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茗酒家內,明懷冰得知一切,他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令他震驚的並不是高陽被高瞻峋抓,他更震驚的是,高陽明明答應會聽從他,答應去勸降高棲夜。


    如今不聲不響串通白琰要把高棲夜藏起來歸隱,真是可笑,這到底是白琰的主意還是高陽的主意,若是高陽的主意,她什麽時候有了主見,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身側許由看穿了明懷冰的心思,“公子,現在還是別計較這些了,該想想怎麽救高陽。”


    “我還有城外五百名鑒鷹衛!”


    可當明懷冰到達五百鑒鷹衛的營地,卻發現厲書坐於帳中,他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看樣子就是等明懷冰。


    明懷冰向拱手厲書行禮,“懷冰見過厲書大人!”


    “你小子厲害啊,把我的人交給你,你就是著這樣安頓他們,隨意將他們仍在城外就安營紮寨,要是被高瞻峋的人發現了怎麽辦?”


    明懷冰解釋道:“鑒鷹衛並不是普通兵士,我將五百人分散做了三批處理,況且我們在安塞並不會逗留太久。”


    厲書右腿擱在桌下,左腿踩於椅子在上曲著,左手搭在左腿膝蓋,這個樣子,就是讀書人說的土匪行徑,有辱斯文,“你此次來是要做什麽?你想帶著我的人替你去救高陽?她究竟怎麽了?”


    “她被高瞻峋帶到天湖山頂。”


    提起案前的酒猛灌上幾口,摔下酒壇,袖子胡亂一抹額前的汗珠,厲書手指著麵前的明懷冰,即使明懷懷冰並不是他的直係下屬,一股頤指氣使腔調,“別他娘給我廢話,高瞻峋要殺她,為什麽一定要帶去那個地方,還有,她被抓走這麽久,她如今可還活著?”


    厲書突然到訪已是出乎他的意料,真是奇怪,最近許多事情頻頻失算,看厲書的架勢,應該是不好對付,明懷冰無法迴答厲書的問題,隻能搖搖頭。


    “高瞻峋在天湖山有多少人?”


    “預估有幾千人。”


    “所以,為了一個尚不知生死的高陽,要讓我的鑒鷹衛白白去送死!”


    明懷冰抬頭對上厲書狠厲眼神,他預感到今日大事不妙,他頭腦快速思考對策,想了半天並未良策,隻能打出穆折清名號,“可清將軍的命令......清將軍讓你來這裏,難道不是為了帶迴高陽迴去?”


    “嗬,不好意思,清將軍的確讓我帶迴高陽,前提是高陽沒有被抓走,這如今,那個蠢女人都被抓了,管我屁事!”


    “厲書,你....你的意思你想抗命!”


    “抗命,抗你大爺的命!你以為你誰啊,你現在不過是軍中一個小小主簿,我堂堂一個四品官員,你也敢對我叫囂,你還在擺南雄侯嫡子的架子,狗屁!你們明家就是白蓮教反賊,鑒鷹司和明家,就看誰先完蛋的速度快了,我無暇和你廢話,這五百鑒鷹衛我要帶走,他們要死,也隻能死在戰場之上,而不是為了救一個蠢女人,還有,他們隻能死在我們鑒鷹司長官的命令下,你是什麽東西,就來命令我的鑒鷹衛!恕不奉陪!來人,出發,撤出安塞。”


    明懷冰徹底慌了,他拉住厲書,“厲書大人,發生什麽事情,厲書大人最近火氣很大啊,你不能走,你不能對高陽見死不救!”


    “我隻問你一個問題,那個女人被高峋帶走大半天了,你敢保證她一定活著?”


    “我.....我不敢保證!”


    厲書用力甩開明懷冰的手,“愚蠢,愚蠢至極,什麽狗屁勸降主意,漏洞百出,明懷冰,我看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我也奉勸你一句,她早就不是你嫂子,何須費那個功夫救她,一顆棋子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明懷冰還不死心,“厲書大人,你在想想,救她有用的,一定有用,我想想,我一定能想到。”


    厲書冷笑,“那你慢慢想,我便先走了。”


    厲書揚長而去,明懷冰驚慌失措地追上厲書,跪在地上抱住他大腿,“厲書大人,我求你救救她,這一切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她來!”


