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羽猛一看見這陽石上卦出自己的名字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但片刻,他釋懷了,這樣也好——世情炎涼,百媚凋敝。他此生所願也隻是世間生靈皆可依從天道而行之,正氣長存,義理賡續。


    若舍他一人而得天下安,他遂願已矣......隻是,孟希羽終於將目光轉向了陰石,這石上赫然印著兩字---碧遊,他緊鎖住眉,略一沉思,仙界之中應該無此一人,而妖、冥兩界......仙界素來與妖、冥兩界交好,他與妖主金裘、冥太子無歌又是自幼相識,可他卻從未聽說過此人......莫不然是魔?


    無論是誰也當真無辜。


    再則,他性子平淡慣了,仙界仙子眾多,容貌各有千秋,風姿姣姣,他也隻當繁花一現,孔雀在他身邊多年,也隻是以禮相待,更看作自己的妹妹,這情愛之事他當真做不來。


    “希羽,現在你可會覺得天地不公?”淩絕真人將孟希羽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也對他所思所想揣測了一二,他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眼中已溢出了淚花。


    他掐算了多次,終難找到可解之法---封印異魔並非是他真正的劫數,劫之與否,還是他自己。


    孟希羽望著師傅背影,又感酸澀,師傅如父,多年師恩,他又豈能好過。


    “不怨,隻是這女子師傅可指點一二......”


    “命裏有時終須有。”


    淩絕真人字字著重語氣,望他能體會。


    出生在帝王家難免心思過多,所思所慮自然長遠,淩絕真人的一句命裏,倒叫孟希羽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他承認,他不及父親,父親這一生把天族的名譽看的甚重,就連他的母親——父親此生最愛的女子,都隻能是妃位——隻因他的母親是個凡女子,而不是天族之人,而父親亦為了天族娶了一個他根本不愛的女人,還必須與這個女人誕下子嗣,若非如此,妙妍的母親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而妙妍,他唯一的妹妹——那一掌到現在還會令他心顫。


    他可以想象,若雲宮眾仙得知此事,就算拚命也不會讓他去封印異魔,畢竟仙帝封印異魔,天族顏麵何存,而那個叫碧遊的女子也將會成為眾矢之的。


    “希羽死不足惜,隻是不想再牽連無辜。”


    淩絕真人輕歎口氣,他還是不懂,也罷,讓他自己去悟吧。


    “封印異魔需戀人之心,她又如何置身事外?”


    見孟希羽抿唇不語,淩絕真人又淡淡開口,“異魔出世不再眼下,此事當可先放放,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魔界找到十二魔煞……”


    孟希羽看了師傅一眼,點了點頭。


    抬眼望天空,一片黑色,天已徹底轉夜,冷風嗖嗖,竹香染了夜的清冷之氣,讓人更覺寒氣逼人,他不覺寒冷,腦中一片清明,和著月色,有著淡淡的憂傷,卻美的如此動人。


    遠處石後,伯兮已完全石化,與石墩一般一動不動,腦中隻重複著幾個字,陰陽石、異魔、戀之心印封,他有些遲鈍但不是愚笨,不肖片刻,便想明白了所有事情的結終——仙帝會死?他會以身去封印異魔?


    這噩耗如雷擊般將他打醒,他再望去,仙帝與淩絕真人兩兩相對,但都在默默沉思,沒有再開口說話。他悄悄退出了竹林,如遊魂般走迴客房——這不可以,怎麽可以?他是仙帝,即使要封印異魔也不會讓他去犯險,他伯兮忠心護主,若要封印,他去便是——但這陰陽石為何會顯現出仙帝之名?


    疑惑滿腹,他推開客房之門,看見淩絕山弟子在房內等他,方想起該問的沒問,現在已沒有心思再去問了。


    “仙官,仙帝怎麽說?”小弟子見他滿臉陰沉,心底不由發笑,想必是挨了罵。


    “哦,那個,我迷路了,沒找到仙帝與淩絕真人,實在不好意思。”他僵硬的訕笑道。


    “迷路?”小弟子向房外瞅了瞅,“從這到竹林隻有一條路,何以迷路?”


    伯兮有些不耐煩,“迷路就是迷路,問這麽多幹嗎?”


    小弟子有些委屈的弊弊嘴,又一想,定是他挨了罵不好意思與自己講,便不想與他計較,


    “那是否還為仙帝準備上房?”


