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的話,自會相見。”


    薑非淡然一笑,匆匆轉身,向前往天劍宗的棧道走去。


    “這算什麽?”


    百裏映秋眨了眨明媚的大眼,有些不明所以。


    顧長安圓瞪地虎眼中浮滿心酸的打擊,久久迴過神來,愴然攢眉道:“我也想知道。”


    百裏映秋輕瞥紅唇,微微一笑,與顧長安揮手告別,隨著百裏鴻升向元通宮的方向走去。


    顧長安心如止水,目光麻木地凝視著百裏映秋漸漸遠走的窈窕背影。


    哪曾想到,苦心積慮為百裏所映秋所做的一切,居然是為他人作了嫁衣。


    毋庸置疑,從第一眼看到百裏映秋的時候,顧長安就已經為她神魂顛倒,不能自拔。


    一路上更是不斷示好,時常逗趣。


    看到成功博得百裏映秋燦爛笑容的那一刻,是顧長安覺得這麽多年來,做得最有意義的事。


    可眼下來看,都是些風吹即破的泡影。


    顧長安沉重地合上眼簾,將關於百裏映秋的一切,深深埋藏在心底。


    ……


    走過浮空棧道,便進入一座鬱蔥青山。


    隻見裏麵翠色欲滴,落葉翩飛,曲水揚素波,青苔侵山岩。


    順著石板路走了不久,隱隱山色深處依約露出一座碧玉怡人的竹林。


    記憶的軌跡交錯,往昔與今時的景象重疊。


    這座竹林,與三年前遇到的那片幾近相似。


    薑非心中一震,記起了那曾在竹林間相識的黑衣少女。


    誰曾想到,平白無故間,她居然會對自己狠下殺手。


    雖然時隔三年,可惶惑的感覺依然如當初倒在地上時一樣強烈。


    薑非想到這裏,不由地加快步子,向著碧玉竹林行去,直到近前細細端詳,打理著心中難以平複的不安。


    風勢乍緊,他驀然迴首,仿佛看見一道血紅的人影一閃即逝。


    冤魂不散?


    薑非沉下眉頭,這怪人說過,還會找他,天劍宗可不是等閑之地,恐怕他還不敢來撒野。


    若是真敢來,就讓他好看!


    薑非想著,握緊手中的任遠劍,翠玉林木上,有一群暝鴉振翅飛過。


    倏然間,竹林裏麵響起了悠揚頓挫的笛聲。


    這笛聲起韻時輕緩,如細水慢流,暖日清風。又緩緩轉入沉亢,似寒冬霜月下凜冽吹雪的朔風。號野聒耳,淒涼嗚咽。


    輕絕入骨的愴然憂傷,隨風潛入耳中,又灌溉進心頭,澆淋出難以名狀的清殤愁意。


    薑非為之所動,暫時放下對血紅人影的顧慮,追循著笛聲,向竹林內走去。


    進入碧玉竹林後,笛聲傳遞的憂傷也越來越清晰。


    直到走到了竹林深處,才算找到了笛聲的來源。


    竹葉瀟瀟下,有一位中年模樣的英朗男人,正倚著修長的竹身在橫笛吹奏,遣飛情愁。


    他一頭黑發不拘約束,簡單隨意地在頭上挽了冠,上身穿著蔚藍色衣衫,由於長期沒有整理,隻是懶散地套在身上,下穿黑色寬鬆長褲,腰間係著一條黑色的金紋帶,斜掛著如腳掌般大小的黃藤葫蘆。


    薑非沒有打斷他吹笛,靜靜地站在竹林內,感受著笛聲抑揚時綿綿不絕的悲涼秋意。


    英朗男人應該也已經察覺到了有人接近,但他並未急著朝薑非看來,而是繼續渾然忘我地吹了一段。


    笛聲止下後,他睜開意猶未盡的滄桑眼目,嫻熟地收起橫笛,又將腰間葫蘆解下,提在嘴邊灌了一口,悠悠道:


    “醉亦清醒醒亦醉,桃李蹊裏蝶成隊。讓我猜猜,你是為何而來。”


    英朗男人吹奏的笛聲雖然哀怨,可說話時的聲音卻是比較清朗,如高山流水般氣韻爽暢。


    薑非有些意外,英朗男人沒有直接索問來曆,而是先自行猜測。當真氣宇自一,不是凡俗之人。


    “倘若沒有猜錯的話,你是來天劍宗拜師學藝的。”


    薑非情知他會猜中,倒是沒有感到驚異,隻是點了點頭,坦然承認事實。


    “你既然是來拜師學藝,就應該心無旁騖,怎會中途轉程,來到這裏?”


    英朗男人眉宇間的垂發隨風飛揚,灑脫著奔軼絕塵的瀟灑風采。


    “不是命中注定,便是緣分使然。”


    薑非因聽了笛聲後心有所感,竟說出了原不是自己所能駕馭的言語。


    “哈哈!”


    英朗男人笑了兩聲站直身子:“生死易卜,知音難覓。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覺悟,看來也是性情中人。”


    倘若一切都是安好如初,誰又願意多愁善感。


    薑非眼下已是失父喪母,無家可歸,心中自然苦澀,走到無人之處時,又聽到了英朗男人憂傷的笛聲,聞聲起緒後,心中必然有所牽動。


    可又不能肆意傾訴,隨時隨地毫無顧忌的展露脆弱,隻能淡然一笑,泯下恩仇。


    “淺陋之言,讓你見笑了。不知尊姓大名?”