    “關我屁事!”


    厲書甩開明懷冰帶走了這一片兩百多人,接下來他會找到其他人,然後撤離安塞,而他的手裏,除了一個許由,再無一人。


    明懷冰問許由,“白琰呢?他現在在哪,他手上有多少人,你知道嗎?”


    “小公爺根本聯係不上,更別提知曉他有多少可用之人。”


    又一次癱倒在地上,自稱泰山崩於眼前,眼皮不眨一下的他,第一次感受到慌亂無助,明懷冰無助地看向許由,“那......那怎麽辦,怎麽辦,她這一次是真的要死嗎?”


    他臉色青紫一片,他沉醉在有史以來的驚恐之中。


    許由支支吾吾說道,“公子,二公子不是在延安嗎?我們去找二公子救啊!”


    明懷冰恍然大悟,他立刻起身抱住許由,“我可以找二哥,我真是太笨了,徐由你真行。”


    “可是二公子在延安,我們來得及嗎?”


    “死馬當活馬醫醫,走,事不宜遲,”


    當明懷冰迴到悠茗酒家,一抹青色衣袍背影站於房間門口,他一眼便認出來,這個是他許久未見的二哥明岱淩!


    “二哥!太好了,你來了!”


    明岱淩猛地迴頭,他衝過來一把揪住明懷的衣領,“你小子做的好事,什麽壞主意打在你二嫂身上,這就算了,你明明知道我在延安,你們來了安塞為何不告訴我!”


    “我......當初思慮的不周全!”


    “滾!”明岱淩推開明懷冰,明懷冰被他用力推搡在地,他指著明懷冰,“我告訴你,她若出事了,我饒不不了你!”


    明岱淩走出房間,對呆愣房門的明懷冰怒斥,“還愣著幹嘛,還不出發去救人!”


    天湖山峰,高陽還在作畫,日暮西山,即使是死,她也要把這幅畫完,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這時,白琰突然出現,他拉起高陽就走,高陽卻不願意,“表哥,棲夜哥哥怎麽樣了,他被高瞻峋找到了?”


    白琰點頭,無奈歎氣,“你先別管他了,你連命都要沒了!”


    “你帶我走,高瞻峋會殺了你,我不連累你了!”


    “我畢竟是忠國公之子,我想他會有所顧及,你快跟我走,你還真想畫完跳下去啊!”


    左側山頭之上,高瞻峋將高陽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他輕聲開口,“放箭!”


    趙忠勤立馬跪地,“王爺,你三思啊!”


    “你知道的,你勸不住我,第一次你勸失敗了,這次還要勸我!”


    “王爺......”


    “這一次,不僅要殺她,我還要你親自動手,來人把冰魄利箭交給趙將軍。”


    幾個屬下把弓箭交給趙忠勤,他不肯接。


    高瞻峋說道,“你不接?不殺她就等於背叛我!”


    趙忠勤閉上雙眼,高瞻峋在逼他,他無奈接過弓箭,將弓箭對準高陽,雙手止不住顫抖,對他來說,高陽雖是郡主,這十幾年,他身為高瞻峋的副手也很少與高陽得見,他們父女之間本就情誼涼薄,他私下和高陽也沒有什麽交集,高陽在宣武殿大罵高賊十惡,他當然是氣憤的!


    也就是說,想了一圈,他竟沒有不殺高陽的理由。


    可是,他終究沒有下手,不管怎樣,高陽畢竟是高瞻峋的親生女兒,他不會親手成就這種悲劇,他將弓箭甩在地上,“王爺,是殺是刮悉聽尊便。”


    這一廂,白琰拉著高陽走,高陽不肯,白琰用蠻力強行拽走高陽,眼看高陽離開那個位置,這時候一個屬下來稟報,“王爺,明岱淩和明懷冰殺上來了!”


    “明岱淩,他來救高陽!”