    “備下吧。”仙帝與淩絕真人在地發呆,想必一時半刻走不了。


    小弟子應下,抬步離去。


    伯兮忽想起什麽,幾步追上,“小師弟留步。”


    小弟子轉頭不解,“還有事?”


    “哦不是,你看,這也折騰了半天,夠辛苦的,想向你道個謝。”伯兮態度與之前大相徑庭,討好似的頻頻笑道。“另外呢,我這有一塊仙帝賞賜的玉佩想贈與你,別看不起眼,可凝聚了不少仙家的仙氣,有助提升功力……我就是日日用它修煉,現在功力提升了不少。”


    小弟子慌忙擺手,“這使不得,本是我份內之事,怎麽敢收仙官這麽貴重的東西。”


    “不妨事,你且收下,而且今日若不是你想的如此周到,我可能會挨仙帝的罵,就憑這個,賜你玉佩也是應該的……”他見小弟子仍推拒,臉一沉,佯裝不悅,“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伯兮,嫌這禮物太輕。”


    “不是不是,我怎敢嫌仙官的禮物太輕,實在是我無福銷受。”小弟子對他態度的轉變本就迷惑,再給他安一個輕蔑仙官的帽子,他一定會被趕出淩絕山的。


    “那就拿著,”他拉過小弟子的手,塞進他手裏,“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嗬嗬嗬……”


    小弟子推托不掉,隻得拿著玉佩,可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無功不受祿,總覺得這伯兮怪怪的。“那謝過仙官,”


    “別仙官仙官的,叫我伯兮就是行,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他摟著小弟子的肩,又走迴屋裏,特意關上房門。


    “我叫元誌。”他見伯兮關上房門,更知他是有事要講。


    伯兮讓他在椅上坐下,還親自為他斟了杯茶,“那元誌,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元誌笑笑,端起茶杯,剛送到嘴邊又放了下來,“伯兮仙官是否有事要問,若有但講無妨,元誌一定知無不言。”


    伯兮一拍桌子,當下想說“孺子可教”,但為了不給天族丟臉,他還是矜持的笑笑,“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對你們淩絕山的陰陽石一直很好奇,”


    元誌一顆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還以為會讓他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原來就是問陰陽石,當下便答道,“其實我新來不久,對陰陽石也知之甚少,隻是聽師兄們提到過,陰陽石可探過去未來,世間之事沒有它不知道的。”


    “這個我知道。”伯兮當然聽過陰陽石的事跡,誇張得不得了,有許多仙門仙派排著隊上淩絕山求解,都被擋迴了。


    伯兮自有他的理解,他不信這世上真有這麽靈驗的石頭,想必,“我隻是想知道這是不是你們淩絕山故弄玄虛,蒙騙外人的?”他揍近元誌,低聲問。


    “啊,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了,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淩絕山絕不會做出此事的。”元誌連連搖頭擺手,事關淩絕山的名譽,怎可胡說。


    伯兮托腮稍加思索,“那你知不知道那石頭可靈驗?”


    “根淩絕山史書記載,陰陽石共顯靈過三次,一次是陰石,一次是陽石,還有一次是陰陽兩石。”


    “什麽?才三次?”什麽陰石陽石的,伯兮聽的頭都大了。


    元誌連連點頭,“聽說,陰陽石隻在天下危難時才會顯靈,不是問什麽事都會說的。”


    “那,可靈驗。”


    “那當然,不然怎麽說是淩絕山的鎮山之寶。”元誌一嗤。


    那異魔出世是天下大事,陰陽石顯靈也屬正常,這樣說來,仙帝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伯兮在屋裏踱步,不行,他得想個辦法破了這陰陽石的詛咒。


    “伯兮仙官,若沒有其它的事,我要先去打掃房間了。”元誌喚他。


    “哦,好好,你去吧!”


