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雪客連出十三刀,刀光閃爍,連連擋下從四麵八方湧來的內力,那薄薄的雲霧之中,眾人隻見刀雪客一人連出數刀,不知他在打甚麽,那離江酒仍端坐在廳上。隻有柳緣君和楚輕安知道離江酒那看似普通隨意的一擊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十三道過後,刀雪客再無力支撐,便單膝跪倒在地,自顧自的喘著氣,竹刀也插在一旁。那冰霜逐漸退去,露出竹刀青色的本色。刀雪客隻覺五髒六腑被絞到了一起,腹中劇痛陣陣,但更可怕的是,自己的丹田之氣被打散,好在較之他人,他還有十方歸心功,雖然不曾運功,但秦不赦的功力早已注入他經絡之中,故而替他擋下了大半的內力。刀雪客漸漸調整氣息,將散亂的內力又凝聚迴丹田。


    但離江酒竟然察覺到了這一點:“這小子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自行凝聚內力。後生可畏。”


    一旁的燕一心也有些震驚,一是驚這麽多年來沒有幾個人能接下離江酒的這一招,而這刀雪客不僅擋了下來,還能自行凝聚內力,他努力迴想刀雪客方才所用的刀法,沉吟片刻,驚詫的看向離江酒,輕聲說道:“這刀法難道是?”


    “風雪十三刀。”離江酒終於變了臉色,皺著眉頭淡淡的說道,“小子,你是客雪山莊的人?”


    “他便是客雪山莊的少莊主,怎麽樣,怕了罷?”洛白衣仰天躺在地上,喘著氣一臉不屑的看著離江酒說道。


    離江酒自言自語道:“客雪山莊......少莊主......”


    刀雪客單膝跪著,拱手說道:“客雪山莊弟子,客雪山莊上代莊主...蘇尚之子,蘇陵雪,拜見,拜見前輩。”


    “上代莊主?怎麽,蘇尚退位了?”離江酒問道。


    刀雪客站起身來,內力已然恢複,隻是內髒有些受損,但已無大礙,他仍拱手說道:“家父已然故去十年有餘,莫非前輩與家父有舊?”


    離江酒聞言笑道:“蘇尚於我而言不過也是個江湖晚輩,我與客雪山莊並不熟識,他死或不死也與我無幹,倒是我一個故人與客雪山莊有舊,不過那都是陳年往事了。所以小子,客雪山莊的名號在我這草廬之中並不管用,我也不認識他們。方才你僥幸接下了第一招,接下來便是第二招!看好了!”


    說罷,離江酒右手前伸,又收迴胸前,上下翻了三四次,那磅礴深厚的內力在此占據整個屋子,別說是刀雪客,就連眾人也都感受到了從天而降的一股壓力。刀雪客便又攥緊竹刀,斷喝一聲,此次他決定以攻代守,一聲暴喝,衝天而起,那竹刀方出寒光,頂著那內力向上刺去。


    離江酒暗笑道:“找死!”眼神之中多了幾分冷酷,右手下翻,掌心朝下,猛地按了下去。而那衝天而起的刀雪客卻不能再前進分毫,反而一寸一寸的被往下壓,竹刀也漸漸彎曲,刀雪客的臉變得慘白,嘴角滲出的鮮血更表明了他已然受了內傷。


    離江酒的內力宛如一隻有形的大手,將刀雪客困在其中,動彈不得,離江酒的右手也握成了拳頭,忽的鬆開,刀雪客如同被泰山壓頂一般下墜,小腿竟陷到了地中,被牢牢鎖住,那當頭而下的內力將竹刀粉碎成齏粉,隨風飄去。


    待內力消散,刀雪客身子癱軟,卻因小腿下陷而無法跪坐下來,他的雙眼已然迷離,身上衣衫已然破舊不堪,宛若被刀劍割開一般,大大小小的口子中皆滲出鮮血,銀灰的頭發飄散開來,眾人見到如此慘狀,皆欲哭無淚,楚輕安更是無聲的抽泣著,緩緩的閉上了眼。


    這一招,離江酒想的便是廢了刀雪客的武功,如今刀雪客已然遍體鱗傷,正合了她的心意:“小子,你已然是個廢人。我勸你速速退去,不要再管你的朋友,他們太過無禮。若你就此離開,我大可放你一條性命,若你執迷不悟,那今天,便是你們七個的死期!”


