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指引羅岩去神火門的唿延沛青。


    上次唿延沛青在宗門外讓李俊元救羅岩時,無意中看到了他手中的斷劍,那三寸鈍刃,竟然引起自己撿到的那截黑鐵震動,不過當時李俊元在場,她就沒有拿出來。


    迴到宗門後,唿延沛青一直記著此事,今天特地換了一身便裝,麵帶青紗來到這空地上,就是想看看這個手持斷劍,闖入自己夢中的少年,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就目前看來,他也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孩子,隻是意誌比別人堅強了一些罷了,可為什麽偏偏是他出現在了自己的夢中?


    之前說話的紫袍少年,看著艱難攀爬的羅岩,再次鄙視的低聲說道:“實力不濟還不盡快放棄,出什麽風頭?”


    站在他旁邊的另一名少年聽到他的低語,也迎合道:“高虎師兄所言極是。”


    兩人的話再次引來一片厭惡的目光。


    天階上的羅岩這時已經嘴角滴血,臉上肌肉扭曲,在第七十個台階上停頓了許久後,才開始邁上第七十一個台階,現在已經是一步一滴血,三步一停留。


    ……


    與天靈門招徒大會同時開啟的巨劍門招徒大會,此時也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黃雲濤已經連續擊敗了九個挑戰他的少年,再擊倒一個,他就可以順利通過考驗。


    這時,一個白白胖胖的少年向他走來,手中還拿著一個沒吃完的雞腿,在距離他不到兩米的距離時,突然將手中雞腿扔向他的眼睛,隨後腳下奔跑起來,用力的向他身上撞去。


    在相隔不遠的另一個演武台上,周婉儀用有些發喋的聲音吸引了對手的注意,趁機一腳踢向對方的襠部,與她對戰的這名少年痛苦的倒在了武台上。


    萬獸門中,李興文正追逐著一隻幼獸,他們的測試要求也很直接,萬獸門一共放出了五十頭幼獸,誰能抓住其中一隻,就算通過了考核。


    天靈門台階上,當羅岩到達第八十階時,已經再也站不起來了,他躺在那裏昏睡過去,唯有放在身前的雙手緊緊握著令牌,生怕一不小心就會飛走。


    夢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看到村長問他要茅屋時那灼灼逼人的氣勢,看到了黃雲濤點燃茅屋時那邪惡的笑容,看到了鄉親們敢怒不敢言的愁容,看到了上官飛羽那水汪汪的大眼,看到了唿延沛青勸說他時的神情。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下沉,意誌開始消散,靈魂離開了軀體,飄迴了來天靈門的途中,迴到了被譏諷的巨劍山,被趕下山的神火門,死裏逃生的靈獸穀……


    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快要再次淪陷時,唿延沛青的聲音突然從他身上的斷劍中傳入腦海:“站起來,你是一個男人,這點困難都戰勝不了,還怎麽報仇,又何談修煉成仙?”


    這聲音雖然不大,卻每一字都落入他的心靈深處,烙印在裏麵,萌發出一個稚嫩的幼芽,隨後形成一股清澈的甘泉,傳遍身體的各個部位,滋灌著每一個末端的神經元,讓他重新燃起了前進的欲望。


    唿延沛青的聲音過後,上官飛羽的聲音又在他的腦海中響起:“羅岩哥哥,醒醒呀,別睡了,你還有好多級石階沒走完呢,趕緊呀,我在前邊等你!”


    這略帶稚嫩的聲音敲擊著他的神魂。


    咚,咚,咚……


    在不斷的敲擊聲中,他的手指動了一下,片刻後又動了一下,他的眼皮慢慢抬起,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冰冷的石階上,身邊並沒有他人,剛才的一幕幕隻是自己昏迷時的所想。


    蘇醒後的他坐起身體,感受著此刻威壓帶來的衝擊,放開緊繃的神經,讓每一個細胞盡情的去迎接壓力的洗禮。


    在心靈深處,把剛才的一暮暮又再現一遍,把屈辱化成力量,把悲傷化做動力。


    兩個時辰後他又動了,開始衝擊第八十一級石階。


    小平台上的人看到他又邁出了腳步,都吃驚的站了來,坐在正中位置的掌門更是沉聲說道:“此子絕非普通人也!”


    李俊元也驚奇的露出不了思議的表情,顧曉薇驚的張大了嘴。


    羅岩現在邁出的每一步,踩在石階上,更是踩在了這些人的腦海深處。


    有那麽一刻,李俊元甚至有點後悔答應唿延沛青的請求,把他帶到宗門對麵的高地上,這是否有些太殘忍?


    有那麽一刻,顧曉薇也開始後悔給他令牌,這是在摧殘生命。


    有那麽一刻,掌門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把選拔難度設置的太大,這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有那麽一刻,已經登頂的白袍少女怨恨自己勸他繼續堅持,這是不是在害他?


    天階前的空地上,此刻變的鴉雀無聲,無論是觀看的人群,還是被傳送迴來的少年,都集中精神,看著那個步履緩慢的少年,緩緩的移動著,他邁出的步伐比烏龜還小,速度比蝸牛還慢,但是眾人卻很有耐心的等待著。


    不知何時,唿延沛青的視覺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她那堅如磐石的內心,裂開了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縫隙,一顆種子趁機溜了進去。


    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中,不知從哪飄來了朵白雲,剛好懸浮在羅岩的頭頂,為他遮擋住了烈日。


    羅岩的速度依然很慢,他在竭盡全力的攀爬著,鮮血順著雙腿流下,染紅了身後的石階。


    九十級,羅岩身後的石階已染成了紅色;


    九十一級,他已經無法再站起身來,改做向前爬行;


    九十二級,他還在繼續努力;


    九十三級,他依舊沒有放棄,手掌都已破裂,開始用手肘支撐著身體,向前拖動身體;


    九十四級,這已是他的終極極限;


    九十五級,他再也爬不動了,在吐出嘴裏的最後一口鮮血後,他用下顎掛著前麵的石階,想再向前移動一步。


    一息,兩息,三息……,


    突然他拿著令牌的手高高舉過頭頂,隨後直直的向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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