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去後,幾間屋子裏空無一人。


    梅霜奇怪,“靜慧師父?桃兒?”


    半晌沒有迴音。


    梅霜有些失望,正在琢磨著是不是要下山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桃兒的聲音,“施主去而複返,有何事?”


    梅霜驚喜迴頭,隻見桃兒雙手合十,低眉斂目站在門口,姿態淡淡。


    梅霜迎上前,“自然是臨走前過來謝謝靜慧師父和你了......你們救我一命,豈有走了不說謝的道理?”


    “出家人慈悲為懷,何足掛齒,切莫放在心上。隻是,靜慧師父昨兒已經下山,想來得幾日才能迴來,施主請迴吧。”桃兒淡淡道。


    和前幾天那個熱情的小丫頭比起來,如今的桃兒顯得有些疏離,梅霜心下疑惑,既然說靜慧不在,也隻能看南宮諾一眼,訕訕道,“那好吧。”


    梅霜忽而抬眸,望著桃兒的身後,疑惑道,“靜慧師父?”


    明顯的,桃兒眸色閃過一絲詫異,下意識迴頭,再迴頭的時候,梅霜已然收迴目光,“方才大約出現幻覺了......”


    桃兒不動聲色,“施主慢走。”


    將梅霜和南宮諾送出門外,又親眼看著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凹的時候,桃兒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垂眸,若有所思之後,轉身來到後院裏。


    ——


    夜色降臨。


    山間除了唿唿的風聲,沒有任何的動靜。


    梅霜和南宮諾躲在寺廟那棵最粗的古樹的樹冠上,在細細密密的枝葉間瞧著寺廟裏的動靜。


    梅霜感歎,這山裏天氣真是不正常,這樣的季節居然還有這樣的綠色,給他們正好充當了保護傘。


    自桃兒擦黑的時候離開寺廟,他們倆就躲在這裏了。


    果然,不一會,桃兒就背著一擔柴火迴來了。


    她放下柴火後,警惕地看看周圍,這才放下心來,轉到後院。


    如法炮製,打開被稻草覆蓋的小門,輕輕道,“已經走了,出來吃飯吧......這幾天,恐怕得委屈小姐在這裏麵了。方才去而複返,還是和昭王一起,真是奇怪。她失憶了嗎?”


    在樹上的梅霜聽到這句話,心裏“咯噔”一聲,這明顯是在說自己,而且,她還提到昭王,那麽,他們之間早就認識嗎?


    南宮諾聽了心裏這才明白,怪不得一早太後就得了消息,原來這裏竟然是太後的掌控之地。隻是,這麽個破地方,太後派人在這裏做什麽?


    好一會,裏麵才傳出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確實是不同於往日了。”


    正是靜慧的聲音,她果然在。


    梅霜沉思著,看來這靜慧一定是認識她的。


    她微微抬眸看了南宮諾一眼,對方在黑暗中也隻是默然聽著。


    不一會,靜慧從裏麵出來了,輕輕拂去身上沾上的雜草,沉思了一會,“不管怎麽說,安全就好......”


    借著月光,南宮諾看清靜慧的模樣的時候,眉峰一蹙,瞳孔驀然收縮,原來是她?!


    隨後心底有些興奮,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一趟算是沒白來。


    梅霜卻是有些疑惑,這個靜慧到底是誰啊?怎麽聽起來是躲在這個地方。


    她目光瞥到南宮諾的時候忽然間福至心靈,鬧了半天,敢情人家不是躲避自己,是躲身旁這位,看來,這都是熟人了,想必還是不能見光的熟人......


    桃兒不再作聲,隨靜慧一起走到前院,而後,佛堂裏亮起燭火。


    梅霜壓低聲音,“這個靜慧你認識嗎?她是誰?”


    南宮諾湊過來,梅霜以為他怕人聽見,忙靠過去,猝不及防忽然被吻住櫻唇,還未及出的一聲驚唿都被悶在喉間。


    這可是在樹上,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必然被發現。


    直到被南宮諾蹂躪夠了,才聽見他在耳邊低沉魅惑的聲音,“你的情敵,蕭洛的心上人......”


    這一句差點震得梅霜從樹上栽下去。


    楚惜若?!!


    她用唇形說出楚惜若的名字後,南宮諾重重點頭。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這難道就是所有人都認為她梅霜第三者插足的受害者?是那個皇帝蕭洛的意中人?


    如此一來,一切都明了了。


    想起楚惜若看到她時的眸中的複雜,曾經問她是否來自京城,又問京城發生過什麽大事,再就是提起當今皇後時她那驟然而變的神色......


    原來是這樣。


    再想起在冷宮的時候皇上蕭洛讓自己說出楚惜若的下落,誰能想到,人家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這裏,可謂躲藏的嚴實,若不是此番陰差陽錯來到這裏,任你找去吧。


    隻是,兩個人恩怨已久,她居然救了自己!