    刀雪客微微一笑,咬緊牙關吃力的抬起頭看著離江酒,笑著問道:“前輩為何斷定,我已成廢人?”


    “你全身經脈被我打斷,武功盡失,難道還不是個廢人麽?”離江酒解釋道。


    刀雪客仍麵帶微笑,不錯,方才那一招極為狠辣,換做他人,縱然不死,周身經脈被斷,確實已是廢人一個。但秦不赦傳授的十方歸心功已然被刀雪客自己練得融會貫通,這內功實在神奇,竟能接脈續經,守定心神,方才便是這十方歸心功,在千鈞一發之際,守住了各處經脈,化解了離江酒的內力,才不讓其受損,更是為刀雪客凝聚了內力,讓他在短時間內仍真氣不散。


    頭發無風自動,刀雪客殘破的衣袍也飄動起來,竹刀已碎,楚輕安的尋葉刀也沒有帶在身邊,看了看手中的折雪劍,便高聲喊道:“雪哥哥,接劍!”說罷,便將折雪劍擲出。


    刀雪客並不轉身去看,右手一抬便將折雪劍攥在手中,他的眼神也一改往日的柔和,而是多了幾分殺意。手腕輕轉,右手中的折雪劍身泛出一抹詭異的紅光,而刀雪客的左手之中,便湧現一股極強的純正內力。雙臂微張,刀雪客邪魅一笑:“前輩,還有第三招!”


    “這不可能!”燕一心此時已是無比震驚,“他剛剛分明已經經脈盡斷!”就連他也無法毫發無損,輕描淡寫的接下離江酒這一招,而眼前的這個小子,棄刀用劍,除了衣衫盡損,滿身傷痕以外,精神和內力竟然沒有半分損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離江酒也驚得緩緩站起了身,隻覺得眼前這個小子和自己的一位故人有幾分相像,仿佛就是那個人,又站在了自己眼前。她搖了搖頭,長舒一口氣,讓自己清醒一些:“小子,既然你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說罷,離江酒終於站直了身子,用起了雙手。


    兩掌自身子兩側緩緩抬起,她的衣衫也飄動起來,發髻散開,滿頭青絲無風自動,雙臂展開,右手掌心向上,左手掌心向下,緩緩聚在身前,雙掌錯開,那若滔天巨浪和山穀颶風般的內力散開,一旁的燕一心也開始運功抵擋。他還從未見過離江酒使出這第三招,因而見狀也有些膽寒,下意識的用內力去擋。


    離江酒的內力散開,化作萬箭展開,她的眼神充溢著殺氣,似乎有心要置刀雪客於死地。潔白的雙手已被金色的氣雲包裹,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勁氣將燕一心逼退數步,而躺在地上的眾人也都被狂風逼得連連後移。


    唯有刀雪客屹立不動,他的雙腳已然脫離了束縛,十方歸心功在丹田之中運轉,內力遍走全身,折雪劍已被血一般猩紅的劍氣包裹,刀雪客不會用劍,便將劍做刀使,不等離江酒萬箭齊發,刀雪客便飛身而起,暴喝一聲,手中長劍向前橫劈一刀,那劍氣便撕裂長風,若龍騰虎嘯般朝著離江酒撲去,那紅色的劍氣四散開來,化作一個猩紅的月牙劈去。


    離江酒雙臂向前一揮,那金色的萬箭當即射出,與那劍氣撞在一處,霎時間地動山搖,山崩地裂,整個草廬劇烈的晃動起來,煙塵四起,嗆得眾人連連咳嗽,而那騰起的煙霧將刀雪客與離江酒籠罩在其中。燕一心也跌坐在地,口吐鮮血,看來那離江酒的內力和刀雪客的劍氣餘波也波及了他,好在他人皆倒在地上,這才逃過一劫。


