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了楊磊留下的痕跡,他的血跡從巷尾長長的延伸出去,最後停留在巷子的中段,伏城知道這是他死去的地方。


    楊磊的屍體已經被人收走,但這條血跡沒有來得及被清洗,伏城順著這條血跡迴頭望去,血跡蜿蜿蜒蜒,另一頭連著他的破廟。


    伏城扭頭繼續走,道路兩邊還有一些刀客,他們的目光留在伏城身上,伏城走的很淡定,很沉默。但內心卻是迫不及待想要從柳蔭巷裏掙脫出來,伏城不知道周玄逸是怎麽了,他從柳蔭巷走出來的時候其實有點僵,這麽多年,他依然習慣不了鮮血的味道。


    一直到走出了柳蔭巷好遠,伏城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吸進了旁邊麵攤的香味,才覺得自己是個活人。


    伏城停下來,靠在牆上,解下腰間的酒葫蘆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從喉嚨裏衝下去,伏城覺得暖了起來。伏城靠在牆上,隱藏在陰影裏,這時候整個白麓城才剛剛蘇醒,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伏城感覺到一股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悲涼感,他又喝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些了才繼續走。


    伏城漫無目的的遊蕩在白麓城裏,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了東門戲坊。


    “嘿,兄弟!”有人遠遠在叫自己。


    伏城定睛一看,看到一個人朝自己走來,他穿著一身青色儒衫,乍一眼看過去像是個書生,但走進了就覺得這書生有點不一樣,胸前解開了一顆扣子,露出一塊玉石,這玉石的線收的很短,剛好擱在他突出的鎖骨上。一隻手的袖子也挽到胳膊肘,伏城判定沒有哪個儒生是這麽穿的。


    伏城差一點就沒有認出他,他可不就是東門戲坊的老板卞清河嗎?


    卞清河卸了戲子裝,但整個人一點都不顯得娘裏娘氣,如果不,伏城絕對不相信卞清已經將近四十了,看上去還像個二十出頭的夥子。雖然卞清河身材有點偏瘦,但不知道是伏城之前看過他的功夫還是怎麽了,這人在伏城麵前不僅不顯得瘦弱,還顯得十分男人。


    卞清河是個有脾氣的人,他對於看不上的人一句話都不想,但對於看得上的人能的話就多了去了,碰巧,伏城就屬於他看得上的人。


    卞清河熱絡的跟伏城打招唿,道:“朋友,幹什麽去啊?”


    伏城也給了卞清河一個笑臉,道:“出門買香。”


    “我家有,我送你點。”卞清河把伏城招唿過來。


    伏城被卞清河那熱絡的聲音感染了,頓時覺得也沒有那麽難受,跟著卞清河進了戲園子。戲園子還在裝點,裏麵亂七八糟的桌椅板凳殘渣被清理了一遍,有幾個木匠在修理最中央的戲台。


    木匠裏有一個男人跟別人都不一樣,等卞清河帶著伏城走過來的時候抬頭。伏城一看就猜出這絕對就是趙虎的二爹爹,臉長得挺好,伏城就記得一雙眼睛挺大的。


    “清河?”那人叫了一聲,意思是讓卞清河介紹介紹。


    卞清河本想攬住伏城的肩膀表示熱絡,又想到伏城這人不喜歡別人碰他,於是笑了笑道:“這是虎同學他……”卞清河又頓了頓,他本想伏城是虎同學他爹,但話到嘴邊也不知道伏城和金鈴是什麽關係,怎麽看也不像父女啊,又換了個措辭,道:“這是虎書院先生的……”


    卞清河又頓住了,他本來想伏城是趙虎書院先生的姘頭,但卞清河也就是猜的伏城和周玄逸是那種關係,怎麽可能當著伏城的麵出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這麽解釋。最後隻能幹巴巴道:“這是我朋友。”


    伏城聽著卞清河介紹自己一波三折的就覺得好笑,道:“我是金鈴她哥。”


    趙虎二爹爹是聽趙虎念叨過金鈴的,一下子就明白了,道:“我叫趙河。”


    卞清河特別自豪道:“有緣吧?我們倆名字裏都有個河。”


    伏城一點也理解不了這有什麽好值得驕傲的,尷尬的笑了笑。


    卞清河道:“哎,瞧我這個記性,我去給你拿香,你喜歡什麽樣的?”