    “葉淩風。”


    薑非與葉淩風互道姓名之後,便與他在這竹林內席地而坐,暢所欲言。


    他們很有默契地沒有問起對方的來曆,隻是談說些無關緊要的風月往事。


    更多的時候,薑非隻有靜坐聆聽。


    從葉淩風口中得知,他的劍道曾經在天劍宗屈指可數,因為後來下山遊曆違反了門規,便被掌門處罰在此地,靜思己過。


    這片竹林幽僻清靜,他倒是樂得其所。


    一晃已經多年。


    薑非是第一個無事所表,而來到此地見葉淩風的人。


    他承諾可以為薑非講解劍道,而卻不讓對其有所稱唿。


    說是既然已經成為朋友,就不該拘泥於禮數稱唿什麽名諱,當是忘年之交,直道姓名即可。


    薑非欣然接受,對於劍道他還一竅不通,有人肯傾心講授,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過由於葉淩風正處於服罰時期,自然不能公然授教薑非劍道。


    便約定待到入夜時分,薑非便可悄聲來到此處學習劍道。


    談笑間已經日落西山,薑非才恍然驚起,匆忙與葉淩風道別,繼續向天劍宗行去。


    ……


    元通宮。


    “來人止步,所謂何事?”


    氣派華麗的宮殿門口,一位眉清目秀地女子亭亭侍立,脆聲發問。


    “來此求學。”


    百裏鴻升說著將手中純陽子修寫的信箋輕擲了上去。


    “容作通報,稍等片刻。”


    清秀女子說著指尖轉動,光華閃爍間凝聚出一隻栩栩如生的玉光靈鶴。


    光鶴清鳴一聲,展動翅羽之際銜起信箋,飛速向著門內閃動而去。


    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陣馥鬱芳香的花氣拂影而出。


    “原來是純陽道師所推薦的弟子,有失遠迎。”


    隨著溫潤如水的聲音響起,門內淩波走出一位綽約多姿的女人。


    她體態高雅,頭綰如意髻,身穿逶迤曳地水雲霓裳衣,碧素相接地裙腰間,束著青翠冰玉帶。


    柳眉依依,自帶三分春色,鳳眼盈盈,飽涵似水柔情,當真是儀態萬千,溫潤如玉。


    “初來乍到,不知如何稱唿?”


    百裏鴻升目露驚豔之餘,也沒有失掉禮儀。


    “我就是你們今後的師傅,連芸香。”


    連芸香溫聲潤語,唇邊笑意淺淺,溫善可親。


    百裏映秋撲閃著明媚地大眼,嬌聲道:“師傅好!”


    “你們一路走來,風塵仆仆。必然是身心勞頓,快隨我進來。”


    連芸香笑意更濃,揮手招唿百裏兄妹二人,隨她向裏走去。


    靈禽比翼遊,瑞鶴戲太清。


    宮內是座渠道通達的碧水玲瓏池,中間的圓形平台紋案精美,周邊的玄關持續湧泉,半吞半吐,盈滿水麵而不溢灑,寓意著陰陽成合的無上源義。


    五條分支的通道均勻分布,條條有理地延伸向各個堂殿,暗含著五行齊聚,各司其道的至箴淵理。


    行走在此間宛若仙遊於九天,又渾如臨流於清夢,真乃景致高格,夢幻朦朧。


    百裏兄妹兩人在感歎奇景之際,已經走到盡頭。


    連芸香喚來一名女弟子,讓她引領百裏兄妹去換洗衣物。


    收拾妥當後,便又隨女弟子來到正殿,舉行拜師儀式。


    “元通宮精通陰陽開合之法,五行變化之術,你們二人資質尚佳,立意學習哪個門道呢?”


    連芸香婀娜的體態立在大殿中央,笑意盈盈,溫聲問道。


    “升龍訣!”


    百裏鴻升劍眉一挑,不假思索道。


    連芸香笑意一滯,旋即又暈了開來:“升龍訣可是元通宮的絕學。即便境界達到,若是沒有得到門派一致認可,也是學習不得。”


    “那要如何才能學到?”


    百裏鴻升星目一睨,雖然有些迫不及待,可並未在語氣上有所表露。


    “修行貴在持之以恆,可不要貪進心急,你們現在境界如何?”


    百裏鴻升和百裏映秋先後報出了各自的境界。


    原來百裏映秋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已經具有了“凝氣”中期的修為,在同相年紀的女弟子中,可以說是出類拔萃,鶴立雞群。


    而百裏鴻升更是了得,小小年紀便已經達到了“凝氣”後期的修為,怪不得如此自信,直奔升龍訣而來。


    連芸香笑意盎然,頻頻點首。可見對這兩名新入門下的弟子也是比較滿意。


    “你們的修為已經漸入佳境,可要想以後能修煉升龍訣,必須還要從五行學起。”


    百裏鴻升劍眉微斂,原本以為隻要境界達到便可學到升龍訣,哪裏想到拜入門下後竟然還有如此繁瑣地要求。


    “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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