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諾帶他來到拳擊館背麵。


    員工通道裏全都是紮堆的貨物,還有巡邏時間偷偷抽煙、看違禁超感芯片的幫派成員。


    走廊裏隻有幾盞昏暗的燈光。


    她掀開塑料膜,熟練地爬上雜物堆。


    約翰綴在吉諾的屁股後麵,隨她爬過一節頗有年頭的廢棄管道……


    竟然來到了拳擊館二樓。


    “這裏是倉庫,也是我的臨時臥室。”


    吉諾和馬卡歐都靠著經營拳擊館過活,比起那個經常閑置的出租屋,幾平米的隔間包含了姑娘的童年和小半個青春。


    約翰站在嘎吱作響的腳手架上,側耳能聽見縫隙裏傳來各種雜音。


    熙熙攘攘的顧客。


    商場暗處裏的靡靡囈語。


    倉庫隔起來當房間並非獨有的創意,每個無家可歸或者節約開支的經營戶都會這樣做。


    約翰也見到了吉諾口中的鎖。


    那就是個舊工業的u形鐵塊——你給街頭巷子裏的孤兒買份合成漢堡,人家都能幫你開掉。


    小鐵門背後是她的獨立工作間。


    吉諾卻沒去動那把鎖。


    從食屍鬼嘴裏撿迴一條命以後,她給心力交瘁的馬卡歐做足了保證。


    約翰環顧四周被牆壁上卷角的證書吸引。


    【物品:畢業授函】


    【姓名:吉諾·伊姆韋】


    “候嘞謝特,你是伊甸公立學校畢業的?還是網絡工程專業!”


    “馬卡歐比我更喜歡這張紙。”


    吉諾抖出煙,甩給約翰。“那鬼地方除了讓我們這種窮人背上永遠還不起的貸款以外,就隻剩下校園霸淩和階級歧視了。”


    “公司的校招計劃呢?”


    “簽那種會猝死的合同,等肝髒衰竭後享受醫療套餐換成電子內髒。”


    吉諾連抽兩口。“跟我成績差很多的蠢蛋卻直接坐在寬敞的辦公室裏,用廣播把女員工叫進去排隊潛規則。”


    約翰苦笑兩聲。


    “這迴是誰被擄走了?”


    “我的一個朋友。”


    “你是說錫紙?”


    約翰脫口而出一個名字。


    他說自己幾個小時前還在避風港公司,跟那個穿深潛服的黑客聊起過她。


    “你們是一個圈子裏的朋友。”


    “沒錯。”


    吉諾點點頭。


    她給約翰介紹起來。


    伊甸城的公共網絡裏有很多小門,通往隱秘的空間,許多黑客聚集在裏麵交流探索,做著五花八門的行當。


    有些頗具天賦,沒有被公司吸納的黑客就抱團起來,組成了一個個小組織。


    互相學習、分享各自的技術成果並且成為朋友。


    吉諾所在的組織叫做【漫遊者聯盟】。


    成員都是些經濟情況較差的街頭市民,卻都在某個技術領域擁有獨到的天賦,經常在網上分享各自的生活和心情。


    前段時間。


    漫遊者聯盟的發起人失蹤。


    她的綽號叫做血清,經常會指導其他成員,是地下世界裏享譽盛名的超級黑客。


    “你想讓我找你的網友?”


    約翰感到有點紮手。


    “血清失蹤已經超過半年。”吉諾搖搖頭。“她在網上留下了一個潘多拉箱子,據說被藏在數據迷宮裏,當時引起了很多注意力,但至今都沒有確切證據表明它是真實存在的。”


    “誰都在關心她的遺產,但隻有漫遊者聯盟的朋友們在擔憂血清的安危。”


    直到前天……


    有個叫棒球棍的成員,據說查到了血清失蹤相關的線索,跟柏拉圖公司前段時間的倉庫爆破案件有關。


    還提到什麽跟記憶相關的技術。


    他沒來得及上傳相關信息,就強製下線了。


    約翰聽到幾個關鍵詞挑了挑眉。


    吉諾麵露擔憂。


    “我和錫紙都懷疑是網監在插手。”


    賽博時代的網絡世界很特別。


    因為一場世界級恐怖行動,導致舊網絡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全麵崩潰。


    隨後智能ai流竄,加上公司戰爭和城邦獨立等各種事件後,才終於搭建起現在使用的新網絡。


    它的基層建設很簡陋,但深度很高,幾乎將觸手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麵麵。


    世界被打成一個個獨立的城市,每個人類聚集地都有各自的局域網。


    為了保護民眾的安全,賽博時代有一個專門管理網絡環境的組織,叫做……


    網絡監察。


    “我捋一下。”


    約翰擰了擰眉心。


    “你們幾個黑客為了調查朋友失蹤,把手伸向了擁有完整網絡部門和市場尖端防火牆的公司,現在人失蹤了!”


