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王爺,你莫要哭了,欺負監國王爺,我這個罪名可不小!”


    張青坡哭夠了,自己起身坐迴椅子:“你不會明白,從靈魂深處的愧疚罪惡,是多麽難受,什麽尊嚴,麵子,真是可笑,我這種人還需要尊嚴,麵子,我根本不配活在人世間!”


    “你對瑜王妃愧疚,可說到底,罪魁禍首並非是你!”高陽對瑜王爺直唿“你”已經是大不敬,不過此時的她並未想這許多,被他治罪如何,死又如何!


    “罪魁禍首不是我又是誰呢?當年,冰兒給我的那碗參湯,加了蒙汗藥,我真的不知道嗎?她胡言亂語的一出神女說法,我當真信了?沒有,我一直就知道,冰兒會一去不複返,我不曾攔住她,眼睜睜看她奔赴那條不歸之路!


    我太了解當今皇帝,不管皇兄信不信詹榮的說法,隻要一絲長生可能,他可以賭博上一切,何況,冰兒於他而言算什麽,說好聽點的他弟媳。實則所有人,都是他腳下卑賤如泥土的萬民,冰兒隻是,他隨時可以犧牲的其中一民!


    我假意相信她是神女,相信她煉丹開棺後完好無損,相信她會偷偷下凡與我再續前緣!我買通開棺的兩個禁軍,傳出謠言,證實他的確是神女!我做這一切究竟為了什麽?


    不是因為愛她,愛到瘋狂崩潰的自欺欺人,而是,從始至終便是我自保的一出把戲!”


    張青坡說完這番話,身子一直顫抖,連同那把椅子一起顫抖倒地,他跪坐,雙手抱頭,仿佛一個深藏了千年的秘密,終於得見天日!


    那感覺,就像被拖到絞刑架上,赤身裸體地展示給眾人,那種羞愧,侮辱,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他大吼了一聲:“我和冰兒是整個京城的神仙眷侶,冰兒受到酷刑,我若不敢救,神仙眷侶成為太天下笑柄,我將從此被世人唾棄!


    我的女人因為皇帝聽信讒言,被施以慘絕人寰的酷刑,他不會懷疑我對他怨恨?他不會懷疑我想報仇?


    我沒辦法,為了打消他的疑慮,我隻能做這些事!讓皇兄以為,我一直相信冰兒沒死!


    第一罪,麵對皇兄的淫威,窩囊無用,不敢出麵保護冰兒,二罪,冰兒在鐵棺材裏被活活燒死,我買通禁軍傳出神女謠言,以此掩飾我對皇兄的怨恨!”


    張青坡補充一句:“我是個千古罪人!冰兒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原諒我!”


    “王爺打算怎麽救我父親?”麵對瑜王爺訴說的,一連串往事秘密,高陽沒有任何應答,而是冒出這句話。


    張青坡沉默一會,心中漸漸恢複平靜:“當年,冰兒被活人煉丹時,滿朝官員,隻有你舅舅白闕和你父親高瞻峋為我冰兒說話!算起來,他們是有恩於我!忠國公,當年是何其威風,和鎮離王,一文一武並肩!如今變成這幅模樣,而我……而我十幾年來,冷眼旁觀,哎,我現在想想,我這種人,我自己看著都惡心!


    可是,我有苦衷,實在是,高坐皇帝寶座的人,太過可怕!他早已不是當年的皇兄,我想幫他們,可我,我沒這個勇氣!”


    “那時候你不敢幫,現在敢幫了?”


    “為了你,我可以!”


    高陽又是一陣冷笑:“瑜王爺說起情話來,還真是朗朗上口啊!昔日冰兒在時,你畏懼皇上畏懼了二十餘年,如今冰兒不在了,我一個不知真假的冰兒轉世反而讓你不畏懼了?”


    “除了我,還有誰能救他?你不信也得信!”張青坡找迴了一點理智,語氣變迴了那個高貴的瑜王爺。


    “你說的有理!不知瑜王爺要怎麽幫我?”


    “你究竟答不答應,當我的冰兒轉世?”


    “我答應!”


    “我會向天下公布你是冰兒轉世,我正式收你為你義女!”


    “好!不過……我不會叫你義父!”


    “沒關係!”張青坡進來這麽久,第一次舒顏歡笑。


    高陽的身份正式向天下公布,高賊之女,未來皇後白芊畫之女又成了瑜王妃的轉世,被瑜王爺認作義女。


    千波折怨天怨情,未可知是福是禍。


    瑜王爺告訴高陽,當年高瞻峋最意氣風發之時,發生雁門關之事,鎮離王和高瞻峋一起鎮守雁門關,朝內發生內亂,朝廷命令鎮離王緊急調走三萬精銳迴京。


    調兵迴京的人正是高瞻峋,高瞻峋一走,雁門關兵力所剩無幾,這時候十萬敵軍突然來進攻,好似早有預謀!


    雙方兵力太過懸殊,哪怕鎮離王是兵家之神,亦沒有迴天之力。


    再後來,高瞻峋突然帶著三萬精銳返迴雁門關。


    鎮離王的死給大瑧將士帶來巨大傷害,他們的戰神就這樣離他們而去,三萬將士哀憤不已,所謂哀兵必勝,加上高瞻峋的英明指揮下,大瑧以三萬兵力大敗韃靼,那一仗,韃靼徹底元氣打傷,保了大瑧二十年太平。


    高瞻峋成了大瑧的大功臣,然而待他班師迴朝複命之時,兵部卻告訴他,朝廷從來沒有內亂,根本沒有沒有下令調兵迴京。


    高瞻峋被停職調查,一番調查下,刑部答案是高瞻峋無罪!