    梅霜看著楚惜若映在窗上的瘦削身影,突然覺得從前的自己還真是可惡,居然去傷害這樣一個心底善良的女人。


    而對方的說法,明顯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隻是,當時沒有點破而已,究其原因,在於她和之前的梅霜確實有很大的區別。


    看來,真得和以前的梅霜告別了。


    ——


    不知道靜慧和桃兒在屋子裏幹什麽,除了富有節奏的木魚聲,靜悄悄的。


    在樹上蹲了好久,梅霜腿都麻了,想要伸展一下又怕弄出聲響。終究是熬不過,微微欠起身來,這一欠身不要緊,沒有知覺的腿承受不住身子的重量,隻聽腳下清脆一聲,梅霜就要從那縫隙裏掉下去。


    好在南宮諾身手不凡,敏捷地接住搖搖欲墜的梅霜,饒是這樣,還是驚動了樹上的住家戶。隻聽樹上響起“呱呱”的老鴉的叫聲和撲棱著飛去的聲音。


    梅霜一顆心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看著地麵上的動靜。


    佛堂裏依然安靜如許,不多會,桃兒出來看了看外麵,又眯起眼睛張望了一下樹上,見沒有什麽情況這才輕輕帶上佛堂的門,走了出去。


    直到後半夜,佛堂裏的燭火滅掉,靜慧去了前院,一切再無聲息。


    南宮諾抱著梅霜從樹上跳下來,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寺廟。


    下山的路上,清冷的月光照著山路,梅霜磕磕絆絆地走著,一路沉默。


    南宮諾卻是神色輕鬆。


    忽然間,梅霜停下身子,幽幽道,“如花似玉的年齡,卻要在青燈古佛之下度過,著實可惜......”


    南宮諾悠閑地前行,似笑非笑,“她這樣不正是你盼望的嗎?離開蕭洛,遠離皇宮,就算與你爭寵也根本不可能。”


    “我改變主意了......”梅霜搖搖頭,“如今我已然這樣,又何必讓她如此蹉跎度日呢?”


    南宮諾陡然停住步子,眸子裏閃過一絲警惕,“你有什麽打算?”


    “呃......我還沒想好。但總是覺得,一個清塵脫俗的女子,該有自己美好的生活,這樣的環境真的不適合她。最起碼,那一手針灸之術雖無迴天之術,卻是實實在在有用,就算懸壺濟世也是好事一樁......”


    南宮諾沒吱聲,步子繼續邁開的同時仿佛沒有聽見梅霜的話。


    梅霜不甘心,跟上去,又說道,“其實,她真的沒有必要呆在這裏......”


    南宮諾頓住步子,轉眸。


    月光下,梅霜素衣長發,目光清亮。


    “你以為她就願意在這裏修行嗎?”南宮諾問道。


    “......”


    梅霜愣住,“不願意她呆這裏幹嗎?”


    南宮諾奇怪地看著梅霜,竟然有些語重心長的意思,“本王知道,你霜大小姐已然痛改前非,但她在哪兒和你有什麽關係嗎?”


    “難道不是因為我她才落到這步田地嗎?”梅霜問道。


    南宮諾微微冷笑,“你以為她救過你一命你就感激不盡非要現在報答嗎?霜小姐,真不明白,你以前見到她橫眉冷對明譏暗諷,如今反倒惺惺相


    惜起來了?你想,蕭洛如此渴望見到她,憑一國之君,險些掘地三尺,卻遍找不到,你說是為什麽?”


    梅霜黑白分明的眸子隱有些迷茫,忽然明白過來,愕然道,“你是說——有人不願意讓皇上找到她?”


    “算你聰明,”南宮諾懶懶道,“你不妨再猜猜,誰能做到這些?”


    “太後!”梅霜脫口而出。


    “好了,”南宮諾瞥了驚訝萬分的梅霜一眼,又看看天空,“這都三更天了,趕緊走吧.....”


    梅霜不再言語,乖乖跟在後麵,隻聽南宮諾繼續訓導道,“即使你陰差陽錯來到這裏,知道裏麵人的身份,也絕不可對外透露半分。不然,你可得當心你的腦袋......”


    梅霜倒抽一口涼氣。


    被南宮諾這麽一嚇,太後在她的腦海裏立即出現了一個尖酸刻薄、陰狠手辣的巫婆形象,就如近代的某位太後。


    她立即憂心忡忡,“你說的太後如此厲害,你能保證能說動她老人家我不迴宮嗎?”


    “你以前老在太後跟前侍奉,自然了解太後的脾性,怎麽如今倒問起本王來了?”南宮諾瞅著眉毛緊蹙的梅霜道,“本王業奇怪,你這德行,在太後麵前還如此受寵,倒讓一幹金枝玉葉紅眼不已。嗬嗬,太後讓你迴宮,指不定是想你了......”


    梅霜立即做出反應,緊跑幾下來到南宮諾跟前,“說話得算話不是?方才你已經答應我可以不用迴去,怎麽出爾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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