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門青山藥閣上。


    百花齊放,百鳥爭鳴,極煙火之盛。


    青醜煨了一鍋湯水,裏頭盡是些奇珍異寶,旁的不說,就說人參,沒個幾斤重的都不往裏塞,青醜說是好生犒勞自家這三位徒兒。青牛兒毫不客氣,上來就是猛飲,不多時,一鍋好湯就少了大半。放牛娃有些含蓄,隻淺淺的飲了幾碗,說是多的留給川秋雨。


    上山來時的川秋雨還是憂心忡忡,不過眼下瞧見青牛兒這模樣,豁然開朗了,雲淡風輕道:“管他明日是陰是晴,今日快活了再說!”


    樓三千連聲應是,含笑風如是,川秋雨大笑:“今朝有酒今朝醉。飲!”


    青牛兒打趣:“川師兄,青城湖中你究竟去了何處?死掉的那名修士是不是你殺的?還有謝於城那狗日的為何要刁難我等。”


    青牛兒好似話癆,話音剛落,又道:“小牛以為,川師兄定是青城湖中尋沈姑娘去了,也不知曉做了些什麽,遲遲不歸。至於那修士我瞧應不是川師兄殺的,川師兄是個大善人,才不會害人!謝於城麽,他就是個小人,瞧我藥閣人丁興旺,他心胸狹窄,刻意刁難。川師兄,你說我說的對否?若是對了,這湯渣渣就讓與我吃了,如何?”


    前頭說的頭頭是道,青醜三人聽得也是仔細,萬萬想不到這青牛兒最後還是惦記著這一鍋湯湯水水。


    川秋雨一手推過大鍋,他長籲一口氣,遂道:“其實也無其他,你二人可記得青城湖中咱們行到了一處,你二人便是難以承受其中的濃鬱的靈氣。”


    放牛娃點頭:“我與青牛兒再醒來之時已是三日之後,期間你是去了何處麽?”


    “並非如此,我與你們一同在那處修行了許久,不過後來因為我的緣故,不得不離開你們,便是畫了陣,將你二人藏匿在湖中。”


    “是何緣故?”放牛娃不解。


    川秋雨卻是遲疑了一息,明顯有些為難,但瞧了一眼青醜與放牛娃還有一旁喝的起勁的青牛兒,他也釋懷了,直道:“我與你們體質不同,青城湖中我若是與你們一同修行,你們怕是半點造化都討不到!就更別說,你放牛娃如今能有八段中遊修為,青牛兒可口吐人言了。”


    青醜陡然一笑,拍了拍川秋雨肩膀道:“其實不用你說,我們都知曉你身上有許多秘密,或是背負了許多我們難以理解的負擔,否則你也不會用川西涼這個名號示人。不過,無論川西涼或是川秋雨,你且記好,你一日入我藥閣,我青醜便會保你一日。除非有一天...”


    青牛兒停下口頭動作,一副呆愣模樣,他問:“除非什麽?”


    青醜起身擺袖:“除非有一天,你三人無須我的庇佑,各個可獨當一麵,屆時老夫怕是還要依仗你們唷。你們到時該不會嫌我老頭子拖累吧。”


    川秋雨起身作揖:“青醜之恩,沒齒難忘。”


    放牛娃如是:“湧泉相報。”


    青牛兒諂媚一笑:“師傅恩情,徒兒永記。”


    青醜欣慰一笑,眼角盡是褶子,他伸手摸了摸青牛兒一對大青角,誰料青牛兒又道:“師傅,再來一鍋!”


    “來你娘個腿子。這次宗內大比,咱們藥閣可是爭了大麵,再有數日便是四宗齊聚之日,這些日你等不可鬆懈。”


    青醜說完便是給川秋雨暗地裏使了個眼色,其中深意滿滿。


    青醜甩袖去了,川秋雨借故有修行之事要討教,一並去了。


    許久,放牛娃念叨:“青牛兒,你不去尋你傾慕的小玲麽。你川師兄可是去了唷。”


    青牛一愣:“甚?川師兄去九月閣了尋人去了麽?”


    放牛娃一笑,並未迴他,不過許久都不見青牛兒動彈,他問:“你怎不去?”


    青牛兒長歎一口氣,才緩緩道:“我又怎能不知曉師傅與川師兄去九月閣了呢,我何嚐不想隨同一起去?可我又去不得,如今我這副模樣,實在是有些寒磣。”


    青牛兒陡然低迷:“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我青牛兒日夜相思。”


    “主子,你怎不尋個女子暖被窩,我瞧你可是單了許多年了,難道你不寂寞麽?”青牛兒打趣。


    放牛娃一腳踢去,沒好氣道:“要那玩意幹嘛?”


    青牛兒吃了虧,嘟囔一句:“不解風情。屆時待我化人,定是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少年郎,誰叫姑娘瞧見了夜裏都夾被子的那種。”


    青醜在前,川秋雨隨在後頭,青醜笑問:“川師弟,你何時結識了宗主大人?”


    川秋雨一愣,止步擺手:“師兄,不瞞你說,我也詫異,不知曉為何宗主大人會替我說話,替我擋住了難纏的十三與謝於城,可我連宗主大人的麵貌都不曾見過,更別談相識了。”


    “嘶...這就有些古怪,難道宗主大人是在暗地裏助我藥閣?”青醜獨自呢喃。


    其實,川秋雨話隻說了一半,他本想說,“他不認得宗主,但好似宗主認得他”,可終究是有些開不了口,還是免了口。川秋雨怕醜,怕被旁人知曉了,說他“恬不知恥”。


    九月閣。


    青醜早是輕車熟路,領著川秋雨一路行進主閣,途中遇見了許多的女子,各個是眉梢疊笑,小聲議論。


    一紅衣小女輕笑:“藥閣的這位川西涼,真是一表人才,與我家沈姑娘絕配,真是應了,‘才子配佳人’。”


    腰別銀劍的女子也是一笑,側頭搓撚發梢:“誰不說呢,據說藥閣還有位放牛娃,也是一表人才,就是不知...”


