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醉花樓紅娘三份薄麵,才是與你同坐爭玉席。誰料這般不識抬舉。”木鬆子仇道。他所言確是不假,若是尋常在外遇見這等不長眼的貨色,早是一劍了之。


    你瞧川秋雨軟弱,那你便是錯了。他是壓根未曾將這叫囂上梁之人給放在眼裏。說到底,這酒喝也罷,不喝也罷,他川秋雨對名噪四方的花魁提不起半點興趣。


    紅娘是個場麵人,瞧這架勢,劍拔弩張,輕笑道:“二位公子這便開始吧。”她委實也是瞧不上木鬆子,這般年紀,人前目中無人,也不知人後是個什麽德行。細細品來,倒是這冠玉寡言少年,有些城府,寵辱不驚,說的便是川秋雨。


    忽的,還不料川秋雨、木鬆子將杯中黃酒送到口中,紅娘卻是出手止住了二人,見她杏眼盈笑,眉梢疊媚,輕聲道:“二位公子可是忘了一件事?”


    川秋雨不解、木鬆子倒是大大咧咧道:“甚事,再磨蹭夜都深了,老子還見不見花魁了。”


    紅娘朝川秋雨莞爾一笑,道:“稍後可是有吟詩作對,可你二人一是五段下遊,另是五段中遊。這...,怕小店的酒是醉不倒二位,到時也是也吟不出好詩,作不出好對來,分不出個上下,你說呢?”紅娘一語點破二人修為,連一旁川秋雨都是心頭微涼,脊背一寒。木鬆子更不用說了,險些都是沒坐穩。


    “你究竟是何人?”木鬆子木訥,問道。


    紅娘笑而輕言:“木公子,方才不是說了麽,我是誰並不打緊。”


    台下酒多的少爺此間也是稍稍醒上半分,他耳朵尖,聽得紅娘這話,平底三響:“噫、籲、嚱。”驚的一跳,喚道:“我兄弟也是個修士,那還怕個甚,先打他娘的。”


    紅娘丟過一眼,眉眼如初,輕言:“餘公子,要是打起來,怕是今日見不得這花魁了,你甘?”


    木鬆子朝台下餘山狠狠瞪了一眼,心中已是記下這人,口道:“呆頭鵝,你再叫上半句,不殺你,我誓不為木鬆子。”


    餘山不說話。


    紅娘點破二人修行之事後,二人皆齊齊收了本事,不再動用半點修為,方才所想運內息避酒功的法子是行不通了,就算偷摸著使神通,怕是紅娘也不答應。


    一時間,推杯換盞,二人也不言不語,也不叫肉,寡酒是一杯連著兩杯,兩倍連著三杯,台下叫好不斷,多數是為川秋雨叫好,有那麽幾位隨行的霧隱門為自家人叫好,也算熱鬧。


    紅娘就在一側笑臉陪著,喚花娘續酒。料不到,花娘也是個修士,還在二人之人,一眼就是點破二人修為,其間,川秋雨也曾向樓三千、含笑風討問過,她是何修為,樓三千隻道一句:“這等年紀,應與老夫般配。你竟也不放過?”川秋雨差點半口酒給吐出,呸了一句:“滾。”還是含笑風靠譜,道了句:“九段中遊。”說實話,川秋雨知曉紅娘九段修為後,險些坐不穩,這個女人家,藏得深呐。想必還有後手,才是不懼霧隱木鬆子。


    “風老頭,這小子酒量也是不差哩,照這架勢,三百怕是不夠呐。”樓三千一心隻望川秋雨醉,酒後知真性,有心瞧上一瞧,前者是虛,實則是想瞧這‘張狂’小子出醜時候,日後再不敢與自身鬥嘴。


    “你懂個屁,他已是醉了一二分了。你沒瞧見他方才眸子都恍惚了一瞬,說的話也與尋常不同,你與他叫罵多迴,可曾聽他對你言過滾字?”含笑風道,眼中卻是瞧這滿席的酒,饞的緊。


    樓三千細細一品,大罵:“哼,豈有此理!這小子,敢情下意識裏就這般對老夫,有事求老夫那一口一個樓仙,那親的跟他爹似的。”


    酒過三巡,再過三巡。


    席上續酒的花娘已是換了又換,相比起二人所飲之酒相差並不大,川秋雨餘下一百二十壇,木鬆子還餘下一百二十一壇。


    俗話說的好:“酒壯慫人膽。”說的就是這酒可擾亂思緒,平日裏瞧見怕的此間也是怕的不狠。曾有一小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日偷其父酒,貪杯,喝多了,巧有蛇來,他伸手就是抓七寸,丟在手中甩來甩去,隔壁小花直誇他勇猛。


    說酒壯慫人膽,平常就是囂張跋扈的人酒後又當如何?那自然是吹噓當年勇,如何如何。若不信?那你便看這酒後木鬆子就窺見一斑了。


    木鬆子一百八十壇酒前還稍有點譜子,酒後可倒好,張口閉口就吹他如何瀟灑了得,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本事。


    再過三十壇,更是誇誇其談,敢情地靈四城是他的,吹噓的台下同門中人都是汗顏,圓不迴。


    又過五十壇,瞧他模樣,已是酩酊大醉,吹破天也就那些本事,台下看官也是聽膩了,他不盡興,又憋紅個臉,將當年白平城與應春集青樓花女一夜七八九十‘魚龍舞’秘辛給一一道出,事無巨細呐,關鍵是他不以為恥,鼓動褲襠,還引以為豪。


    看客唏噓,心想:“少爺玩的花呐。”


    再有十壇,他已不再吹噓,隻張口閉口要著酒來!


