剛出,羅泓臉色又黑了幾分。


    這次羅泓沒給杜媽媽救場的機會,甩開羅夫人徑直走到了門口。


    羅夫人聲淚俱下,“老爺……”


    羅泓頓了一下,迴頭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羅夫人心中一喜,剛要開口說話,卻聽見羅泓冷冰冰的補了一句,“中饋你也先別管了,讓芳兒先管著吧。”說完便揚長而去。


    羅夫人承受不住打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正院又鬧了個人仰馬翻。


    相比之下,汀蘭院則是針落有聲。


    羅信芳在屋裏安安靜靜地抄著女訓,下人們知道主子近日來心情不佳,都勤勤懇懇地做著自己的事,生怕開罪了主子。


    前幾天金釵不小心打翻了硯台,墨水洇了大小姐最喜歡用的宣紙,被銀屏打發迴正院去了。夫人見狀發了一通火,直接把人送到莊子上去了。下人們都清楚,金釵怕是這輩子都沒什麽出路了。


    如今汀蘭院裏的人做事一個比一個勤勉,銀屏原本隻是按吩咐辦事,沒成想無意間竟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


    院子裏的下人做事盡心,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銀屏提著食盒從小廚房迴到院裏,一眼就看見了在屋簷下耷拉著腦袋的銀鈿,模樣像極了被人拋棄的小狗。


    銀屏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重重地敲了一下銀鈿的額頭。


    銀鈿捂著腦袋兇她,“幹嘛敲這麽大力,疼死了。”


    銀屏嘖嘖兩聲,“還知道疼啊?看來還沒傻透。”


    銀鈿小聲嘟囔道:“誰傻了。”又瞥了一眼銀屏手裏的食盒,“給小姐準備的點心?”


    銀屏笑笑,“不是啊,這是給你的。”


    “給我的?”銀鈿瞪大了眼睛。


    “不然還能是給誰的?”銀屏一麵說著一麵把食盒放在了院子裏的小石桌上,向銀鈿揮揮手,“過來呀,這可是我一個月的月錢呢。”


    銀屏打開食盒,食盒裏放著一碟玉露團,是銀鈿最喜歡的點心。


    玉露團是主子們吃的小點,羅信芳偶爾會賞給兩個丫鬟吃。平日裏下人們若是想吃點心了也可以私下掏腰包讓廚房做,不過大多數人都選擇把月錢省下來貼補家裏,相比之下那點口腹之欲根本不值一提。


    “做什麽這樣鋪張,買碟酥餅就好了呀。”銀鈿有些驚訝。


    銀屏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因為某人整日鬱鬱寡歡的,一碟酥餅怕是打發不了那個麻煩精。”


    銀鈿嘿嘿一笑,蹭到石桌前,與銀屏麵對麵的坐了。


    銀屏把食盒向銀鈿推了推,“快吃吧,一會還要去廚房那邊看一眼今天的午膳呢。”


    銀鈿也不客氣,揀起一塊玉露團咬了一口,唇齒間立時彌漫開濃濃的奶香,是她最喜歡的味道。她不禁眯起眼睛,心想著吃甜食果真讓人心情愉悅,還沒等咽下去又拿起了一塊。


    銀屏看著好笑,“你慢點吃,這些都是你的,沒人同你搶。”


    “銀屏姐姐不吃嗎?”銀鈿眨眨眼睛。


    銀屏搖搖頭,“我一向不喜甜,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就都吃啦!”銀鈿頓時笑逐顏開。


    銀屏見銀鈿一門心思就惦記著吃,有些無語,“吃兩口點心你就又原形畢露了,果真是記吃不記打。”


    銀鈿吃的腮幫鼓鼓,含糊不清的反駁道:“我才沒有!”


    “哦,是嗎?我還以為某人此番被小姐訓斥了一頓,會難受得吃不下飯呢。合著是我高估某人了。”銀屏說著斜睨了銀鈿一眼。


    銀鈿聽了這話點心也不吃了,癟了癟嘴道:“被小姐訓斥我當然難受了。”


    銀屏拍了一下銀鈿的腦袋,“你還好意思難受?小姐才難受呢!昨個訓了你,小姐晚膳都沒吃幾口,半夜都餓醒了。”


    “都是我不好,給小姐添堵了。”銀鈿耷拉著頭,聲音低低的。


    銀屏看著就瞪了銀鈿一眼道:“你還知道你給小姐添堵了啊?別的下人都是整日裏為主子勞心勞力的,你可倒好,讓小姐反過來替你操心。小姐平日裏費心的事還不夠多嗎,你還緊趕慢趕的給小姐添麻煩。”


    被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通,銀鈿有點委屈,淚花在眼眶裏直打轉。


    “我知道姐姐說的都在理。隻是我論貼心穩重比不上姐姐你,論機靈麻利也遠遠趕不上銀穗姐姐。咱們都是先夫人身邊的人,我知道先夫人原是沒想讓我伺候小姐的,隻是銀穗姐姐出了那樣的事……”


    銀鈿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總想著,若是那天去看藥的人是我該多好,這樣銀穗姐姐就還能伺候在小姐身邊。不像我,笨手笨腳,頭腦還不靈光,總給小姐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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