    一兩百來斤的“碧玉”小女,哈哈一笑:“誰家小女暗自出牆哩,依我看,藥閣的那吐人言的青牛兒與你最配!你去與他生一窩小牛犢子。”


    銀劍少女,氣唿唿一聲:“去你的,你才生一窩牛犢子,去去去。”


    川秋雨將這些悄聲細語聽得清楚,一路是憋著笑,但唯獨這“一窩牛犢子”時沒能忍住。


    忽來一人,輕拍他的肩頭,川秋雨一個激靈,還當是那兩百來斤的“碧玉”小女聽見了,來尋麻煩,忙的迴頭作揖,賠不是。


    女子清香,她道:“川西涼?”


    川秋雨身子一僵,平安集中沈府待過十日,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可他卻是遲遲不敢迴頭,他怕瞧見了她又是一副口吃模樣,不知曉說些什麽。


    女子“撲哧”一笑,遂是拉過川秋雨的肩頭,她倒是落落大方,輕聲道:“聽聞謝於城尋你麻煩了,你可有大礙?”


    川秋雨搖頭,示意並無大礙。


    此間,葉輕眉行了過來,青醜隨在後頭,他是一副“諂媚”討好的模樣,與川秋雨使了許多眼色,教川秋雨主動些,別教人家女子為難。


    “一月之前,川道友還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修士,眨眼,可是要刮目相看了,現如今青城門上下誰人還不知曉你川西涼。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不錯。”葉輕眉罕見了說了一套場麵話,此話聽在川秋雨的耳中,卻是覺得不妙,不出所料,葉輕眉續道:“就是不知川道友對這四宗齊聚可有什麽念想,可有再拋頭露麵的本事。”


    葉輕眉是笑著說出口,可川秋雨聽在耳中頗是不自在,好比丈母娘給女婿下了通牒一般。這叫川秋雨該是如何作答?


    沈寒煙卻是蓮步上前,拉過了葉輕眉的衣角,呢喃了幾句,也不知曉說了些什麽,隻見葉輕眉淺笑,輕撫了沈寒煙的發梢:“你這姑娘。”


    葉輕眉喚來小玲:“小玲,前去外門迎春閣,叫上夏前輩,再備些酒菜,今晚邀客。”


    小玲應了一聲,機靈的去了,瞧見川秋雨的時候還吐了個舌頭,一副不乖巧的模樣。


    沈寒煙掩麵一笑:“見笑了。”


    葉輕眉給青醜與川秋雨安排了個歇息的閣院,她領著沈寒煙去了,說是要備些東西。沈寒煙臨去前,還向川秋雨道:“給你蒸千個饅頭吃。”


    川秋雨汗顏,沈寒煙可愛,沈府之中一日千斤的事,她還記在心頭,川秋雨朝她去的地方,還以一笑。


    青醜瞧人走了,將川秋雨拉到一旁,忙道:“師弟,我與葉輕眉都知曉你與沈寒煙是舊識。至於從前,師兄也懶得過問,就說眼下,你對這煙兒感覺如何?”


    川秋雨絲毫沒有猶豫,直道:“中!”


    這話叫樓三千聽見了,他就不樂意了,冷哼一聲:“有了爹,忘了娘。有了姑娘,忘了前輩。這三日來若不是我與你風前輩悉心照料,你怕早是喂魚了,眼下一說到姑娘,你小子就來勁,怎生就瞧不見你孝敬孝敬老夫,哪怕一句感激的話都不曾聽見。”


    含笑風迴他:“你這怕是掉進了醋壇子,竟還與女娃子爭寵起來,不害臊。”


    小玲腳步好快,不多時,夏迎春已是請來了,青醜與夏迎春一碰麵就是各自吹噓自家的師弟是如何如何的妙,如何如何的天賦異稟,叫川秋雨聽的是麵紅耳赤。川秋雨不是個“沽名釣譽”之徒,連喚了兩聲師兄,這二人才肯罷休,否則叫旁人聽見了還不得醜死。


    小玲備的酒菜著實豐盛,雞鴨魚肉,應有盡有,川秋雨無心吃肉,他在好奇,為何遲遲不見沈寒煙,莫非沈寒煙是被葉輕眉給藏起來了,專門不讓川秋雨瞧見,怕亂了她的道心。


    忽有清香穿門入,一朵梨花孤味來。


    沈寒煙手間捧著一砂鍋,熱氣騰騰,剛是燒好的模樣,她行到葉輕眉身旁坐下,卻將手頭的砂鍋一味的往下推去,下方坐著何人?川秋雨是也。


    夏迎春與青醜二人相視一眼,並未作聲,葉輕眉也是淺笑連連,聲道:“川道友,嚐一嚐煙兒的手藝,世人可是沒這福氣,好生品一品。”


    川秋雨揭開砂鍋,隻清香撲鼻來,砂鍋之中,僅一葉梨花,好似一葉扁舟,遊蕩在水麵之上,沈寒煙含首輕言:“冰糖燉山楂,我怕不好看,刻意又取了一片梨花在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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