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打響之初,一切都按照阮文雄的預計進行,眼見先頭部隊距對方陣地也就還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對方的照明彈讓他的攻擊不得不搶前實施了,單從這一點來講,他有點從心裏佩服對方指揮官的機敏與警覺,這是他喜歡的一類對手。


    在山腳下一處隱秘的臨時指揮所裏,阮文雄手握著望遠鏡不錯眼珠地盯著54#高地的攻堅戰。


    黎洪的突擊排在發起攻擊後不久就受到了對方強有力的阻擊,很顯然,這裏的防禦都是被精心設置的,縱橫高低形成一道密集的火力網罩在了攻山部隊的頭頂。


    黎洪的攻擊部隊在距對方前沿不足七十米的地方,被壓製在一片略微開闊的地帶前進不得,倉促之間組織起的機槍陣地,由於缺少足夠的策應與協同,也無法扼製住對方的火力,很快就有一組機槍手被打掉了。


    看到這種狀況,阮文雄命令在外待命負責提供火力支援的攻擊小組全部投入戰鬥,快速進入到攻擊區域對對方實施有效打擊,同時為攻山部隊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


    令下如山倒,一時間82迫擊炮、無後坐力炮、60迫擊炮、40火箭筒等等所有能用上的武器裝備幾乎全都招唿上了,頓時,山頂硝煙彌漫,風聲鶴唳,黎洪趁機重新組織力量,準備再一次發動攻擊。


    阮文雄仿佛覺得火力還不夠強大,他又調來了兩架高射機槍,親自帶隊加入戰團,有了強大後援的有力支持,山頂上的火力頓時被壓製下來。


    麵對越軍有如暴雨般的猛烈攻勢,守在陣地上的戰士們頓時壓力倍增,越軍高射機槍和迫擊炮彈的轟擊讓他們抬不起頭來,在越軍重武器的轟擊下,陣地上的人即便組織起一些反擊也顯得蒼白無力,陣地前沿的僅存的幾顆碗口粗細的樹木,已都被機槍子彈攔腰截斷。


    隱在暗處的黎洪一見有機可乘,帶著他的突擊排,‘嗷’的一聲從躲藏的地點出跳了出來,快速向山頂突去。


    在張全樂和翟明義兩處陣地的右前方十幾米的地方,是小龍和另一名戰士的陣地,已經幾乎把槍管都打紅了的小龍被越軍兇猛的火力壓製得半天抬不起頭來,子彈打在陣地上濺起的碎石、泥土打在他的臉上、身上。


    小龍蜷縮在戰壕裏,嘴裏不停的咒罵,偶爾舉起槍向外射擊,也都是盲目地亂打,他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被人壓製,返身從貓耳洞裏拿出一架肩扛式火箭筒。


    “媽的!老子就不信你他娘的是銅打鐵鑄的。”


    旁邊那名戰士也從洞裏拿出了一隻火焰噴射器放在了身邊。


    “就是銅打鐵鑄的,老子今天也要把他們熔了,一會兒讓他們嚐嚐烤乳豬的味道。”


    趁著敵人的火力一瞬間的停滯,小龍一個挺身站了起來,身體探出了掩體。


    在剛才受到攻擊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對方火力點的大致位置,但要想打掉他們卻並不容易,敵人在下麵,要想擊中他們小龍就必須盡量探出身去,這樣才能有射擊角度,但這樣就會把自己暴露在對方的槍口下。


    可是小龍已顧不上這些了,此時他的頭腦裏隻被一種信念支撐著,那就是一定要打掉對方的火力點,不能越軍衝上來。


    小龍的預判相當準確,射擊的時機也完美無缺,他眼見對方的一個高射機槍陣地被他的火箭彈夷為了平地,同時可能還引爆了其他的一些彈藥,造成了一連串大大小小的爆炸,其間還伴隨著亂飛的子彈。


    看著遠處如煙花般飛濺的煙火,小龍興奮的想要大吼,但他的喉嚨裏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在他擊發的同時,十幾發衝鋒槍子彈打在了他那並不堅實的身體上,他心有不甘地伸手指了一下對麵,身體轟然倒下。


    在倒地之前,他的心髒就停止了跳動,倒下一刻,他的嘴角卻明顯地帶著微笑,方才的情境成了他腦海裏留下的最後的、凝固的影象。


    這一切像一組電影橋段一般在樂子的眼裏化作永恆的定格。


    小龍旁邊的戰士根本沒有看清小龍是怎麽被擊中的,他大喊一聲“龍哥!”,欠起身來想把小龍拖進戰壕裏搶救,還沒等他夠到小龍,一排子彈正好擊中他的腹部,他整個人又被重新打迴到戰壕裏。


    這一切都在十幾秒裏完成,在十幾秒裏完成了生與死的轉化。


    離他們最近的就是張全樂和趙大虎,從小龍身上迸出的鮮血甚至濺到了全樂的臉上。


    如果說戰鬥開始時張全樂他們內心深處還有一絲對戰爭的恐懼心理,但此情此景讓這種恐懼化為烏有,已經殺紅眼的戰士們將恐懼轉化為仇恨的子彈射向自己麵前的敵人。


    戰爭可以讓人在轉瞬間完成向魔鬼的蛻變。


    張全樂到現在甚至都沒有機會弄清另一名戰士的姓名,就親眼目睹了兩人被子彈擊中的全過程,這一幕讓他血貫瞳仁、血脈噴張,這一幕也徹底喚起了他人性深處的那份原始的野性,讓他完全忘了自己所處的險惡環境。


    張全樂大叫一聲:


    “龍哥!”


    身體一縱就躍出了戰壕,猙獰的麵孔讓人膽寒,手中的衝鋒槍開始怒吼。


    樂子身邊的趙大虎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想要伸手去抓卻已為時過晚,張全樂就像一隻靈巧的兔子一樣穿越蹦跳,無數的彈坑和炸斷的樹木成了他借以隱身的屏障。


    張全樂在彈雨中一邊射擊一邊奔跑,全然忘卻了自己身邊的危險,他隻想把自己的戰友拖迴到掩體,他不想讓他們暴露在敵人的炮火彈雨之下。


    張全樂一邊快速移動,一邊持槍射向已經突到近前越軍,這幾個腿腳快的越軍可能也沒料到會有這種狀況出現,沒等做出反應,迎麵飛來的子彈就讓他們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沈大鵬和翟明義也看到了眼前的情景,長時間的配合讓他們自然躍起為樂子做起了掩護,身高體壯的翟明義端著班用輕機槍向已經越過開闊地帶的越軍猛烈射擊,大鵬的衝鋒槍也沒閑著,長期艱苦訓練在這一時刻終於顯現出它的威力。


    大鵬的快速點射幾乎彈無虛發,無間隙更換彈夾又讓他始終保持持續射擊的狀態,兩個人一個打遠、一個打近,配合的天衣無縫,十幾名越軍就像被一道無形的繩索絆倒在陣地前沿,無法向前再多邁出一步。


    趙大虎在打空了衝鋒槍裏的子彈後,俯身抄起了一個火箭筒,對著遠處的一個機槍陣地就轟了過去,目之所及的地方,騰起一片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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