    聽完這話,他氣急敗壞撿起地上的弓箭,將弓箭對準高陽,對麵山頭離這裏並不遠,中間一座索橋就可以過來,同樣的,高陽也聽見了高瞻峋的動靜,她親眼看見高瞻峋的弓箭對準她。


    白琰大喊,“快走!來不及了!”


    高瞻峋衝對麵的高陽喊道,“高陽,你去死吧,逃不了!”


    高瞻峋放出手中的箭,高陽眼睜睜看著那丙利箭像一條毒蛇,張著血盆大口即將吞噬她,她閉上雙眼,等待著這場由親生父親下的死刑。


    關鍵時刻,白琰推開高陽自己擋住了那箭,高陽不懂醫,但她畢竟是高棲夜的妹妹,最基本的髒腑位置她還是清楚,她看到白琰胸前的箭,正中胸口,他必死無疑,又是一個為救她而死的人。


    口吐鮮血的白琰倒在地上,高陽接住受傷的白琰,“你值得嗎?你這樣會讓陸姐姐恨死我!”


    “這個世道,人命就是這樣下賤,我救你心甘情願,我欠你的,從今以後還給你了,我身上有一封信,是我給顏琕的信,請你交給她!”


    “你不會死的,如果你也死了,我才是真的沒辦法救贖,若我活著,我一定跟高瞻峋拚個你死我活,我必定殺了他為你報仇!”攬著白琰流血不止的身軀,高陽慌亂驚恐,她淚入湧泉,這才過了多久,牡丹山腰上那場悲劇又要重演了嗎?


    此時明岱淩和明懷帶著人殺上了天湖山頂,他們帶著高陽下山逃竄,明岱淩的人偷襲高瞻峋未遂,直接將那對麵通過的索橋砍斷,高瞻峋等人無力過來,“給我放箭,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趙忠勤拚死抱住高瞻峋,“王爺不可啊,你就算殺高陽,你不能殺了明岱淩和明懷冰,我們還指望和白蓮教合作,王爺,你需冷靜!”


    心腹將領帶著所有下屬跪地,滿山跪地之人齊聲喊道,“王爺三思!”


    “那個逆子,她怎麽罵我的,我為何要放過她,這口氣我絕不容忍,我殺高陽已經把明岱淩得罪,有什麽區別?逆子,逆子,天下人皆可罵我,那個逆子不行,讓她去死,她死有餘辜!”高瞻峋忍了一天,終於將這句心中至極的委屈,咆哮傾訴在天湖山。


    “王爺三思!王爺三思!”


    “那個大逆不道的孽子,該死,她該死!”高瞻峋捂著心口氣得昏倒過去。


    費好大功夫,終於成功逃到山下,他們上了馬車,快馬加鞭,明岱淩和高陽同坐馬車,看著身旁的高陽淚如雨下,她一定是痛心父親殺她,痛心表哥為救她而死。


    他許是太過激動,她不敢看高陽,也不敢出言安慰。明懷冰騎在馬上指揮著眾人,“快,別讓高瞻峋追上,這裏還是高瞻峋地界,不可鬆懈。”


    還沒走多久,明岱淩和高陽沒有說出第一句話,明岱淩的探子過來稟報,厲書帶著鑒鷹衛來救援,明岱淩愣在馬車上,明懷冰隨即下令,“停車!”


    下馬來跪在馬車麵前,明懷冰臉上是焦急和擔憂,“二哥,你快走吧,你不能和厲書見麵!”


    他找高陽找了那麽久,他頹廢痛苦,愧疚,他日日在夢裏盼著和高陽相見,難道這才剛見麵,還沒說上一句話,就要分離,明岱淩不再猶豫,將高陽攔在懷裏,“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們從頭來過!我走可以,我要帶著高陽一起走!”


    “二哥,你帶不走她,厲書快來了,你快走,二嫂,你說句話啊!”明岱淩的反應在明懷冰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勸說無用,隻能叫高陽去勸。


    “明懷冰說的沒錯,你失蹤這麽久,如今出現要以什麽身份,朝廷的臣子,還是白蓮教反賊?你不能和厲書碰麵。”高陽推開明岱淩,冷漠地看著他,說了這句公正嚴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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