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柔善謀虧親情,戰勢何解懷冰策


    從白玉觀下山,高陽派了一個小太監去明侯府找明懷冰,二人約在璟芙酒家見麵。


    二人上得二樓雅間,明懷冰點了兩碗麵條,高陽嘖嘖感歎,“明侯家破產了?你就請我吃碗麵條?好歹我也是你曾經的二嫂。”


    “你說對了,雖不算破產,也和破產區別不大。”明懷冰抬起頭,迴答完這話,開始打量高陽的變化,說變化也無甚變化,說沒變化,似乎又有一些。


    “幾個意思?”


    “明侯府的銀庫被穆哲楓封了,你說我能不窮?穆將軍還派人去江西把母親接迴京城,美其名曰,為了侯夫人的安全,實則.....


    高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實則是把侯夫人當人質。”


    “你還是少出宮,我長話短說。”


    “嗯。”


    “你今天去白雲觀,嚴不譎找你的事,應該和穆將軍有關吧。”


    “你怎麽知道?”


    “其實你和穆將軍在一起,也許荒唐了些,就目前情況來說,未必不是好事!”明懷冰用筷子夾起一大摞麵條,吃到嘴裏,發出嗖嗖的響聲。


    高陽看著眼前平靜說話吃麵的男人,明懷冰親口說過他和明岱淩的故事,他口口聲聲說他虧欠他二哥,他還曾經說過,他幫助她,是為了二哥。


    如今,他的前二嫂,就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上了另一個男人的床,這用俗話來講,就是下賤,不要臉,奈何他沒有一點生氣感歎,隻是平靜的權衡利弊,然後平靜說出,“就目前情況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看你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你就說你有什麽計劃吧,而我究竟是你的那一環節?”


    明懷冰停下吃麵,又看向高陽,她一雙水潤大眼睛引入眼簾,他輕聲道:“我以為你會信任我。”


    “事到如今,信任怎樣,不信任又怎樣,你說吧!”


    “你總是看不到大局,我給你請來一個人,他可以隨時指點你。”


    “誰?


    “你師叔清河先生。”


    “清河先生是我師叔?我怎麽不知道?”


    “你知道什麽?”


    的確,明懷冰這一問,真乃靈魂發問,高陽捫心自問,她知道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任由人擺布。


    明懷冰側頭看著東側橫平豎直的網格紋窗,他皺眉,若有所思,隨即說道:“青黎老祖一生隻收過兩個徒弟,一個號稱清泉,一個號稱清河,泉者,位於山間,隱於山間,坐看人間廝殺,自身淡雅自在,純潔清涼。泉水需要挖掘,又無處不在,有山的地方便有泉;河者,灌溉農田,供應人們方便,為人們不可缺少之物,二者區別在於,一個隱於人前,一個展露人前,一個避世,一個出世,清河先生雖然答應前來,並非現在來,而在陝西戰況之後,若你能平安迴到京城,他定會來相助。”


    高陽嘴裏的麵條,還沒到嘴裏,又掉落迴碗裏,“定會來相助?我有什麽好相助,我又不是皇子?”


    “對,你不是皇子......”明懷冰訕笑,“我會讓這個虛名監國公主變成真正的監國公主,自然需要人輔佐。這場戰事順利的話,你將會是朝廷的大功臣。”


    高陽沒有作答,可是明懷冰從她的臉裏,讀出了雲裏霧裏,也讀出了一絲期盼。


    “穆將軍調查鑒鷹司結果已定,沒有問題,就算真的有問題,至少會讓穆折清出征陝西之後再去清算,去陝西的話,你要去,我也會去。”


    關於去陝西的事,高陽心裏最清楚不過,在利益麵前,她不去也得去,穆哲楓怎麽可能顧慮她,“就算你不說,穆哲楓也會讓我去,我是高棲夜的妹妹,是最好的人質。”


    “高陽,你現在聽清楚,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說吧。”


    “我要你去勸降高棲夜!”


    “所以,從今往後,我就徹底站皇繼父了嗎?”


    “你傻太久了,你現在該清醒清醒,管他誰對誰錯,為什麽一定要站哪一邊,誰都不站,就站自己,對錯,沒有人能搞清楚對錯,你隻要知道,權力是個好東西,它可以幫你報仇,它也可以幫我實現抱負!權力的妙處太多,?隻是那些蠢貨不懂。”


    “抱負?你的抱負是什麽?”


