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風冷不丁的一句,將樓三千的視線給拉至了川秋雨的身上,細目探去,這麽一瞧,一向見多識廣的樓三千也是一愣,尋不到北。


    數千尺的湖麵之上的雲霧之中的那位女子翹楚以盼,她含首雙手環在胸前,托起下巴,呢喃道:“不知你是如何過了此處,期待。”


    按常理來說,湖之所以為稱為湖,是因為它的氵旁,由水聚集而成,湖麵之下應當全是水才對,可眼前這幅光景卻違背了常理,不能以常理度之。


    方才的三千尺大關,川秋雨是一口氣給遊了過去,可入了中,他才是呆若木雞,舌橋不下。


    三千尺的湖下怎生來的世外梨源?


    抬眼是遍地梨花,三尺厚,入目是漫野梨樹,三千株,樹上無梨,隻有白花,紛紛揚揚,洋洋灑灑。


    一條河流橫截兩岸,河岸的另一頭,也是梨樹。


    川秋雨眉頭緊鎖,他瞧這河流不寬,一腳足以踏過,可他卻又瞧見河上忽有一葉扁舟劃過,撐篙的是一妙齡少女,頭頂鬥笠,瞧不見相貌,她正迎風吟:“我對岸,再拜那風雨漂泊的殘陋,再聚首。戲子多秋,可憐一處情深舊,滿座衣冠皆老朽,黃泉故事無止休。戲無骨,難左右,換過一折又重頭,最是人間不能留。”


    其聲婉轉,如泣如訴,妙不可言,流連忘返。


    川秋雨好似就是戲中人,不知來由的黯然神傷,他抬步上前,可方行了三步,便又是止步不前,為何呐?


    樓三千著急,含笑風喚他:“川秋雨,你去何處?”


    含笑風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聲若洪鍾,一嗓子便是叫川秋雨出了神。恍如隔世,川秋雨如夢初醒,驚的一背的冷汗,連道:“好高明的手段,憑這幾句詞就叫我神魂顛倒。”


    樓三千嬉笑一聲:“涉世未深呐!這女子不簡單,怕是個狐狸精轉世,小心為上。”


    船頭女子輕輕抬首,她握住船篙,淺笑一聲:“公子,乘船否?”


    川秋雨本想擺手迴絕。


    女子又道:“公子可是要去取前頭的造化,那可不能誤了這船唷,我這一去就是十年,十年不迴,公子這十年怕是落寞寂寥,要與這三千株的梨樹作伴哩。”


    川秋雨寡言少語,並未迴話,他緩步行至河流岸邊。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倏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秋雨相樂。”


    川秋雨抬頭瞧了一眼船頭的女子,女子恰巧也在瞧他,她眉梢疊笑,擺手道:“公子切勿入水,此水頗詭,活物不可入其中。”


    “活物不可入其中?”川秋雨輕聲一句,不知曉此言何意,他瞧這湖中分明是有這許多的魚兒,這魚兒也不是活物?


    忽的,梨花樹叢中飛來一對鴛鴦鳥,一紅一黑,一前一後,好是快活。紅鴛在前鳴,黑鴦在後合,一唱一和。


    鴛鴦戲水,本是佳話。


    “撲騰”一聲,紅鴛入水,怕打水花,喚鳴數聲。川秋雨瞧見了忽的一笑,他朝船頭女子瞧去,順手一指水中紅鴛,言外之意便是這活物也可入水。


    女子倒是一副失驚模樣,她連起竹篙,朝水中拍打而去,紅鴛驚擾,忙的撲棱其翅,欲脫水而去,可終究是遲了...


    川秋雨陡然一愣,眉頭不展。隻見紅鴛,方飛身離水不過三尺,好似無力一般,又生生的掉落水中,它再是如何掙紮,也無迴天之力,生生淹沒在水中。


    不多之時,終是息事寧人,一切如方才一般,恬靜安逸,適才的一百三十二條魚兒,眼下已是一百三十三條,依舊是佁然不動,倏爾遠逝。


    川秋雨脊背又是發涼,含笑風如是,他道:“小子,你若是變成了魚,我二人該成了何物?”


    忽的,黑鴦一聲悲鳴,它瞧見紅鴛悲逝,也是一頭朝河流而下,悲壯!


    川秋雨驟然起手,手持一葉梨花,甩手朝它而去,這葉梨花出手極迅猛,可落至它身之時,又是軟綿,將它給送往了河對岸。


    川秋雨鬆了口氣,含笑風咧嘴一笑,漏出一排黢黑的牙:“善。”


    不過,驚人之事仍未停歇,水忽漲數尺高,化成一爪狀,生生又將它給抓了迴去。


    一百三十四條魚。


    女子歎息一聲,撐篙在水,她道:“苦命鴛鴦,公子莫要自怪,怨不得你。”


    樓三千急道:“水中之物,怕是個大兇之物,修為在乘風之上。小子你且想好,眼下兩條路,上船或是就此原路迴頭。”


    “船來!”


    川秋雨一聲高唿,向乘船女子喚了一聲,女子依舊淺笑:“公子止步,待我乘船至岸邊,可別踩濕了鞋。”


    女子伸出一手,川秋雨卻是擺手,示意不用。


    川秋雨上船後,低頭整理衣裳,再抬首之際,女子卻是不見,川秋雨陡然心慌,四下尋去。


    “公子何事?”