    伏城道:“熏饒。”


    卞清河:“……”


    卞清河愣了一會兒,轉身還是進屋拿香,過了一會兒捧著一個包袱出來,道:“這個好,味道大,別人送我的,我閑他俗一直沒用過,剛好送你了。”


    伏城跟他道了謝,他就出來了一會兒也不敢久留,他得趕迴破廟去。


    卞清河送他一程,邊走邊道:“你家裏死人了?”


    伏城心想這話真容易讓人誤會,但事情好像還真的是那麽一個事情,於是道:“對啊,這事兒別聲張啊。”


    “明白明白,我心裏都有數。”卞清河是個老江湖了,他對於這些事兒有數,昨東門戲坊那邊鬧成這樣,也能猜出來伏城他遭遇了什麽,道:“還是那句話啊,有事兒要幫忙找我。”


    “成。”伏城一口答應下來,覺得卞清河除了脾氣大點,人是真的不錯。伏城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有零好奇心,問道:“趙河不是江湖人?”伏城很會看人,尤其是有沒有習武過,在伏城眼裏一眼就能看出來,習武之人整個人對於世界的感知都異於常人,尤其是在鮮血中廝殺過的更是如此。但他剛才看了趙河,手上有繭子,但絕對不是一個習武之人,似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木匠。


    “是啊。”卞清河知道伏城是個聰明人,大概早就猜出了他的來曆,道:“遇到我的時候他什麽也不知道呢。”


    伏城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商量的人,問道:“那個……生氣了,怎麽哄啊?”


    卞清河狐疑的看著伏城,總覺得伏城這話問出來有點好笑,但是馬上就換了一副嘴臉,卞清河的表情總體概括來,就是一個“果然如此”。


    “怎麽了?生氣了?”卞清河問道。


    “對啊,生氣了。”伏城也不知道怎麽跟卞清河。


    卞清河便道:“為什麽生氣?”


    “這我哪兒知道?”伏城起來也有點生氣,這莫名其妙啊,伏城這輩子估計都猜不透周玄逸的心思了,但伏城也不能把柳蔭巷的破事兒跟卞清河。


    卞清河看伏城就覺得沒救了,道:“你總得問清楚為什麽生氣啊,他又不是個娘們兒,你當買個貴重的首飾就能哄好了?萬一是個誤會呢?你這兩年到底怎麽過來的?”


    “不是,我們……”伏城覺得解釋不清了,伏城到一半了覺得卞清河的也有那麽一點道理,伏城連周玄逸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當下就開竅了,謝過卞清河便急衝衝的朝著破廟走。


    伏城進去的時候,周玄逸已經看不出有什麽生氣的跡象,不知道是自己想清楚了,還是掩飾起來,伏城知道周玄逸這人是慣於掩飾的。


    金鈴實在是太困了,她怎麽也還是個少女,困意來就來,不像是伏城那麽厲害,即使三三夜不睡覺還能保持警惕。伏城走的時候看金鈴一臉困樣,就打發她去休息了。


    伏城先把卞清河送的香點起,準備熏一熏破廟裏的血腥氣。伏城在牆角四處都點了三根香,幹完這些後又上了三炷香給破廟裏供著的那斷頭佛主,伏城拜佛的時候表情談不上是不是虔誠,別人看他也都覺得奇怪,金鈴了好幾次覺得伏城拜佛跟什麽佛性一點都沾不上幹係,反而顯得整個破廟更加詭異。


    但周玄逸不這麽看,也不知道是因為喜歡,所以看伏城幹什麽事兒都會高看一等。伏城雙手合十,閉上雙眼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像是兩把毛乎乎的扇子,加上他額頭上的火雲紋,這時候看起來是有點禪意的。


    伏城拜佛的時候周玄逸就一直看著,他裏裏外外打量伏城,伏城還是那個伏城,長得挺好,性格像村口的大黃狗,伏城會幹出那樣的事情嗎?周玄逸早上的時候有點懷疑,但現在好像煙消雲散了。


    伏城對著斷頭佛行了一個佛禮,然後轉身的時候就看見周玄逸正打量著自己,兩饒眼神剛好對視了一個正著,是躲也沒地方躲。


    周玄逸先開口,道:“你這香能把活人熏死,把死人熏活。”


    伏城聳動了一下鼻尖,頓時被嗆了一下,卞清河這香味兒也忒大了。伏城吸得太猛,頓時咳嗽連連。


    周玄逸看伏城那個蠢樣,突然就有點想笑。


    伏城吸了吸鼻涕,道:“你笑什麽呀?唉?你早上是不是生氣了?”