    但周圍兩旁的茶幾和櫃子大都被劈得粉碎,而其中許多名貴的藥材也都散落一地。


    而那離江酒的這一招並非是被刀雪客化解,雖然刀雪客的劍氣破開了部分內力,但仍被亂箭擊中經脈,生死之際刀雪客隻得使出血意失心刀,配合十方歸心功更是威力不凡,但他的血意失心刀還不純熟,十方歸心功也隻練到了第三層,故而威力有限。方才使出那一招已然耗費了大半的內力,刀雪客隻覺得心如火燒,周身肌肉撕裂一般,疼痛難耐。內裏散去之時,刀雪客也癱軟在地,隻有模糊的意識支撐著自己。


    離江酒見到那熟悉的招式,熟悉的內力,心裏已是五味雜陳,刀雪客的進攻沒有對她造成絲毫損傷。見刀雪客癱軟在地,離江酒飛身而起,落在他身旁,看了看四周已是滿目狼藉,便輕鬆的將刀雪客提了起來,眼神之中閃動的光分明是淚光,刀雪客微笑的看著離江酒說道:“我已......接下前輩......三招......是否可以,放......我等離開。”說罷,又嘔出一口血。


    看著刀雪客滿身傷痕,離江酒再也忍不住,朱唇微微顫動,語氣之中透露出無限的哀怨:“你和秦無劫是甚麽關係?”


    刀雪客聞言,心內一顫,便昏了過去。


    待刀雪客再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傷口和血汙都被清洗過,已然換了一身幹淨的新衣服。而正在照顧自己的乃是楚輕安,楚輕安乃是一葉劍門的大小姐,從出生開始便是有丫鬟伺候,從來也沒有照顧過別人。看著楚輕安手忙腳亂的給刀雪客擦著額頭的汗,刀雪客不覺有些欣喜。


    刀雪客用餘光掃見,洛白衣,柳緣君,饒夢璃,任山淮,或坐或站著,皆在自己旁。就好像先前大戰離江酒乃是一場虛幻的夢一般,可卻又那麽真實。


    “我睡了多久。”刀雪客虛弱的問道,他想要坐起來,卻被楚輕安按住。楚輕安柔聲說道:“雪哥哥,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離神醫說你是功力消耗過度,經脈受損,好在你有十方歸心功護體,否則你就......總之,你現在還需要休息。”情到深處,楚輕安又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柳緣君的眼角也有些紅,見刀雪客醒來,也欣喜的笑道:“沒事就好,阿雪,你終於醒了。”


    一旁的饒夢璃聞言便湊上前來,臉上還有依稀淚痕,笑著說道:“我就說雪哥哥洪福齊天,一定會沒事的。”


    洛白衣與任山淮也是滿臉輕鬆的笑容,洛白衣調侃道:“好你個老刀,對我們還藏著掖著,學會了如此了得的武功卻從不見你顯露,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刀雪客聞言,微微一笑,心中有些疑惑,於是問道:“你們......沒事了?”


    “這還要多虧了離神醫出手相救,她還答應了為清秋和我解毒。我們受的都是輕傷,倒是你,著實讓她費了些心思。”任山淮說道。


    刀雪客聞言更加疑惑,在他記憶之中,離江酒不僅不肯出手相助,更是大動幹戈,將他們打傷,與自己更有三招之約,可如今為何又救治了眾人,他昏睡期間究竟發生了甚麽。


    門簾突然被挑起,離江酒和燕一心走了進來。離江酒仍是一臉平靜,燕一心也恢複了慈祥的笑容。刀雪客見離江酒前來,便警惕的坐了起來,欲圖強行運功,忽覺胸口陣痛,這才作罷,但眼神之中滿是對離江酒的不信任。


    “小子,都到這般田地了還敢強行運功,你當真不要命了麽?”離江酒淡漠的說道,轉頭看了看身後的燕一心。燕一心便將手中捧著的藥罐交給楚輕安,又遞來一隻碗,慈祥的說道:“吃了這帖藥,補了氣血,便無大礙了。”


    “多謝離神醫。”眾人拜謝道。


    離江酒環顧著眾人說道:“你們的傷都好了?”