    後來,有一個七品小官站出來質疑高瞻峋是故意設下陰謀,假意被朝廷調兵,出賣鎮離王,以此贏得雁門關一戰!


    再後來站出來第二個官員,第三個,第四個,慢慢地所有官員都出來質疑高瞻峋,高瞻峋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刑部的調查也不清不楚。


    皇上的處置是,高瞻峋無罪,並且照穆況和高瞻峋的功勞,追封穆況為鎮離王,冊封高瞻峋為異性王——廣平王!


    原本在皇帝沒冊封之前,大瑧將士依然相信高瞻峋,這個冊封,徹底引起他們的憤怒,他們的戰神穆況將軍,封鎮離王乃當之無愧!高瞻峋憑什麽敢和他們的戰神並肩而封?何況,穆況死後才追封,高瞻峋活著便被冊封!


    古往今來,除非開國皇帝會冊封開國功臣,伯爵,侯爵,公爵,異性王爵隻有極少數尊貴之人能獲得追封,當今皇帝英明神武,不會有錯,對,錯的是高瞻峋,雁門關一戰就是高瞻峋的陰謀。


    為了權利富貴,出賣恩師,背叛鎮離王,這個人簡直是大逆不道,十惡不赦!


    忠國公白闕,高瞻峋結拜兄弟施浩元、徐燭俞二十年來堅持不懈,為高瞻峋翻案伸冤屈,冤沒有昭雪,這些人卻被皇帝厭惡,被冷漠,打壓,白闕更是直接離奇失蹤!


    這一切太過蹊蹺,二十多年了,其實誰的心裏都明白,查不出來的最大原因,是大瑧的天,當今皇上。


    瑜王爺告訴他,他忍辱負重二十年,打消了皇帝的猜疑,他怨恨皇上,足足怨恨了二十年,恨之入骨!直到如今,他依然沒有勇氣和皇帝對抗,但他有良知,他必須為高瞻峋洗刷冤屈,也算是報答當年冰兒受酷刑之時,高瞻峋和白闕的求情之恩。


    如今皇帝不在京城,他是監國王爺,這便是最佳時機。


    高陽問他:“你不怕皇帝迴來怪罪你,殺了你?”


    “二十年前,我懦弱怕死,不敢救冰兒,這次我一定為你挺身而出!這是老天給我的第二次機會!”


    張青坡已經籌劃好一切,準備在合適機會聯合忠國公的舊部,高瞻峋結義正式向朝廷,要求重審高瞻峋舊案!


    而最有可能,也是權利最大的阻礙就是穆哲楓,他深信鎮離王之死就是高瞻峋所害。


    麻煩的是,前段時日,高陽私自救走高棲夜,穆哲楓表麵並沒有追究高陽,在嚴不譎的教唆下,穆哲楓將怒火遷到張知衡身上。


    穆哲楓對張知衡,十幾年執著為高瞻峋辯護翻案十分不滿,前幾日由禮部和刑部發難,彈劾張知衡行為不端,私救欽犯,張知衡被罰在府上閉門思過三月,而且穆哲楓親自寫狀書送交長安的皇上。


    穆哲楓在寧王和四皇子之間,一直沒有偏向任何一方,這次天平傾斜,穆哲楓主動向四皇子發難,寧王別提有多痛快!


    如果說,四皇子張知衡是支持高瞻峋一黨,那麽寧王張知楚就是反對高瞻峋一黨。


    如今穆哲楓暫時站在張知楚一邊,那麽張青坡就站張知衡這一邊。


    天平各加一位砝碼,究竟誰贏,張青坡沒有勝算!他讓高陽去找一個人,這個人是天平最缺的砝碼!


    她在哪一邊,哪一邊才能真正贏!


    這個人是鑒鷹衛創立者慕容玄凝。


    鑒鷹司,曆書站在下首向穆折清稟報:“清將軍,我這裏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不大好的消息,不知您先聽哪一個?”


    “她怎麽樣,病情可好轉了?”穆折清坐在公文案前沒有抬頭,從曆書進來開始,他心情變得沉重,他害怕聽到那人的消息,可又迫切想知道。


    “這就是屬下要說的好消息,陸姑娘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您讓我,把人參燕窩給那個王姓商人,讓王姓商人說是他送給陸姑娘,屬下都已照辦!”


    “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陸姑娘嫁給王姓商人了!”


    “你說什麽,那個老東西,就這麽把我覃兒嫁了!”穆折清憤怒起身,一掌拍在公文案上。


    “屬下勸阻過,就差直接動手殺人,不過陸老頭是陸姑娘的伯父,屬下不敢殺他!”


    穆折清抓起一摞公文卷紙砸向曆書:“你不敢殺陸老頭,你就看著他嫁了我的覃兒,幾時嫁了?現在覃兒和他已經拜堂成親了嗎?”


    “屬下當然不會讓清將軍的戀人,嫁作別人為婦,我將陸姑娘劫走,奈何陸姑娘以死相逼,隻得放她迴去,他們洞房花燭夜時,我將姓王的抓走關起來,逼他寫休書!”


    陸姑娘真是個烈女子,她屢次逼得我,我真怕她死在我麵前,後來我們達成協議,我不抓姓王的,將他趕到親戚家住,我的人一直盯著他,絕不讓他迴去碰陸姑娘一下。”


    “覃兒怎麽說?”


    曆書支支吾吾道:“她說她……心中當然有清將軍,奈何她伯父死活不同意,給她時間勸說其伯父,待勸說好,自會找您!”


    “實話!”


    “緣分已盡,願卿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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