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去九月閣。


    途中遇見不少青城門中人,遇見則繞路,川秋雨瞧在眼裏,心裏知曉,定是前幾日青醜藥閣之上的一嗓子,讓這青城門都知曉了,頭頂黃竹鬥笠的家夥不可惹。


    川秋雨還從未在青城門中行的這般深過。兜兜轉轉,繞過幾方高牆紅瓦,眼前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儼然一座遺世獨立的閣樓在此,頗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九月閣好生氣派,相比青醜的青山藥閣更要仙上幾分,坐北朝南,紫氣東來,風細霧不散,縈繞閣中。門前兩位女子身九月長衣,腰別九月獨有之劍,瞧見門前來人,忙上前欠身:“青醜仙人。”


    “你家輕眉可在?”青醜一出口就知曉他是老江湖了,這九月閣他沒少跑。


    “先行進閣,我等這便去通報一聲。”


    入了九月閣內,川秋雨才是知曉何為“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獨成一方天地,門外分明是晴空萬裏,其內卻有九輪彎月懸在樹頭,堪比險境。


    “青醜閣主,來尋我何事。”葉輕眉出門來,眉頭一凝,並非是青醜來此叨擾,而是青醜身後的頭頂鬥笠的少年,他不應出現此地呐。


    “輕眉閣主,別來無恙呐。”青醜樂嗬的上前打了個招唿。


    葉輕眉並未將二人請入正閣,而是帶至一處偏閣之中。偏閣風景好,有風、有花、有雪、有月。青醜行的流連忘返,他道:“九月閣還要這等地方,實在是妙。”


    途中恰好瞧見一位熟人,正是桃影奴與小玲。桃影奴適才正於偏閣之中朝外行去,瞧見來人,陡然止步:“他怎來我九月閣,真來尋我不成?”


    她欠身作揖禮,淺淺喚了聲:“師傅,藥閣閣主。”


    葉輕眉淺淺應了聲;“影奴先去罷,我與青醜閣主談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青醜此間也是笑意盈盈,隨道:“對,談事,談終身大事。”葉輕眉聞言權當青醜在說胡話。


    桃影奴倒是不在乎談甚事,直勾勾的盯著鬥笠少年川秋雨,川秋雨卻低頭不瞧她,笠簷拉的極低。


    談影奴應了聲,隨即緩步行至川秋雨身側,酥麻勾道一聲:“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晚些時候記得來尋姐姐哦,有驚喜...”說罷,掩麵一笑去了。


    川秋雨憋得通紅的麵色才是緩和不少,其實桃影奴麵容極好,極具女兒韻味,放在凡間,絕對是個禍國殃民的主兒。不過其城府過於深,川秋雨不敢深入了解許多,對她川秋雨還是一知半解,說是殺人不眨眼卻又三番兩次的出手救他。


    剛打討桃影奴走後,迎麵又來一人,正巧川秋雨也認得此人,正是喜吃酸辣的小玲。瞧她腳步輕快,手裏提著一籠“空空如也”的籠屜,蹦蹦跳跳的行來,頭頂羊角辮忽高忽低,甚是“可愛”。


    青醜攔路,佯裝肅穆模樣。


    “瞧見青醜叔叔也不叫了!”青醜陡然出聲,將沉浸在歡愉之中的小玲驚的一跳。瞧清了眼前幾人才忙道:“見過藥閣閣主,小玲方才沒瞧見,還望青叔叔莫怪罪。”


    青醜扶須大笑,手中鵝毛扇唿哧個不停,搖手一變從袖裏取出了一枚丹藥來,打入小玲手心,笑道:“這聲叔叔,叫的妙!叔叔贈你一枚三紋丹。”


    小玲哪敢接過,含首挑眉連朝葉輕眉瞧去,葉輕眉搖頭苦笑:“你就收下罷,還不好生謝過。”


    “多謝青叔叔慷慨,小玲銘記在心。”


    “貧嘴,還不快去沏上一壺九月雪茶。”葉輕眉喚了一聲。


    “送往何處?”


    “清風亭。”


    小玲欣喜點步去了,葉輕眉領著二人前去清風亭,方是入座,葉輕眉便道:“青醜閣主,你這何世將川道友收為了師弟,其中有何緣故,可否說來聽聽。”


    青醜口若懸河將川秋雨兒時遇見的蓑衣仙人之事道了出,葉輕眉側耳細聽,不時朝川秋雨瞧去幾眼,尤其是聽見青醜家師曾將一柄羊腸劍傳給了川秋雨,她眉頭不下,詫異道:“當真?”