    楚輕安便拱手說道:“這還要多謝離前輩不計前嫌,出手救治,否則我們早就去黃泉路上作伴了。”離江酒聞言微微一笑:“我若想殺了你們,何須如此麻煩?你們先出去罷,我要與這小子單獨談談。”


    眾人相視一眼,看向了楚輕安,楚輕安則是看向了柳緣君,柳緣君點了點頭,眾人這才一齊退出了房,楚輕安臨走前將藥放在了床頭。


    離江酒側著臉對燕一心說道:“你也出去罷。”燕一心點了點頭,也退出了屋子。


    離江酒則是緩步來到床邊坐下,刀雪客警惕的向裏坐了坐,離江酒將藥碗端到刀雪客眼前說道:“把藥喝了罷。喝了藥就無大礙了。”見離江酒一反先前的模樣,語氣之中也無殺意,倒多了幾分柔和,這才接過碗來,喝了一口藥。


    “小子,你不怕我下毒殺你?”離江酒眯著雙眼,輕聲說道。


    刀雪客則是坦然的迴答道:“前輩的武功超出我許多,縱然我們一起上,全前輩若有殺心,也可將我等一並殺死。何須等到今日,又何須用下毒這般下三濫的手段?”


    見他如此坦誠,離江酒也微笑起來,看著刀雪客,愈發覺得這小子和當年的秦無劫有幾分相似,便說道:“小子,你的武功也不低。在你這個年紀,能將風雪十三刀融會貫通,實屬難得了。更何況你有十方歸心功傍身,又練了血意失心刀這般駭人的武功,日後假以時日,勤學苦練,將這兩套武功真正與自己融合,那我也要忌憚你三分了。”


    刀雪客聽聞十方歸心功和血意失心刀,臉色大變,這還是第一個將他武功全部識破的人,而且至今刀雪客也不知道離江酒的真正目的究竟是甚麽,他斷然不會如此輕易的就出賣了秦無劫。於是他又用起了對付一葉紅的那一套:“前輩此言何意,甚麽十方歸心功和血意失心刀,我並不知曉。”


    “事到如今你還在隱瞞,你那相好的丫頭已然將事情全都告知於我,你還要藏到何時?”離江酒眯起雙眼觀察,刀雪客端藥的手已然微微顫動起來,“你和秦無劫究竟是甚麽關係,你是他的徒弟?否則,他怎麽會將自己的兩大絕技傳授給你?”


    刀雪客心想:“輕安不會如此輕易的出賣前輩,定是她詐我說出真相,不如先試探她一番。”於是刀雪客便試探性的迴答道:“前輩不是已然知曉,又何必白費口舌,再來問我?”


    離江酒站起身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神閃動,靜靜地看著刀雪客。刀雪客也看著她,可刀雪客從她的眼神之中看到的不僅有仇恨,更多的乃是哀怨和思念,心裏思索著此人與秦不赦的關係絕非一般。


    “你和他當年真的很像,隻不過他嗜殺成性,你卻寬厚溫柔。你倆有這一樣的武功,卻有著截然相反的性格,不過你們對待朋友對待親人和那股不服輸的勁頭,確實是一模一樣。血意失心刀沒有改變你。看來,他定是看在蘇瑾救他一命的份上,才傳授你武功的罷。這麽多年,他竟然還活在世上,可他為何,還不迴來見我?”離江酒的聲音有些顫抖,她似乎很了解秦不赦,也很思念她。


    刀雪客盤起腿來,坐在床上,不解的看著離江酒,徐徐問道:“前輩似乎和秦前輩很是熟悉?”


    “何止是熟悉。”離江酒微笑著說道,“他曾是我第一個弟子,也是我最後一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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