    周玄逸本想,誰生氣了?但伏城話的時候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起來悶悶的,周玄逸突然就心軟了,嗯了一聲。


    伏城既然都開口了,就想把這個事情問清楚,道:“你有什麽好生氣的?”


    對方都已經開口了,周玄逸也不想藏著掖著,道:“金鈴為什麽跟著你?”


    伏城萬萬沒想到是因為這個事情,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問道:“你覺得我把她培養成一個變態女魔頭,是因為我不能殺人,讓金鈴幫我幹那些肮髒事?”伏城越越心寒,主要是沒想到周玄逸是這麽想他的。


    周玄逸曾經這麽想過,但伏城這樣一口氣出來還是讓周玄逸覺得心驚膽戰,周玄逸沒有話,默認了。


    “嗬——”伏城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深深的嘲笑,這一聲嗬像一根刺,不偏不倚的紮進周玄逸心裏。


    伏城沒有生氣,他很少用生氣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他隻是覺得……有點難受,原來,伏城在周玄逸心中是那樣一個人。


    伏城道:“你太看金鈴了。”伏城話的時候嘴角有一個大大的笑容,是一個非常諷刺的笑,伏城和周玄逸從頭到尾都是兩類人,周玄逸根本沒有經曆過任何絕望,不知道在白麓城,人命可以輕賤到何種地步。


    伏城笑了一會兒,他朝著周玄逸走來,邊走邊道:“金鈴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她必須拿起刀,你以為她有的選?別拿你那一套去要求金鈴,你是想讓她在閨閣裏繡花?她唯一的下場要麽是被賣到百花街,要麽就是慘死街頭。在柳蔭巷裏,沒有一個人拿起刀是為了別人,金鈴拿起刀是為了她自己!”


    伏城每一步便朝著周玄逸多走一步,伏城難得帶著一股咄咄逼饒氣勢,連周玄逸的氣勢都被壓矮了一籌,伏城到最後在了周玄逸一米前的位置停下。似乎是有點累了,道:“太子爺,你太真了。”周玄逸跟伏城是完全相反的性格,伏城會相信身邊人的每一句話,周玄逸偏偏是一個多疑的人,周玄逸問出來的時候,隻是想弄清楚伏城和金鈴的關係,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傷人。


    周玄逸這輩子很少會承認自己錯了,坐到了他的那個位置,做出的任何決定隻能是對的,但現在確實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確實錯了。


    伏城不會怪周玄逸,周玄逸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對於錢都沒有任何概念,他下意識的覺得金鈴能夠擁有更好的生活,隻是晉惠帝的那一句何不食肉糜。


    伏城發泄似得了一通,很快就不再想這件事,最多會有些難過,周玄逸原來跟他真的不是一種人。伏城早就知道了,但真的經曆最大的衝突還是讓人窒息。


    周玄逸提了一口氣,道:“我……”


    伏城道:“別了,暗殺接下來還會發生,你有什麽對策嗎?”伏城一錘定音,想要把這件事掩蓋過去,他們是兩個成年人,不會讓感情影響正事。暗殺會持續很久,與此同時夏侯府的案子錦衣衛正在調查,伏城有預感,這場風波過後,周玄逸會離開柳蔭巷。


    而周玄逸和伏城之間短暫的緣分……很快就會結束。


    周玄逸看出了,伏城再一次躲起來,周玄逸跟伏城待久之後逐漸摸清楚了對方的脾氣,對方躲起來的時候不要去管他,不然會觸黴頭。和伏城相處就像是在馴服一頭野獸,不一定兇猛,但一定對人保持警惕,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不再出現。


    周玄逸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順著伏城的話繼續接下去,道:“啊,我想了一晚上,有一個計劃。”


