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妃一改往日對皇後梅茹不理不睬的作風,一見到皇後就迎了上去。


    “這些日子聽說皇後娘娘身子不爽,難得見到皇後娘娘,今兒真是好雅興啊......”辰妃老遠就笑盈盈道。


    一反常態、如此熱情的辰妃,著實讓皇後梅茹有些意外,她停住步子,心中疑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今年早春,聽說禦花園的花兒開了不少,本宮來瞧瞧......”


    說話間,已經有看到皇後和辰妃在一起的嬪妃們三三兩兩地聚攏來。


    見慣了辰妃對皇後的飛揚跋扈,如今兩個水火不容的女人居然如此和諧地站在一起,辰妃似乎興致還很高,這讓嬪妃們好奇心大起,打著給皇後梅茹請安的旗號基本過來是探聽消息的。


    不曾想,辰妃隻一個鋒利的眼神那些嬪妃們就乖乖識趣地離開了。


    梅茹這才明白,原來辰妃是有話要單獨對自己說。


    “辰妃妹妹,勞你牽掛,本宮多日未有出來,今兒陽光正好,索性陪本宮走走吧......”梅茹溫言道。


    一番話言語得體,舉止沉穩,讓辰妃突然間有些嫉妒。


    這個梅府先前的庶女根本不曾入得她法眼,試想,一個出身不高、又被嫡女動不動當丫鬟使喚的庶女,居然有這樣的好命,輕而易舉地成了統帥後宮的皇後。果然,環境造就人這話一點不假,這才多久的時間,這庶女的舉手投足間居然隱隱有了中宮的風姿。居然還得是自己“陪”她走走,擱在入宮前,她想陪在自己身邊,自己是斷然連個白眼也懶得給她的。


    雖然心中忿忿,但礙於有事,辰妃麵上還是強行保持了自己盡最大努力營造的熱情,“皇後娘娘聰慧,臣妾自歎弗如啊......”


    梅茹依然雲淡風輕,她何嚐不知道這個辰妃笑麵孔的背後恨她入骨。


    實際上,在入宮前,辰妃就對梅府的兩個千金頗有微詞,如今的皇後梅茹就不必說了,在當時那是上不了台麵的庶女。


    即便是梅府的嫡女梅霜,又是太後指定的皇後人選,也讓辰妃一直耿耿於懷。


    沒曾想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梅霜深陷冷宮,聲明狼藉,再無翻身可能。為此辰妃曾經短暫地做過中宮之位會不會輪到自己頭上的美夢。辰妃一直認為,論德論才,她並不輸於任何金枝玉葉,梅霜僥幸得太後寵愛,但其品德不端,當然比不上她。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望眼欲穿的後位最後落到了她這個梅府的庶女身上,當時極大地觸動了所有嬪妃的敏感神經。


    所以,辰妃一直恨梅茹橫刀奪後,更覺得她出身低微,根本不配後位,這言語之間的諷刺譏笑從未斷過。


    今日如此乖巧,倒耐人尋味,且看她表演吧。


    梅茹目不斜視望著前方,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的微笑,慢慢溜達著,不急不躁,那意思很明顯,你不主動開口我還懶得問呢。


    於是,梅茹從容不迫的姿態,這在辰妃眼裏卻成了十二分的刻意,仿佛梅茹是在嘲笑自己肯舍下貴為妃子的高傲來主動巴結她一般。


    辰妃心底冷笑,且讓你端著架子,一會看你還能不能端得住。


    走了一會,避開了所有的嬪妃,就連兩個人身邊的貼身侍女都和她們拉開了距離,辰妃這才指著路邊盛開的正紅色牡丹淺淺一笑,“皇後娘娘,快瞧瞧這花中之王的風采,這顏色,嘖嘖,當真和皇後娘娘身上的宮裝相配呢......”


    辰妃的嘴甜是出了名的,“花中之王”、“相配”的字眼,讓梅茹頓時停下步子,即便還沒有看到牡丹,心底已然舒坦地如喝了蜜。


    順著辰妃的柔荑,她看到了在成片盛開的的牡丹間一株怒放的牡丹格外引人注目,居然開出了罕見的並蒂牡丹。


    梅茹一看驚喜異常,這是吉兆啊,遂伸手輕輕撫上那柔嫩的花瓣,愛不釋手。


    辰妃唇角微微翹起,眸子裏劃過一絲鄙視,甜甜建議道,“皇後娘娘,倒不如臣妾摘了這朵牡丹,給娘娘戴上......”


    今日的辰妃如此順從、貼心,梅茹略思忖,含笑點點頭,“有勞妹妹了......”


    辰妃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剛觸上牡丹花柄的時候,突然愕然道,“唉呀,怎麽是並蒂牡丹呢?”


    “怎麽了?”見辰妃麵上驟然變色,梅茹有些奇怪。


    辰妃猶豫了一下,為難道,“這讓臣妾摘哪一朵的好?”