    “師弟,可否方便將羊腸劍取出給輕眉閣主瞧上一瞧,你可不知輕眉閣主的一手九月來劍可是出神入化呐。”


    川秋雨自然不會拒絕,如今這劍的來路已是交代清楚,青醜都不曾計較,取出又有何妨。


    “青醜閣主說笑了,女子劍法講究細膩,若說青城門中劍道第一人乃是迎春閣的閣主夏迎春才是,我這不過小家碧玉的玩意,入不得流。”葉輕眉接過羊腸劍,細細上下端詳了一番,續道:“我曾聽聞天下有十劍,這羊腸就在其中。此間甚鋒呐,與夏迎春的望尋劍旗鼓相當。如此瞧來十劍我青城門便是獨占了兩劍,幸事呐。川道友,好生收好,迴頭再朝夏迎春去討幾式劍法去。”


    小玲端來一壺茶,上好的九月雪茶。


    “惟茲初成,沫沉華浮。煥如積雪,煜若春敷。”


    青醜似個粗人,囫圇一口一杯茶,燙的最隻哆嗦,小玲嬉笑,葉輕眉投去一眼:“不得無禮。”言罷,她自身也是掩麵輕笑一聲。


    “青醜閣主,慢些...味好的話,迴頭再捎些迴去。”遂朝小玲吩咐一聲:“小玲,去,現采些茶,包好了給青醜閣主捎迴去。”


    小玲轉身,卻不料青醜道:“誒,不用不用,我青山的水不如你九月閣的水好,泡出的茶自然也是不妙,如若輕眉不嫌棄,日後再來飲茶。”


    “不嫌棄。”葉輕眉哪能不知曉青醜的意思。“不知青醜閣主,此次前來所為何事,不光是為了吃茶吧。”


    青醜腆臉一笑,老臉一紅,正了身形道:“輕眉果真是冰雪聰明。”青醜這句話撇去了閣主二字,直唿輕眉,甚是親昵,葉輕眉也聽出了其中的門道,不過並未不喜,青醜這幅不正經的模樣她見多了。


    “方才不是說了麽?前來定下終身大事。”青醜活脫脫的“恬不知恥”道。川秋雨連含首不抬,丟人的緊呐。


    葉輕眉一愣:“什麽?”


    “我家師弟十七八,相貌一等一得瀟灑,本事一等一的妙,你可別看,這才數日不到,他已是將近二紋丹師了,這等天資可是一等一的妙,唯獨孤身一人,沒個道侶。自古以來,良人配佳人,此番前來特地順個姻緣。”


    葉輕眉苦笑不得,不過也是驚疑,這才幾日就已是二紋丹師?瞧見川秋雨正襟危坐似個木頭,她笑道:“這主意是川道友提的?”青醜連忙擺手:“非也,非也,全是老夫一人主意。”


    青醜朝前貼過去,細細小聲道:“我瞧你家沈寒煙不也是個單麽,況且這小子曾救過她爹,這門親事想必也不難,不如叫她二人見個麵,咱們再撮合撮合...爭取把這事給辦了,咱們可是親上加親哩,爭取再則個黃道吉日,把咱倆的...”


    青醜三句話離不開老本行,果真來此處還是為了他自身的大事,川秋雨不過是個他上心的引子罷了。川秋雨忙的抬頭,心頭大驚呐...他怎生也料不到會是來討沈寒煙的親事。


    不過話未說完,葉輕眉是生生的打住了他之後的話。


    “九月閣的雪茶何事能將人喝醉了...青醜閣主在此都說胡話了。”葉輕眉掩麵淺淺笑道。青醜上臉,剛欲出口,葉輕眉遞過一杯茶堵住了他的口,續道:“青醜閣主的話自然有些道理,才子自然配佳人,我雖是師傅卻也從不幹涉小輩之事,不過眼下四宗齊聚之日在即,這時說些兒女情長怕是不太好。你說呢,川秋雨?”


    川秋雨聞言呆愣,不知當如何迴答,忽的,腦海之中傳來葉輕眉的傳音,她道:“你家師傅這般胡鬧,你也怎跟著胡鬧,前些日子不是與你說過了麽。”


    川秋雨應了一聲,點點頭:“我川秋雨也確實修為淺薄,皆是傳出去也是不好。”青醜卻道:“無妨,無妨,有老夫在你還擔心修為?”


    “況且又並非今日就結成道侶,眼下不過攜師弟你前來瞧上一瞧沈寒煙的模樣,你再定奪。”青醜又腆個臉朝葉輕眉笑道:“不知可否喚沈寒煙出來瞧上一瞧,讓他二人相處一番。”


    葉輕眉一鎖娥眉。


    樓三千此間嬉笑:“還真是攤到了個好師兄呐,急著為咱這爛慫小子說親哩。說的還正是這小子魂牽夢縈的沈寒煙,煙兒姑娘。風老頭你瞧這小子麵不改色指不定心頭已樂開了花。淨裝...”