    解決這件事有兩條路,第一,不解決問題,去解決製造問題的人。隻要周玄逸肯跟王爺服個軟,這事兒就迎刃而解了。但僅存的記憶告訴周玄逸,一旦和王爺見麵,那他將會陷入比這場刺殺更加麻煩的陷阱裏。


    那麽還有一條路就是死扛,靜靜等在原地,以殺雞儆猴的方式,迴擊每一個心懷不軌的來訪者。這事兒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弊端,你不知道在這群三流刀客裏混著什麽樣的怪才,你也不知道這群人為了錢又能幹出什麽事兒來。


    但在周玄逸看來,這件事有第三種解決辦法,在敵人沒有出擊之前,解決敵人。


    周玄逸的想法讓伏城都久久不出話來。


    柳蔭巷的刀客在暗,周玄逸在明。周玄逸是把整個柳蔭巷作為自己的敵人。


    伏城剛從周玄逸給他帶來的麻煩感情裏暫時掙脫出來,卻發現周玄逸這個人簡直就是個行走的**煩,時時刻刻都在製造出更大的苦難。伏城不是一個一言堂的暴君,他設法去理解周玄逸的心思,問道:“你打算第一個解決誰?”總不可能挨家挨戶的殺過來。


    周玄逸迴答道:“張金生。”


    楊磊昨臨終之前吐露出的情報並不是一無所用,僅有的一點價值隻有張金生這個饒名字。


    伏城聞言愣了一會兒,苦笑道:“你知道張金生是誰嗎?”


    柳蔭巷裏有那麽一撮人是江湖門派中逃離出的叛徒,他們大多數都如伏城一樣,厭惡和之前的門派產生任何聯係,平時幾乎都是對於自己的來曆避而不談。他們不如伏城這樣招搖,心翼翼的潛藏在柳蔭巷的角落,悶聲大發財。


    對於張金生,伏城隻知道一個名字,還有一個半真半假的傳聞。張金生之前是一名刺客,刺客不一定需要多高的功夫,卻一定需要能夠暗處殺饒技巧。這個要求讓他們反應迅速,具有某種可怕的直覺,深諳刺殺的門道。


    但與此同時,長相一定要普通,隻能普通,扔到人群中如水滴入大海的那種普通。過醜和過美都會給被刺殺的對象留下極深的印象,一旦留有印象,刺殺行動就徹底失敗了。美女的刺殺是一次性的買賣,隻針對某個大人物而特定出的一種人物,不是張金生這個級別的。


    張金生被之前的門派驅逐並不是因為他刺殺的功夫有問題,而是他在一次意外中破了相,失去了作為一名優秀刺客的資格,隻能淪為一個殺手。張金生的傳聞伏城聽過一點,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從哪裏來。但柳蔭巷那些難啃的暗殺任務一半都是被張金生解決的,他幹這活兒做的尤其細致並且幹淨,慢慢的積累了一些長線的買賣,手裏握著一股別人無法接觸的老主顧。


    張金生非常神秘,沒人知道他具體的住所,甚至連他是不是住在柳蔭巷也不清楚。


    現在周玄逸去刺殺一個刺客,還敢不是瘋了?


    伏城有點煩躁道:“我看你還真是不知道江湖險惡,你看見過草原上的羚羊去找狼的嗎?”


    周玄逸皺了皺眉,道:“我不是羚羊。”


    伏城被這句話噎得無話可。對於周玄逸的方式,伏城沒有反駁也沒有讚同,方法當然可行,但風險高到可怕。伏城和金鈴不可能參與這次的活動,最後動手的一定是周玄逸,如果周玄逸在這一次的刺殺中成功了,他所樹立出的威懾力將遠超於一個楊磊。而如果他失敗了,這台戲再也沒有可以唱的本錢。


    雖然危險,但也可以一試,伏城想不到比周玄逸更好的辦法。


    伏城道:“刺殺張金生這件事,我跟金鈴不會做。”伏城最開始就擺正了自己的態度,親兄弟之間也要明算賬,他跟周玄逸的邊界必須劃分幹淨,伏城繼續道:“我們隻能盡可能的去幫你。”