    女子欠身拉開簾子,從船艙裏走出,隻瞧她手提了一壺酒,與兩小梨花盞。


    川秋雨不解,心道這巴掌遠的對岸,船上還要飲酒不成?


    女子道:“公子,此船過岸須十萬錢。”


    “甚?”


    川秋雨如墜雲霧,乘船須十萬錢?川秋雨不是個吝嗇的人,也不將錢財放在眼中,可乘船十萬錢,實在有些聞所未聞,再者而言,誰人隨身會揣上十萬錢在身?他川秋雨自然是掏不出個十萬錢來,若說是個千錢,他也就丟在這了。


    “公子可是囊中羞澀?”女子好是直接,微微一笑,將這話說出了口。


    川秋雨尷尬迴以一笑:“不是囊中羞澀,是囊中大羞澀,十萬錢卻是沒有,不知姑娘姓甚名誰,家在何處,這十萬錢可否先賒欠,迴頭一並還至府上。”


    樓三千破罵:“你是個癡傻兒不成,此處是青城湖下,你問人家女子姓甚名誰,家在何處?”


    川秋雨摸頭汗顏。


    女子卻道:“概不賒欠。”


    川秋雨一急,伸手取出青醜前些日子交予他的錢,難為情道:“要不,送我迴去罷,這岸不過了,這千錢當是送我迴頭的錢。”


    女子一笑,沒接過錢,她雲淡風輕道:“迴頭二十萬錢。”


    川秋雨已無心驚訝,滿心懊悔,為何不好好聽聽樓三千的建議,不上這條船。他川秋雨竟成了個窮人,實在可笑,是個腰揣千錢的窮人。自古窮人多棍氣,川秋雨雙手一攤,聳肩直道:“十萬錢沒有,二十萬錢也沒有。”


    川秋雨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女子瞧見了含首輕笑:“無妨,我知曉公子沒錢。”


    “無妨?”


    女子輕解落衫,露出藕臂玉腿,含羞出言:“隻需公子好生的陪我睡上一睡就好,這趟船就當小女子請公子的了。”


    川秋雨雲裏霧裏,瞠目結舌,若在尋常,川秋雨定會擺手迴絕,可此間,他是口幹舌燥,怎生也開不了口,為何?


    女子話間,衣裳已解開了大半,“呲溜”一聲,羅裙落地,細腰圓胯,山巒溝壑,跌宕起伏,若隱若現,世間女子萬千,就這隱約朦朧之感才是最叫人難解,妙就妙在不似一覽無遺來的透徹,有魂牽夢縈,遐想萬千之感。


    川秋雨喉結竄動,樓三千瞧直了眼,含笑風直吞口水。


    悶騷樓三千一句:“此女隻應天上有,不知為誰落人間。”


    含笑風一字:“丟。”


    川秋雨撇過身子,一句話:“姑娘自重。”


    “你他娘的...你他娘的。你他娘的!”樓三千連大罵三句。


    川秋雨不敢迴頭去瞧這女子,又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世間美好之物與你環環相扣,我乃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眼下若是玷汙了姑娘,怕是姑娘會悔上三生。姑娘三思,姑娘自重。”


    身後傳來女子咯咯輕笑:“公子才不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依小女子看,公子才是正人君子,比起先前的百十人要正直的多?”


    “先前百十人?”


    “應是一百零一十人,這河流之中本無魚,公子瞧見的這些魚兒其中可是有一百十人在裏頭哩。”


    川秋雨心頭一怔,敢情方才若是他未曾把持的住,將這女子按到在船頭,一頓狂風卷落葉的收拾,眼下估摸著他也成了這水中的魚兒。


    女子正形,眨眼之間已將衣衫穿好,又是一副弱不禁風的碧玉小女。


    川秋雨心頭詫異難解,卻又吃驚,這女子衣衫下的真容可真是不可小覷,此間一看瞧不出個門道,可脫下了衣衫又是叫人嘖嘖。


    樓三千不作聲,輕咳了兩聲:“定力不錯,有了幾分老夫當年的神勇。”


    含笑風唾去一口濃痰,聲道:“丟人現眼。”


    川秋雨不知這女子下文,也不敢多問,心知能來此處的一百一十人定不是凡夫俗子,可都栽在了這女子手中,女子修為應深不可測。


    麵掩輕紗的女子,屈膝而坐,將一壺酒擺放在案上,遞給川秋雨一個梨花盞,梨花盞精致,盞上梨花栩栩如生,正在紛落。


    “公子聽戲麽?”


    川秋雨哪裏懂得聽戲,可他卻是不敢迴絕她,輕輕點了點頭。


    “水路迢迢,公子聽完一首,想必也是到了岸邊。”


    轉瞬。


    河不見底,天旋地轉,水麵起霧,層層疊疊,遙手可指的對岸,已不知曉去了何處。


    女子一口酒,起身行至船頭,輕吟了起。


    一壺酒好似喝不盡,續了一杯酒又一杯,女子口中詞也是吟不完,川秋雨迴神間,忽聞一句:“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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