    小玲在一旁瞠目結舌,自家沈姐姐萬人愛慕,今日藥閣閣主竟前來提親,這若川秋雨怕是青城門都要變天了。


    “小玲,前去告知你煙兒姐姐,說是今日藥閣閣主青醜仙人攜川西涼前來說親事。”葉輕眉喚去小玲。小玲不敢置信,自家師傅還真任了這青醜了?


    青醜笑,川秋雨慌,葉輕眉不笑不慌。


    小玲方出偏閣三步,就遇見一人,正是桃影奴,她朝小玲招手,小玲雖是不喜這位師姐,不過麵子上總得過的去,過了去。


    “小玲玲,藥閣二人來此作甚?”桃影奴直截了當問道。


    小玲終究是年紀小,口無遮攔,她道:“藥閣閣主前來提親呢。”


    “提親?誰提,提誰?”


    “川西涼,沈寒煙。”


    “川西涼來提親?”桃影奴小嘴微張,難以置信。


    小玲又道:“也不是,聽意思是青醜閣主前來替他提親,瞧川西涼的模樣應該是被拖拽過來的。”


    小玲走後,桃影奴才是唿出一口長氣,方才心頭怒火中燒,不過既然是青醜一人的主意那邊消退了不少。她想了一番,隨即又是輕笑:“不是姐姐眼光淺,是那女人自詡清高,屆時失意了才知姐姐的好呐。”誰都不知曉桃影奴究竟打的是何算盤,當真是“物以稀為貴”,對川秋雨這不為色動的懵懂少年動心了不成?


    沈寒煙仍是美麗,楊柳宮眉,靡顏膩理,細風吹拂,掀起那抹鬢發下是香腮勝雪。


    “小玲,何事?”七彩玲瓏閣內的沈寒煙輕問。


    “師傅有話托我告訴你。”小玲顯然怯弱了不少,她知曉姐姐可是有位心上人。


    “嗯?說罷。”沈寒煙瞧這小玲今日不大對勁,他吞吞吐吐與往日一吐為快的模樣大相庭徑。


    “今日藥閣閣主青醜仙人攜川西涼前來說親事。”小玲小聲道。


    沈寒煙麵色一凝,疑問:“什麽?”


    “師傅暗地傳音與我,說你若想去便去,不想去便傳一句話。”


    沈寒煙想都不曾想,就道:“就說沈寒煙正閉關修行之中,不可出關,卻了青醜閣主的好意了,來日定登門賠罪。”


    真是笑話,沈寒煙這等容貌青城門內外追隨者無數,她自然也是學了一些婉拒的本事。另說這等女子哪裏是肯相親的人,寧負一萬人,不錯一良人。


    小玲腳步好快,不過片息便至清風亭,途中仍是瞧見桃影奴,她卻並未叫過小玲,而是玩味一笑,口中念叨:“正閉關修行之中或是身體不適,改日登門賠罪...”


    青醜麵色一僵,瞧見小玲一人前來,並未見到沈寒煙。小玲行至葉輕眉身前,悄聲傳達了沈寒煙的話。葉輕眉麵色至始自終都是緩和,瞧不出半點波瀾。


    “煙兒正閉關衝擊乘風境,緊要關頭,出不得門。”葉輕眉一聲後,青醜與川秋雨二人麵麵相覷,前者則是因沈寒煙出不來門而遺憾,後者則是對沈寒煙的修為感到心驚。


    乘風境乃是九段之上,越過了武人範疇,真正意義上的修行者,踏尋長生大道的伊始之地。


    青醜麵色不好看,葉輕眉瞧見又是續道:“不過,以我所見,川道友若能在四宗齊聚之時大放異彩,屆時再來提親,豈不妙哉!”


    小玲聽師傅此話,瞠目結舌,難以想象這是師傅說的話,真將煙兒姐姐朝外推了麽?雖說這川西涼瞧這也是不錯,不過總覺得不大妙。


    青醜沉思有三,才道:“也好,這事急不來,今日倒是我唐突了。”言罷過後,青醜卻是朝川秋雨連使了幾個顏色,可川秋雨不知其意呐,急的青醜暗裏傳音道:“師弟,你的事也算有個著落了,無事你便先行離去罷,師兄的事還未著落...”


    川秋雨這才會意,起身捧揖:“晚輩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葉輕眉卻是道了一字:“噢?”


    青醜擠眉弄眼,川秋雨張口就來:“約了迎春閣的夏迎春前輩學劍。晚輩耽誤不得,屆時他要說我耍滑頭,可是不好。”


    川秋雨拜別了幾人,出門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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