    “差不多吧。”


    吉諾隻能點頭。


    “剛才棒球棍再度上線,發送了一個移動坐標和求救信息,他說自己手裏有關於血清的情報。”


    她以為約翰是嫌麻煩不想插手。


    “血清的情報在黑市裏能賣出高價,我們隻需要知道她發生了什麽,就把消息轉賣出去,到時候伱把錢拿著!”


    “這麽做圖什麽?”


    約翰有點意外。


    吉諾卻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們都能關心血清,但憑借漫遊者聯盟是掀不起什麽風浪的,隻有讓更多尋寶的黑客獵人加入到這場遊戲裏,才有可能挖掘出更多線索。”


    “你們倒是挺現實。”


    【任務:未成年】


    【獎勵:酬金(浮動)】


    約翰眼前跳出任務信息。


    他走出商場正門的時候,伊桑伯格rch正好停在路邊放下腳架。


    嗡嗡嗡——


    【趕往信號發射地。(未達成)】


    約翰將吉諾給的坐標導入地圖係統。


    摩托車前車蓋上的玻璃觸屏彈出來,隨後將信息同步到他的義眼裏,投射到虹膜表麵。


    伊甸城夜幕下的街道似乎產生了一瞬間的波動,每一幢建築物都被柵格化的虛線掠過,隨後又重新渲染出霓虹斑斕的色彩。


    街道正中央有一根黃色線段。


    約翰不斷加速,沿著追蹤插件模擬出的路徑不斷向前疾馳。


    他逐漸遠離繁華的鬧市區。


    環城路沿著城市邊緣的高處不斷向上,在穿過長達幾公裏的大壩隧道後,來到了一片位於城市最邊緣的高地附近。


    【伊甸城-城區氣象站(廢棄)】


    “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約翰遠遠地就將摩托車熄火。


    他沿著公路步行前進,沒走多久看見廢棄建築物旁邊竟然有好幾輛帶柏拉圖logo的車。


    隨後一個身穿西裝的家夥走了出來。


    “俾斯麥?”


    約翰感到有點意外。


    這個家夥就是當初跟埃登做交易的公司高層,也是柏拉圖某個項目組負責人。


    那個被炸掉的倉庫還在散發影響力。


    約翰的義眼發出輕微的機械音,在夜視模式下不斷放大聚焦。


    他在看清的一瞬間就取消了掃描。


    因為上次見麵的時候這家夥敏感得很,好像特意安裝了某種高級的反偵察植入體。


    俾斯麥臉色極差。


    他似乎在跟人通話,沒有逗留地走上浮空車,伴隨著電磁設備特有的轟鳴聲直接離開了。


    【進入建築物,尋找棒球棍。(未達成)】


    【不驚動安保人員。(可選)】


    身穿柏拉圖護甲的士兵把守住幾個出入口。


    掃描結果顯示,建築物高處的觀測台上也有一個狙擊手在觀察左右。


    “我剛才好像聽到引擎聲了。”


    “浮空車吧。”


    “不太一樣啊,就像是機車之類的,但是跟梟町幫那種飆車黨又有點……”


    “你問過哨塔了嗎?公路上有沒有載具。”


    “毛都沒有。”


    “說不定是打野戰的情侶,我經常撞見,鮑爾喜歡在放哨的時候玩手藝,上迴就跟人家野鴛鴦挑到同一個地方,賊尷尬!”


    夜色裏傳來不加掩飾的嘲笑聲。


    潛藏在暗處的約翰感到一絲共鳴,曾經在鐵邦物流的時候,也有幾個沙雕做過類似的蠢事,同樣在夜班崗的閑聊中越傳越廣。


    守衛隻是出來護送俾斯麥的。


    建築物外麵停了兩輛車,剛好符合兩個八人小組的戰鬥單元,並且沒有撤離跡象,建築物裏肯定還有重點看護目標。


    門口兩人結束交談。


    其中一個轉身離開。


    最後的那個哥們走到金屬門旁邊,從懷裏掏出吸入式電子煙,想要在露水和濕氣沒起來之前猛猛嘬上幾口。


    一雙手從黑暗裏伸出來。


    “唔!”


    約翰的雙臂植入了合金骨架,運用剛學會的背後絞殺技靠近,隨後迅速勒住脖子,就聽見了輕微的骨頭脆響聲。


    壯漢失去了反抗能力。


    金屬吸入器落在膝蓋上,在掉落到地麵的前一秒被輕輕踢起。


    約翰伸手握住。


    他將東西塞進對方的防彈衣裏,輕拍兩下,隨後將屍體拖到旁邊藏起來。


    建築物裏麵沒有多少燈光。


    整個樓道裏都灰暗得要死。


    約翰決定先清理外圍,繞行半圈後尋著水聲找到一個懸崖邊小便的壯漢。


    他迅速靠近,在對方側過頭的瞬間捧住了這張長滿胡渣的臉,直接加大力度多擰了半圈。


    壯漢應聲倒下。


    殘留液體抖得到處都是。


    “謝特!”