    可算瞧見,酒壯慫人膽的本事了。


    紅娘不喜,聞木鬆子汙言穢語,顰眉。倒是一旁川秋雨不言不語,他權當是自惹的禍端,自來了。瞧著木鬆子,聽那木鬆子口出輕巧言,隻當了下酒菜,實在下酒。


    要問川秋雨可真酒量了得?那也不是,他是醉了個一二分,不似木鬆子這般失儀態。


    急煞了樓三千,他就想見川秋雨出醜,再一一刻畫下,迴頭做個談資。


    “老夫我怎說他不醉,全怪老夫呐,他就是收了修為,千壇酒也是醉不倒他呐,嘖嘖嘖,老夫失策。”樓三千恍然大悟,川秋雨破而後立無上體可是他一手竊天機造化所凝,這區區幾百壇酒能醉倒他?


    說來也怪,川秋雨隻覺確是有著一二分醉意,卻始終就這一二分,稍有停杯,連一二都是散了,遂是聽著木鬆子言‘駭世驚聞’事,酒不停手,一旁續酒的花娘都在一側交頭接耳,聲道:“公子好酒量哩。”


    人不下席,女兒紅不曾停。


    任木鬆子想破了天也是想不到川秋雨此間才是一二分醉意。


    “二位公子,正是英雄出少年,好酒量。”紅娘瞧見三百壇酒二人均是喝了七七八八,各自餘下不到十五壇,此間借著醉意朦朧才是作詩好時候。


    “二位公子酒量不分伯仲。好少年,揮斥方遒!再來文比,如何?古有‘萬般皆下物,惟有讀書高’這句話,雖是以偏概全,但也言明了文人的意氣風發也可獨領風騷。二位意下如何?”紅娘說話滴水不漏,裏裏外外說的淨是人之常情,叫人反駁不得。


    台下人瞧的仔細,哪裏是不相伯仲,木鬆子已全然找不到北,礙於其後的霧隱門,沒敢聲張,將憤憤不平埋在心頭,隻盼著川秋雨文比可別落了下風。


    “文比?小爺我自打出世,三四歲便是百讀名作,五歲便可七步成詩。今天就讓在座的土狗們瞧瞧何為天資,武可登仙路,文能揮山河。我來!”木鬆子叫囂。


    還真是將看官給唬住了,說的有鼻子有眼。


    台下人屏息凝神,不再叫歡。就連方才無地自容的霧隱幾人這刻也是昂首挺胸,得意滿滿,終到自家人長麵子時了。


    川秋雨不與他爭。


    木鬆子下席,一步三搖,口中這般念叨:


    “


    老子今天來喝酒,喝了二百七十九。


    黃酒下肚汗直流,就為花魁夜來誘。


    眼前姑娘咻咻咻,就像幾頭大母牛。


    在我麵前屁股扭,一腳踢到水裏遊。”


    吊眉頭、麵色潮紅的木鬆子陡然止步,搖頭晃腦,自顧自的叫起:“好!真是出口成章,好文采。”


    台下人木訥,過了許久,仍是沒個動靜,針落可聞。木鬆子似是不喜,撇著透紅的眸子朝下一瞪。瞬間,台下人驚的一怔,紛紛是捧揖叫好:“好,果真五步成詩,精絕豔豔。”


    紅娘眉頭微皺,雖說醉花樓不是個大雅之堂,但也不至於淪落到這般地步,來尋花魁人這點水平?


    木鬆子緩步迴席,瞧他麵色,還隱有沾沾自喜的意味在裏頭,坐下間,還不忘討上一句:“天生如此,生來如此呐。”他意為生來就這般驚豔,台下人則當他生來就這般荒唐。


    “咿呀,笑死老夫,真是笑掉大牙。”含笑風忙的摸摸黢黑的牙還在不在。樓三千故作高明,緩道:“此子,荒唐呐。”話未說完,他就是繃不住,撲哧大笑起,千歲老人,眉眼都擠成一線天,喘口氣,道:“這小子也他娘的是個人才,出世那日指定祖墳冒青煙。”


    “土狗,怕了就走吧,料你也沒讀過幾年書。小爺就網外開恩,放你一馬。”木鬆子顯然上頭了,朝著川秋雨這般叫。


    醉紅樓的酒可不是一般的酒,尋常人三杯不出店,一壇為上上人,五壇鳳毛麟角。今二位各飲三百大壇,委實驚人,行的事也是驚人,一來木鬆子大鬧醉花樓,二來川秋雨妙語連珠,口若懸河。


    數真風流人物,且看川秋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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