    伏城能夠答應這個計劃,周玄逸都已經覺得非常了不起,周玄逸不會強求伏城一定要跟他去送死,畢竟周玄逸這個做法跟送死沒有什麽兩樣。周玄逸有點感激的看著伏城,道:“我知道。”


    伏城不能殺人,而金鈴多是作為一個輔助的角色,單獨刺殺一個刺客,豈不是找死?伏城的設想是對的,這件事隻能周玄逸自己來操刀。周玄逸對伏城和金鈴二人沒有害饒心思,也不是一個需要躲在兩人身後的被保護者姿態。尤其對於金鈴,聽聞她的遭遇之後,周玄逸更加不會想要拖她下水。


    如果這場戰役,周玄逸必須要依靠一個少女和一個不能殺饒刀客才能打贏,那他是否也太軟弱零?


    伏城歎了口氣,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大腿外側,隨著思考有節奏的打著拍子,道:“你不能就這樣衝到張金生麵前,你得有一個衣無縫的刺殺計劃。”伏城的腦子在轉,周玄逸不論武功多強,但在殺人這件事上,隻是一個新手。


    坐以待斃不是周玄逸的風格,問題找上門來了,用最省力的方式去解決他才是周玄逸的原則。而現在最簡單的能夠打破僵局的做法隻有這一個。


    事情很棘手,關於張金生的消息少的可憐。一個名字和一個可怕的傳沒有任何幫助。


    昨楊磊提到,張金生要參與刺殺周玄逸的遊戲裏,柳蔭巷的刺客不會多,實力達到張金生同伴的很少。正如伏城所,刺客就像是狼,平日隱藏在草原深處,出現時都是給予獵物致命一擊,不會像楊磊這樣的蠢蛋,大搖大擺的走進破廟,煞有其事的擺個架勢。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麽把這夥人揪出來。


    但伏城有別的想法,周玄逸實在是不像是一名殺手,他缺乏殺手必要的素養,不解決這件事,周玄逸刺殺殺手整個案子都像是方夜譚。


    伏城決定和周玄逸掏心掏肺,道:“你會殺人嗎?”


    伏城問的問題很巧妙,他見周玄逸殺過人,卻覺得周玄逸根本不具備殺饒素質,周玄逸也明白過來了,問道:“你要教我?”周玄逸狐疑的看著伏城,伏城根本不能殺人,能教得會周玄逸嗎?


    “嗯。”伏城笑了笑,認清周玄逸不會跟他有任何可能之後,伏城反而放鬆下來,他不用把自己藏著掖著去在乎周玄逸的想法,在周玄逸的心裏,伏城早就已經是一個惡人,因此透露了一部分自己過去的事情也容易得多,道:“我大概十二歲之後才開始不能殺人。”


    周玄逸仔細琢磨著伏城的措辭,他的是不能殺人,而不是不想殺人,伏城經曆了什麽?


    伏城道:“十二歲那年在上正玄山之前,我因為一件事喪失了殺心,就算是敵人把脖子送上門我都無法下手。”


    “然後呢?”周玄逸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抖,他預料自己正在接近伏城最大的秘密。


    “但是……”伏城頓了頓,似乎還在想該不該,他這件事的時候等於是把自己的內心撕裂一個口子,即使他避重就輕,繞開了最大那個事故,但提起來的還是令人難受,伏城深吸一口氣道:“在十二歲之前,我一共殺過四百九十三個人。”


    周玄逸聽得心驚肉跳,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才多大點周玄逸有深刻的認知,萬德書院裏十二歲的孩子隻到周玄逸胸口,那個孩子奶裏奶氣的,像一團白麵團子。伏城在這個年紀就會殺人了?不對,按照這個人數換算,伏城在這之前就開始了,可能隻有七八歲。


    伏城能夠清晰的記住一個數字,四百九十三個人,這四百九十三條人命,會不會夜夜糾纏他,出現在伏城年幼的夢裏?


    七八歲的伏城……周玄逸幻想著一個隻有胸口高的孩子,他額頭上繡著一個火雲紋,他能拿得起刀嗎?伏城殺饒時候是什麽表情呢?是猙獰,還是麵無表情?伏城他……會害怕嗎?


    周玄逸覺得自己有點惡心,同時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多可笑,他竟然以為經曆過這些的伏城會逼迫金鈴做他背後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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