    約翰嫌棄地將人拖走,離開前將鞋尖在對方身上蹭了蹭。


    角落裏傳來腳步聲。


    “你那玩意不會是壞了吧?”


    巡邏的壯漢剛剛露出半個槍管,就被人整個拽了過去。


    約翰掏出蝴蝶刀劃破對方的喉嚨。


    他根據經驗推斷,既然三個倒黴鬼都有了,建築物的每個麵肯定都有一個人,然後按照固定的換班時間同時移動。


    約翰繼續在轉角等待。


    他聽著腳步聲靠近,隨後掏出刀子,預判著時間往側麵猛紮。


    原本是想要直接爆頭。


    但這哥們有點高,所以刀子直接穿過黑色的針織圍脖和喉結,再往旁邊猛拉,沒有立刻造成擊殺效果……


    約翰撲上去補刀,趕在他發出更多動靜前將其徹底斃命。


    他在對方的戰術背心上摸索,找到一個戰術係統的插槽。


    這種高級貨以前隻有戰鬥編隊的成員才有。


    約翰這種運輸梯隊的司機,隻能通過車載喇叭和自建語音聊天。


    雙方開黃腔的水準都不在一個檔次上。


    他掏出數據線插入,通過黑光接管了係統。


    隨後就聽見了幾個簡短的交談聲。


    約翰通過戰鬥係統裏的友軍功能,直接反向推導鎖定剩餘敵人的坐標。


    他眼前短暫的閃爍幾下,出現十幾個紅色數據亂流組成的人形輪廓。


    由遠及近,大大小小,在建築物裏遊蕩。


    約翰繞迴去從正門走進去。


    他的義眼是彌賽亞的高級貨,自帶單兵夜視功能,能看清複雜的樓道和堆疊的雜物,耳機裏傳來對方的巡邏計劃。


    外圍士兵自己換班。


    這幾個人已經團滅了,耳機裏沒有人報警。


    建築物內部稍微有點複雜。


    約翰隻能盡量卡視野,不斷接近,然後從背後逐個扭斷他們的脖子。


    他在行進過程中還要不斷地觀察和傾聽。


    如果有兩個士兵關係特別好,喜歡在幹活的時候聊天吹牛,還得往後方放放,專挑那些特例獨行喜歡自己走,在旁邊潛水抽煙的幹掉。


    約翰行進過半,發現隊伍裏有好幾個人聚集在深處的一個房間裏。


    他們關掉了隊內語音。


    約翰觀察這幾個人的動作:


    這群家夥應該站在一個金屬台前麵,通過肢體語言判斷應該是類似手術台之類的地方。


    “法克!”


    約翰可不想把屍體背出去。


    他隻能放棄其他士兵,趕到了房間外麵——昏黃的應急燈從裏麵照射到走廊上,廢棄的台麵上躺著個小孩子,周圍是摘掉了頭盔和重甲外套的幾個公司士兵。


    “真的要用這玩意嗎?”


    “我說,審訊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對一個小孩子用藥物有點……”


    “別搞這種事情,你殺女人都不眨眼,這迴又心慈手軟啦?”


    “難不成你是喜歡小的!”


    “我去你媽的,俾斯麥那種人渣才是變態,其實咱們動手的話還好點,問出話來還能給個痛快呢,落到實驗室那幫人手上才叫做生不如死!”


    “趕緊吧,到時候他迴來發現這小孩還是完整的,估計就要找我們麻煩了。”


    鐺啷啷~


    走廊外麵傳來金屬滾動的聲音。


    “誰?”


    房間裏的幾人警覺起來,同時舉起槍,隨後隊內語音裏開始唿叫編號。


    大麵積靜默的信號源仿佛是一股無形的壓力。


    兩個士兵結伴向前。


    他們同時出門,各自朝著一個方向搜查,槍口不斷調整位置,開始朝著更遠的地方離開。


    房間裏的幾人也都拿起各自的家夥。


    “唔……啊……”


    桌麵上躺著的小孩發出痛苦的呻吟。


    他身穿帶有誇張金屬的皮衣,剃了個寸頭,在脖子兩側都有數據槽插口。


    額角位置有淤青,衣服沾有血跡,臉上也有被毆打的跡象。


    “暫時沒空收拾你,給我老實呆著!”


    公司士兵走上前,舉起槍托就要砸下去。


    砰——


    他的腦袋應聲炸開。


    血撒了半個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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