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畫麵已經再次變換,眾多修仙之士禦器而行,諸多陣營上演末世大戰,顯然這個時代便是眾所周知的末世。


    畫麵中,諸多法器虛空纏鬥、眾位大能紛紛鬥法,洪荒莽獸相繼而出,死傷慘重,半個天空被映得殷紅。就在眾人聚精會神之時,畫麵之中,一株巨大榕樹顯現而出,巨大的主幹占據了小半天空,無數氣根自空中瘋狂纏舞,鋪天蓋地。


    然而,看到這裏,連羿極為震驚。要知道他本體乃是一株九芯地湧金蓮,仙植之中也排在前列的存在,他百餘年方才化形,如今堪堪破妖境修為,而眼前的榕樹,乃是最為普通的植係,可卻能在末世大戰中有此實力,想必至少是封號仙的存在,那要經曆數千甚至上萬年的修煉。


    就在眾人愣神的同時,榕樹那萬千氣根,竟當真自虛空之中伸向了眾人,當連羿反應過來時,根莖已達眾人麵前,來不及多想,萬界卷猛地飛起,擋住了最前麵的一批根莖。


    “魂分三式,八麵玲瓏。”再顧不得隱藏,連羿瞬間分出三個分身,算上連羿,四人迅速自身上散出藤蔓卷著眾人紛紛後撤。


    可連羿畢竟修為有限,此時萬界卷已無力阻擋後續繼續襲來的根莖,稍慢一步反應過來的戕彤彤和彌石耳也已經祭出法器抵禦著不斷攻來的根莖,先前盤膝恢複的張毅也在連羿藤蔓纏繞下和眾人一同施法抵禦著。


    眾人急速後退,可一瞬間,身後來時的道路竟消失不見,隨之而來的是一大片淡粉色濃霧。


    “連師兄,怎麽辦。”


    此時的眾人,驚慌失措,除了胡亂抵禦著襲來的根莖,亂作一團。


    一時間,連羿眉頭緊鎖,如今的連羿根本無法施展,挾裹著眾人,同時又不知這些根莖到底從何而來,第二式弑魂戟根本無法使用。可眼見眾人就要被濃霧襲裹,生死不知,連羿再顧不得其他。


    隻見他全身金光四起,褐色長發無風自舞,本就白皙的皮膚之上竟出現一層金色暗紋,雙眸逐漸被金色取代,就在眾人皆未注意到的後方虛空,一朵巨大的金蓮虛影竟緩緩張開,就在其即將凝實之時,濃霧四起,根莖停在了虛空之中,一個空洞虛幻的聲音響起:“停手!”而這,是連羿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昏暗的木室內,連羿正平躺在一張藤床之上,赤裸上身,雙目緊閉。隻見其皮膚上赤金花紋若隱若現,而在其身旁,一個引發老者負手而立,隻是他極為矮小,個頭還不及他所拿木杖。


    此時老者單手握著木杖,另一隻手捋著快要及地的銀須,眉頭緊蹙。


    “確是我植係一脈妖修不假,觀其先前模樣,應是佛係金蓮一門,可這佛門仙植為何身現赤金砂紋?”老者說罷,提杖而起,當木杖再次落地,藤床青光四起,青翠枝葉茂密而生,不出三息,竟將連羿整個身軀包裹起來,除了一張極為俊俏的臉蛋露在外麵。


    “花開花落,經脈而生,窺元,現!”老者雙唇微啟,沉聲說道。


    隻見覆蓋在連羿周身的枝葉越發濃密,當其完全錯織在一起毫無縫隙時,根根金絲顯現其上,就猶如他體內真實分布的經絡一般,顯露而出。


    “經絡無異,反而極為通達,並無問題。”此時老者眉頭更緊,沉思片刻,雙手結印,木杖自立其旁,隻見覆蓋在連羿身上的枝葉之上銀花朵朵顯現,當他印訣施畢,眾多銀花一瞬綻放,光輝自心蕊飄出,浮於虛空。


    “花開彼時,從魂而示,窺靈,出!”


    隻見虛空之上,光輝快速凝實,連羿之形憑空出現,然而實形之上,籠罩著一層紅芒。


    “奪舍?”見此,老者怒目圓睜,單手抬起,就要落下,可就在此時,紅芒一閃,銀色身影變成了赤金色。


    “不對,這是秘法重生。”


    隻見他放下了抬起的右手,隨即雙瞳微亮,一道金光一閃即逝。


    “但這秘法著實拙陋,竟失了記憶。”也不知老者如何得知,隻見其搖了搖頭。


    “佛門仙植,卻生出血煞之力,莫不是前世因果。如若這般,我算不算完成了老菩提的遺願。”想到這裏,老者眼中有了幾分悵然,隨即又多了幾分神采。


    隻見老者盤膝而坐,下一秒竟虛空浮起,隻見那根木杖緩緩橫在了連羿上方空中,閃爍著淡淡銀光。


    “十世浮沉,百世安身,魂生千載,萬古而歸。”