    “我要當宰相,我要當大瑧的股肱之臣,世人都說李白心高氣傲,看不上權貴的虛偽,所以不當官,屁話,李白和孔子一生都在求官,隻是一生不如願,明明是自己無能得到,卻偏偏給自己找個天大的借口,我才不玩那一套,我承認我就是當宰相的人,我要用我的才能,救萬民於水火。權力是一項才能,一項藝術,那些蠢人不配擁有。”


    聽完明懷冰的話,她想應答,喉間好像自己卡住,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她忽然發現,明懷冰的狐狸尾巴在漸漸顯露,以前她看不懂明懷冰,她將他視坐知己,如今真是大錯特錯,明懷冰這樣的人沒有知己。


    他是一個高明優秀的政客。


    這樣的人不會有知己。


    高陽放下手中吃麵的筷子,“穆折清鬧著要歸隱,而你則是一心要闖蕩朝廷,你們還真是截然不同。”


    明懷冰道,“人各有誌。去陝西之事,我全都策劃好,什麽時候策反高棲夜,如何側反,隻要計劃順利,高瞻峋必敗無疑,到什麽時候時候,如何邀功,如何讓皇帝給你正式冊封公主,這些我都想好了,”


    高陽不再說話,靜靜地把麵條吃完,當然是吃不完的,她吃了一半,而後假裝十分淡定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了,我先迴去。出來太久,穆哲楓又要不高興了。”


    她起身,不想多說一句話,不想多看一眼明懷冰,拿起椅子上的紫色外袍就要離去。


    “站住!高陽!你到底要傻的什麽時候!就因為我從來沒有罵過你,你便不肯開竅嗎?就算,就算你什麽都不知道,好,這不怪你,我說的這些,什麽道理也好,什麽朝政也好,你到底站那邊立場,你統統不需要懂,我現在告訴你,你隻需要知道一件事,報仇!報仇你總該知道嗎?難道那些為你死去的人?那兩千無辜的禁軍,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命,一心忠誠與你的馬伯三和彩雲,他們本來可以成親生子,過上平凡幸福的生活,就為你無緣無故的死了。還有那個,為了你一屍兩命的二姐,為了你燒灼腐爛的徐大哥!這些人的死,你有沒過一刻反省你自己!


    為了救你一個,死了那麽多人,你不會愧疚嗎?無數人的鮮血沒有換來你一刻的清醒嗎!”


    高陽打斷明懷冰,她嘶聲吼,“你閉嘴,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愧疚懺悔,你憑什麽說我沒有痛苦,你憑什麽,憑什麽......”


    明懷冰走過去攔住高陽的雙肩膀,“你還是不夠清醒,你迴來京城那麽久,你為什麽不去祭拜徐大哥,為什麽不去祭拜你二姐,還有施浩元,他已經跟著穆折清從長安迴來,他曾經把你當作養女,把你養在施府,可是換來什麽結果,他的兩女為你而死,他的妻子為你而死。不管你和喬穗有什麽恩怨,這一切和施浩元沒有關係,而且,他不光是你高賊父親的結拜兄弟,也是徐大哥的結拜兄弟,你理應去看他,你要讓百姓知道,他們的監國公主,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公主!


    徐燭俞,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他看似在朝廷並不得勢,那是因為他被高瞻峋連累,他才三十歲出頭,明明我們應叫他一聲大哥,他那麽年輕,為什麽能和你父親結拜,他曾經是鎮離王親手帶出來,那一批優秀將領中,徐燭俞最年輕,即便他在朝廷不被皇上喜歡,即便他不得勢,他的軍心依然在,他為你而死。大瑧的將士絲毫沒有看到你的感激和愧疚,你應該去祭拜他,若是你出行不便,你應該去看望徐府的家眷,還有,你需要做幾塊靈位牌,隨身攜帶,讓所有人都知道,大瑧的高陽公主沒有忘記你的救命恩人!


    我知曉你的痛苦,愧疚,可百姓不知道,他們隻信他們看到的,你要做的,就是讓他們看到!即便你不是真心,也要做過他們看!”


    高陽就這樣離開了酒樓,後麵明懷冰還說了很多話,大抵就是和高陽解釋高棲夜勸降之後。


    穆折清大敗高賊,以功臣身份迴來京城,而京城這邊,最強大也是最難對付的穆哲楓,想辦法把穆哲楓趕到長安去,控製京城指日可待,穆哲楓無可挑剔,他錯在太過忠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用他們出手,嚴不譎等會等不及。


    聯合嚴不譎對付穆哲楓,將穆哲楓趕出京城後,再來對付嚴不譎和寧王。


    這個計劃真秒,難怪明懷冰會說,高陽這個時候和穆哲楓有肌膚之親是好事,這就是最好的嫁禍穆哲楓理由。


    到頭來,自己無形中,又成了這幫人的利用工具,他們卻不知道,穆哲楓從來沒有說過娶她,在穆哲楓心裏,究竟是把她妓、女,歌女,舞女還是當作什麽......


    馬車在接市搖晃,她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至少有一點明懷冰說的沒錯,權力的確可以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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