    元誌拿著玉佩,高高興興地走了,幾個問題就換來一塊仙家玉佩,這買賣太劃算了。竹林中,孟希羽席地而坐,靜靜入定,師傅走時,叫他今晚在這竹林中靜心,他便在這裏靜心,其實他甚是喜愛這竹林,從前是弟子時,他就喜歡夜晚在這裏,心若靜,萬物才能空化,萬物空化,才能找迴本我。


    夜風更冷,孟希羽仙身護體,依舊絲紋不動,慢慢地,他漸入獨向迷霧,四周仍然是竹林,日光照射下清晰異常——獨向迷霧是修為高者借以尋找事物的答案,它與陰陽石不同的是,迷霧空間所尋找的答案是大千世界中存在的生靈,或是三界中已經記錄在冊的事情,而陰陽石尋找的答案是從未出現過或未被記載的事情。


    順著竹林走下去——他此次進入獨向迷霧的目的隻有一個,他想知道那個叫碧遊的女子到底是何人,為何會牽連其中。


    烈日正豔,他在迷霧中到沒多大感覺,隻覺得有些刺目,他抬臂擋去眼前光線,暈白的光澤中似乎看到五顏六色般絢麗的色彩,他定晴細看,那是一女子的背影,她身上的衣衫五彩斑斕,頭上珠釵步搖更是耀眼,孟希羽腳下步子未歇,雖輕但快了很多,他欲走上前去,看看她到底是何人,但不待他走近,那女子已起身,一朵雲彩淩空飄下,她飛身躍上白雲,朝著太陽飛去,孟希羽大駭——那不是他的祥雲,怎會為她所用。因獨向迷霧中沒有辦法使用術法,連禦風都不能,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女子在烈日中消失。縱然費解,孟希羽還是念了口訣先行退了出來。


    與迷霧中不同,睜開眼睛還是無垠的黑色,他屈膝站起,抬頭望著遠處的山頂,雖看不到陰陽石,但山頂上常年盤繞不去的霧氣在群山峻立中顯得有些空靈,他負手站立,月光下皓潔如玉,


    “碧遊,”他輕念出聲,


    碧波中遊蕩,那該是多麽美好的畫麵,她是否身著五彩瀾衣,頭戴珠冠,像鯉魚一般暢遊無阻。隻是這女子何以會駕馭他的座騎?難道這個叫碧遊的女子真的與他有宿世之緣嗎?


    孟希羽低頭苦笑,若有宿世之緣,又為何會有此劫數?


    此次獨向迷霧尋覓未果,可見當真如師傅所說,機緣未到,他向來隨性,既然師傅已言,異魔出世尚未成形,故且不想此事,他早已看破生死,無妄痛苦或悲傷。


    次日清晨,孟希羽本想與師傅道別,才知淩絕真人已閉關,他心中歎息,深深望了眼師傅的殿門,未作久留,與眾弟子道別後便出了山。


    但出了山門後孟希羽卻站著未動,一直在抬頭觀望,


    “仙帝,”伯兮輕聲喚他,昨晚他亦是一直未睡,腦中盡是陰陽石預言之事,想著如何能化解,如何讓仙帝免遭劫數,這一想就是一晚上,也未想出個所以然來。


    孟希羽未應,口中念著口訣,祥雲淩空而來,穩穩落在他麵前。


    “仙帝,不禦風了?”伯兮看見祥雲,有些詫異,仙帝平日不愛炫耀,隻會在一些隆重的場合才會使用,今日這是怎麽了?


    孟希羽還是未應他,縱身躍上祥雲,伯兮知趣的沒再問,也跟著他身後跳了上去。


    一路上主仆二人如來時一般各自沉默,而此時,伯兮也有了心思,他一直緊鎖眉頭,隻恨自己頭腦不靈光,想不出好的法子來。


    孟希羽側目就見他這副模樣——伯兮一向大大咧咧,但卻為人樂嗬,即使被他馴訴也隻是緊張一陣,過一會兒就忘得一幹二淨,孟希羽知他有心事,卻也不願開口直問,可不問,又不願見他愁眉,


    思索間,還是開了口,“伯兮,你腰間的玉佩呢?”


    “丟……丟了,”伯兮一驚,一時間找不到好的借口,他雖不聰明,也知不能讓孟希羽知道他偷聽之事。


    孟希羽臉一沉,語氣略微重些,“這麽重要的東西,豈可說丟就丟,”那玉佩跟隨了他近百年,當初他贈予伯兮,也是想保他平安,隻是這伯兮……唉,見他低頭不語,孟希羽不忍再責備。


    若是被孟希羽知道他的玉佩是被伯兮賄賂了,還賄賂的如此沒有價值,恐怕會被氣死,要知道有關陰陽石的一切萬闕的藏書閣中都被詳細記載著,伯兮雖粗,但還是識字的。


    可憐伯兮仍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玉佩送人算什麽,隻要仙帝好好的,要他的命都行。


    正欲解釋些什麽,祥雲一陣晃動,原地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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