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間,忽如遠客行。”


    小月透窗來,夜涼如水。


    川秋雨躺在上三層被子的床上,這是二山特地從隔壁取過來的,他怕川秋雨夜裏凍著,睡得不安生。川秋雨答應了他讓一段上遊的放牛娃指點他修行,他別提多歡愉,恨不得搬來百床被子。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客行。”川秋雨瞧這一句,頗有感觸,反複琢磨了許久,打哇哇落地起那日,就注定了一生漂泊,居無定所。生於川府,卻許多年尋不見爹娘,旁人稱他是個野孩子,爹娘早死了,他才不信,一直盼他們歸來那日,可南山一別,也是不曾聽他們再喚上一聲秋雨,隻道是尋常了。再瞧眼下,地靈街,望山集。


    陰差陽錯,始料不及,人或許生來如此吧。


    修行一途當如是這般,久居一處,井蛙觀天,可是修不得甚門道來。還當是遊曆人間,山川大河,體生離死別,悟蒼天大道。不過這些於六段中遊川秋雨來言還是太久遠,但無妨,已在路上了。


    夢裏不知身是客。


    川秋雨做了個夢,夢見了她們。天池小桐,青城沈寒煙,還有一人是醉花樓的小雨桐。夢裏青草碧連天,他攜三人踏青。


    懸想。


    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不知這三人可這念叨他。


    他搖搖頭,醒了,許久不曾睡過了。


    終於二山一聲驚唿。隔壁放牛娃與二山一夜不眠,放牛娃瞧他靦腆可教人可是心細,事無巨細的將修行之事說於二山聽,二山端坐聽得眸間放光。


    他娘親喚了一聲。


    誰家孩子會是這般吃法?家底不殷實的怕是都養不大娃。何出此言?誰家六歲孩童趕早起就為了多吃幾口紅燒肉,他娘瞧他喜吃肉,也歡喜。


    川秋雨喝了一碗清粥,朝外去,卻是見到田埂上疾奔的青牛兒,蹄下土沫橫飛,他驚疑,暗道:“這青牛兒今個反常呐。”忙踩空而去,點落在青牛兒背上,青牛瞧有人,迴頭瞅來,川秋雨一愣,這青牛的大眸子卻是泛著紅,亢奮,止不住的跑。


    樓三千瞧這青牛兒打趣道:“這牛昨夜怕是吃了不少靈藥哩,這間亢奮,除非給他尋幾頭母牛來,否則難辦呐。”樓三千十日有九日腦子裏都裝了些不正經的東西。


    川秋雨還當真給它畫上幾頭母青牛來,供它敗火?


    隻瞧他一掌負在青牛大角上,細細查探了一番,果真是體內氣息紊亂,上躥下跳,橫衝直撞。


    川秋雨自然有辦法,不至於用樓三千齷齪的法子,他將它穩住,替它疏通經脈,青牛兒瞧他這般摸來甚是舒服,也不跑了,嘴裏哼哼起來。


    忽的,川秋雨撫至青牛兒兩大青角之間時,心神一怔,這是何物?隻見筋骨之中,卻是赫然存這一粒紅豆大小之物,泛著紅光。


    若光是這般川秋雨也不至於驚住,他無心潛入其中卻是大驚,其中竟有靈氣遊動,絲絲縷縷遊蕩,驚世駭俗。再瞧這青牛兒卻仍是閉著眼嘴裏哼哼舒服的徜徉再川秋雨的指間。


    鏡海之中,卻是無人迴應,川秋雨忙尋二位仙童,卻隻見含笑風喝著好酒、嚼著檳榔、唱著小調:“給我一個吻,可以不可以...”動情處,抬手舉足,眯眼一口飲盡杯中酒,嘴裏嘖嘖。不料,瞧見川秋雨來了,他還有些羞,泛紅的臉露著黢黑的牙,正色道:“何事呐。”


    川秋雨一時語塞,瞧尋日‘草莽’的含笑風,竟還有這不為人知一麵,委實驚歎。可他不敢說,這老頭脾氣爆,樓三千都不放在眼裏。


    “風前輩,你來瞧瞧這是何物?”想起正事忙問,手指青牛兩角中的那粒紅豆。


    含笑風隻瞧了一眼,倒是反複瞧了幾番川秋雨。他道:“妖丹你不知道?”川秋雨一愣,詢道:“妖丹?”


    “就這青牛兒的丹田呐。樓老頭沒教過你?這等事還來勞煩老夫,你且聽好,妖丹可分九階,七段可口吐人言,九段再往後可成人形,與人相差無幾。”含笑風顯然還為剛才的事耿耿於懷,想快些打發川秋雨走。可川秋雨從不曾聽聞過妖丹,他追道:“風前輩,你言下之意,這青牛兒可修行?”


    “誰說牛就不可修行。老夫告訴你,不光牛行,鱉也行。你怕是不知玄冥海的玄鱉,老夫打他十年八月,都破不得他的殼。”言罷他直擺手。


    可真是驚為天人,難怪瞧這青牛兒這般通曉人行,敢情是個修行牛,藏得夠深呐。不過瞧它的模樣,它自身好似也不知曉,莫非他昨日胡吃了顆靈藥王,一時頓悟,妖丹才成?


    稱的上是奇事了。他想來先前天池川府之中還真是孤陋寡聞了,來這地靈走了一遭,才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川秋雨替它幾番疏通經脈後,它方才體內暴躁不安的靈藥之力盡數朝它眉下紅豆妖丹去了,再瞧青牛兒嘴裏不再哼哼,川秋雨嘖嘖稱奇。川秋雨心道:“呦!”瞧這青牛也學人樣,盤蹄而坐,打坐起來。隻不過樣貌極醜,那前頭的兩蹄無處安放。


    迴了藥山客棧,川秋雨將這事始末都說與了仍在吃肉的放牛娃聽,放牛娃呆愣,夾了一半的肉給放迴碗裏,忙跑到門前朝藥田瞧去,果真是見那青牛兒盤蹄打坐修行。


    他說不出話來,想不到隨他行了十多年的青牛兒也可修行,支支吾吾:“這...”川秋雨笑道:“難怪你這青牛兒極懶,這與人一般模樣呐,好吃懶做哩。日後待它修煉成形,你可就騎不得他嘍。”放牛娃麵色慘白,驚疑:“還可修煉成形?”


    二山盛飯迴來,瞧兩位師傅竊竊私語著什麽,一聲大唿:“師傅在說些甚?可否與徒弟也說上一說。”


    川秋雨揪起二山長辮,裝腔作勢道:“說了不叫師傅,你還叫,打你!別跑...”


    “二位道友!好生歇上一番,待我上山采藥迴來,再與你們喝酒吃肉。”二山學大人模樣,躬身捧揖,背上竹簍。


    “賢弟說笑,哥哥們閑來也是無事,不如隨你走上一遭,瞧上一瞧!”川秋雨學他模樣。


    二山眉頭一挑:“當真!”


    三人身背竹簍出門去,二山娘親直道二山不懂事,哪有攜客上山。二山傻笑一聲:“娘親!去了,迴來照舊!五十斤紅燒肉。”


    “潑子!慢點,上山腿腳安生些。”他娘瞧身背人高竹簍的二山一步三晃的朝藥山去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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