    每一句說完,銀光便強盛幾分,知道最後歸字落畢,整根木杖銀光大盛,自木杖中生出密密麻麻的根莖,和先前在長廊之中所見一般。


    很快,一部分根莖纏繞上了將虛空之中的赤金色連羿,另一部分根莖伸進了藤床上密匝匝的枝葉之中。


    “望你莫讓老夫失望。”老者停頓了片刻,隨即雙手開始不斷變換法訣,三息之間,已看不清其處於變換的雙手,整個木室銀光大盛。


    此時的連羿依舊閉目躺在藤床之上,然而在另一個空間,一個男孩兒在一個僻靜的庭院中追著蝴蝶,而一女子身著華貴地坐在庭院石椅之上,欣慰地看著男孩兒,任其跑著鬧著。而連羿則靜靜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所有。


    “羿兒,舞一下為娘教你的《劍水訣》,讓為娘看看有沒有進步。”女子笑道。


    男孩聽聞,迴頭笑著點了點頭,在地上撿起了一根稍粗一點的木枝,有模有樣地舞了起來,頗具氣勢。


    眼前的一切,直擊連羿內心,一聲羿兒,讓他覺得這一切都那麽熟悉。


    隨即畫風一轉,一個夜晚,一個男人自房中走出,男孩兒躲在庭院的榕樹之後,當男人瞧見男孩兒後,冷漠地瞥了一眼,未說一句話,便走出了庭院。然而可能也正是這份冷淡與陌生,驚得男孩身體微顫,跑進了房內。


    “娘,剛剛爹爹他……”


    “你爹爹,累了……”


    轉瞬間,春華秋實,不知冬夏幾載。


    連羿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周身場景變換。


    諾大的廣場之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靜靜地站在最中間的石案旁,廣場四周無數雙眼睛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最前方的席位台上,一眾老者麵無表情。


    當連羿的目光再次迴到少年身上時,他動了,隻見他拿起石案上的清脂筆,虛空寫下了“天地蜉蝣”四個大字,就這樣簡單的四個字,竟讓連羿不自覺的後退半步,於此同時,少年依舊繼續寫著。


    “天地蜉蝣,崢嶸悠然。”就在兩句話不知不覺自連羿口中說出的同時,少年停筆,八個大字赫然顯現虛空之中。連羿連退數步。


    廣場之中紅芒大起,原本的八個字一瞬之間化為光電,緊接著“無心妖孽,血煞遍野“八個殷紅之字憑空而出,整座城烏雲密布,說不出的昏暗。


    此時的連羿睜大了雙眼,他聽不見此時以為台上怒目圓睜的老者們怒喝訓斥,看不到台下眾人的驚恐神情,他隻看得到場中央的少年怔怔地抬頭看向天空中的那個好似宣判了他死刑猶如血淋淋一般的八個大字。緊握的雙手,早已沒了血色,顫抖著將衣襟抓得變了形。


    少年臉色蒼白地看了看席位一旁的男子,也就是他的父親,隻見其眉頭緊鎖,依舊未說一句,可在少年看來這好似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他嘴角微微上揚,未言一句。


    不知因何,連羿緩緩邁動了向前的腳步,越來越近,他緩緩抬起了雙手,想要輕輕搭在少年的雙肩上,他想給他哪怕一丁點安慰,告訴他,這並不怪他。


    然而就在他的雙手快要落在少年雙肩之時,場景再次轉換,是那個雨夜,先前他恍惚間看到的那個雨夜,少年倒在大雨之中,數名黑衣之人將起圍住,一個驚恐憤怒到臉部變形的同齡少年怒吼著,然而下一刻,少年倒了下去,一片血泊。


    連羿怒吼,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他想要移動,想要阻止,可此時的他竟無法動彈分毫,他隻能死死記住那張臉,那張讓他在一瞬之間期盼生存、憎惡生存的臉。


    場景急速轉換,還是那個僻靜的院落,原本華貴的女子,披頭散發,臉上沒了血色,她就那般懸浮在空中,雙眼平靜地看著地上雙目合閉的少年頭顱。


    “羿兒,娘不忍你這般逝去,你還未好好看過這個世間。你會知道,這個世間並非這般殘忍,有花香、有鳥鳴、有你曾經和我說過期待的所有美好,也有愛。”


    女子說到這,眼睛有意無意地看向了連羿站的地方,然而此時兩行熱淚自連羿雙目流淌而出,再發不出一絲聲音。


    “以魂渡世,以骨築橋,不入輪迴,借魂重生!”當女子念完這四句法咒,瞬間周圍所有聲音蜂擁而至,兩行血淚自她雙眸流出之時,連羿猛撲而至,一聲“娘”卡在嘴邊,再也喊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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