    “難道有什麽區別嗎?”梅茹直起腰身,臉色有些不好看了,覺得辰妃的表現有些矯揉造作,嘴上說著為我簪花,卻還掂量著理由推脫。


    “那皇後娘娘,您看中哪一朵了?”辰妃笑問。


    梅茹隨便指了指上麵的一朵。


    辰妃小心翼翼給摘了下來,讓梅茹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一邊小心地簪在她頭頂的發髻裏。


    簪完後,確定沒有問題了,辰妃這才笑著拍拍手,“可真是好看。”


    隨後,轉過身子,果斷掐掉剩下的一朵,撕碎後扔在地上。


    梅茹皺眉不解道,“怎麽了?這好好的花,折了多可惜。”


    辰妃笑笑,“皇後娘娘,簪牡丹沒問題,可是要簪這並蒂牡丹那可是有講究的。牡丹乃花中之王,配皇後娘娘正是相得益彰。隻是,這並蒂牡丹雖是同根所生,皇後娘娘戴一朵即正好,那另一朵,若是別人留意且如娘娘般簪上,豈不是要與娘娘比肩大不敬嗎?”


    “同根所生”,“比肩”,這樣敏感的字眼讓梅茹心底驀然一沉,這話裏話外,指向可謂明晰。


    按照辰妃的性子,若不是發現了什麽,怎可能去自己宮中數次打聽自己好些沒有。


    梅茹沉住氣,抬手輕輕扶扶頭上的牡丹,淡淡一笑,“辰妃言重了,不過是朵花而已,說什麽比肩?宮裏的妹妹們誰簪上都美......”


    辰妃凝眸梅茹的臉龐,方才她扶住牡丹的手一頓,再加上其微抿起的唇角,都在顯示著她的口是心非。


    辰妃輕輕一笑,“皇後娘娘,若是有人看中皇後娘娘頭上的那朵牡丹,皇後娘娘肯取下相送嗎?”


    梅茹臉上驟然變色。


    辰妃抬腳踩在地上已經碎爛的牡丹上,用腳輕輕一碾,“皇後娘娘,這花再美,已然掉在地上,總也比不上您簪在頭上的那朵,實在不必可惜。”


    辰妃抬腳站在一邊,地上的牡丹已經被她碾地破碎如泥,鮮紅的汁液如同鮮血,她冷笑道,“如今看來令人厭惡......”


    ——


    已是深夜時分,未央宮裏依然燭火通明。


    對於皇後梅茹而言,這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辰妃白日的話語還響在耳邊。


    梅霜果然是迴來了,居然還和皇上有糾扯不清的意思,這難道真的被辰妃之前的烏鴉嘴說中了,這個梅霜還有翻身的機會?


    雖然疑惑辰妃說的話,但辰妃的侍女說得有鼻子有眼,不能不信。


    自從上次在宮外暗殺梅霜失敗她又受了傷,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關於梅霜的任何消息。都說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沒想到這一有消息便是晴天霹靂。


    皇宮裏,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不過皇上,如今,若是皇上迴心轉意,豈不是要釀成大禍?


    關鍵,真如辰妃所言,那這梅霜現在會是在哪兒?而辰妃的人也隻見過梅霜一次而已。


    想到這裏,她隻能將所有的怨恨都加諸在那天晚上的某人身上,他的失信導致自己失去一次寶貴的機會。


    她深深吸了口氣,反正馬上要到大昭寺為太後祈福,她自然不會放過那該死的壞她事的人。


    ——


    晴空,麗日。


    一早的朝陽便釋放出柔和的光芒,空氣裏滿是花香,真是難得的好天氣。


    當看到皇上率領下的眾嬪妃們及宮女太監的時候,她還是被這浩大的陣容弄得有點緊張。


    最前麵站立的時明黃龍袍加身的蕭洛,旁邊和他比肩而站位置略微靠後一點的便是皇後梅茹,再往後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該是蕭洛的嬪妃了。


    每個人都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有麵色平靜的,有唇角含笑的,個個貌美如花,隨著陣陣清風,隻見衣袂翩翩,環佩撞擊時清脆的聲音亦是悅耳動聽。


    這麽多的老婆,怪不得那天見到皇上的時候他眼底隱隱有些發青。


    梅霜目光再次投到蕭洛身上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


    或許心情和天氣有關的緣故,溫柔的陽光下,皇上那曲線分明的麵龐輪廓明顯柔和了許多,整個人冰凍的氣場也褪去不少,至少,當聽到李公公說人來了的時候眸子裏的神色柔和了幾分。


    梅霜有些放心了,皇上心情好,才是真的好。


    但是,當梅霜收拾好心情,鼓足勇氣出現在大家麵前的時候,她頓時成了全場的焦點。


    吃驚、不解的目光是最多的,但都共同釋放著同一個信號,那就是,這個戴麵具的女人是誰?


    而蕭洛,原本柔和的眸子在轉身看到帶著一副銀色燕尾麵具的梅霜的時候,他先是愕然,接著臉色陰沉下來。


    還真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呢”,這個女人的智商,還真是不能小覷。不過,看這麵具,倒少不了南宮諾的幫忙。


    遂冷冷道,“怎麽?這副裝扮是見不得人嗎?”


    梅霜跪下恭敬道,“稟皇上,確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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