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冷笑,“公主,不用為難她們。我自己來!”


    她抬手打向自己,每一巴掌打得結實,力道充足,她雖然跪著,卻抬頭挺胸,她雖然被罰,兩臉打的腫脹通紅,但兩眼放光,眼神不懼,仿佛她不是受罰罪,而是勝利者。


    高陽自罰了十個耳光,張芷靡才滿意準備離去,穆哲楓走之前留下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


    高陽叫住走到一半的張芷靡,“公主,其實我打你,正是你二哥的意思啊!”


    穆折清扭過頭:“你胡說什麽?”


    “人心險惡,天真便是愚蠢,愚蠢就得喪命,你退讓一步,別人得寸一尺,隻記住一條,惡人欺軟怕硬,她欺你一分,你就還她十分,她傷你一次,你就剮她千刀,別浪費了我給的你這把上好利器!


    這正是清將軍教我的啊!”


    張芷靡氣的跺腳:“二哥!”


    穆折清上前搭上張芷靡的肩頭,連拉帶拽,拽著張芷靡離去:“芷靡,你二哥我最近得了一件上好的金絲孔雀衣,隻有你芷靡公主才配的上!走,走,我帶你去看,別理這個賤女人,又賤又蠢,咱不跟她計較……”


    從穆王府迴來後,高陽深刻意識到一件事:她真的不適合出席世家夫人的宴會。


    柳妃娘娘壽宴,邀請的大多是身份尊貴必須邀請,和一些較為親近之人,所以人數並不算多,而僅僅是一個小宴,便已得罪這麽許多人。


    這群世家夫人,明明沒有得罪她們,可高陽就是不討她們喜歡,拿著喬穗的事嘲諷高陽。


    襄侯夫人對她冷淡還說的過去,畢竟兩家明爭暗鬥,紫雲縣主呢,紫雲喜歡明岱淩,討厭高陽情有可原。


    這個芷靡怎麽也來湊熱鬧,高陽發誓絕對沒有一言一行招惹過這位刁蠻公主。


    她感歎自己,真是自帶煞氣,天生不招人喜歡。


    她和明岱淩說,以後出席宴會,在明侯夫人沒迴來之前,她都不去,哪怕皇帝皇後親邀!


    明岱淩笑嘻嘻問她:“不去就不去唄,那怎麽母親迴來,你便願意去了?”


    “婆母迴來的話,我隻管跟著她屁股後麵,坐在尊貴的席位上,安心的吃酒,偶爾有空,離了宴席,跑到那群不得勢的夫人小姐麵前,耍耍威風,好不痛快!”


    明岱淩掐了一把高陽的臉上的肉,眼神是無盡的寵溺,“還是我家夫人會享受!罷了,你不願去就不去了,有什麽關係呢,什麽都沒有我夫人開心重要!”明岱淩將嘟嘴一臉委屈的高陽攬在懷裏。


    明岱淩今日沒當差,卻似乎很忙,高陽不知道他忙什麽,早上假意悠哉地和高陽說話,而後千禪隔一會進來在明岱淩耳邊悄悄匯報什麽,再隔一會,又叫明岱淩出去,說有要緊公文。


    明岱淩陪著高陽臨摹一副山水畫,一直心不在焉,又不好意思和高陽說有事要離開。


    高陽看出來了,對明岱淩說:“行了,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就好!”


    明岱淩從背後抱住高陽,聞著她發間的陣陣清香:“謝謝娘子,我忙完就過來陪你!”


    不過明岱淩食言了,直到晚間也沒見人迴來。


    當晚高陽一人入眠。


    第二日,高陽繼續臨摹那副山水畫。小時候的她,被母親嫌棄,被教書先生嫌棄,他們越是嫌棄高陽,高陽越學不好,她越學不好,他們越嫌棄,如此惡性循環,白芊畫基本是放棄了她,全憑她自生自滅。


    直到棲淵閣遇見了高棲夜,高棲夜教高陽琴棋書畫和醫術、身為天才高棲夜的妹妹、學生,照理應該是名師出高徒才對,不過高陽還真不是高徒。


    除了笛子和書畫,其於幾項都是略知一二,根本上不得台麵,正是因為高陽的才華一般,才讓從小一塊長大的玉竹對比之下,有恃才傲物的資本!


    她承認自己的平庸,高棲夜卻有不同的看法,他認為高陽其餘一般,但書畫尚可!他曾說高陽書畫天賦異稟,若有心磨練,也可成一代書畫大師!高陽聽完後哈哈大笑,她認為高棲夜就是安慰她!


    高棲夜十分嚴肅看著她,“我不與你說笑!”


    她知道高棲夜說的是真心話,從那以後便一心習畫,發憤圖強,幾年下來高陽的畫技十分有長進,卻遠遠沒有達到高棲夜的期許。她時而畫作驚人,時而連基本的用筆點墨都出現差錯。


    這讓她十分頭疼,她向她的向棲夜哥哥請教。


    高棲夜迴答她,“天賦奇佳,卻投機取巧,基礎功底不紮實就妄想一步登天!”


    於是她開始對大師名作,臨摹,背臨,意臨,讀畫。而高棲夜就是其中的大師之一,二人兄妹感情濃厚,高陽時常將高棲夜的畫作攜帶在身,她嫁進明候府,也帶來了許多高棲夜的作品。


    這讓明岱淩十分不爽,將高棲夜的畫統統藏起來,替換成了一位號稱智囊奇才的卓候爺。


    高陽以為明岱淩就是嫉妒高棲夜,隨便找一個人的畫來敷衍她,幾次背臨畫作,發現這位智囊奇才真不是浪得虛名,用筆走勢,骨法立意真是惟妙惟肖,其水平足以和高棲夜一爭高下!


    高陽很想認識一下這位卓侯爺。


    “小姐,這畫您瞧了半個時辰,恕奴婢愚笨,實在不知您看什麽,您就是看它一天也沒有變化!”


    彩雲為作畫的高陽研磨添香,整個上午,高陽隻畫了一會,就不在繼續,拿著那副“遊春圖”盯著發呆,彩雲看著發困,站著都要睡著。


    高陽沒有抬頭,眼神依然停在畫中:“其畫山水,若鈿飾犀櫛,或水大於泛,或人大於山……”


    “那個……小姐,上迴五公子帶給您的蛐蛐王,不知道死了沒有,我替您去看看!”彩雲聽不懂,聽不懂,你們這些文人雅士就是說的開花,我也聽不懂啊,我要去玩玩蛐蛐了。


    “你去吧!”高陽對著彩雲也說不下去。


    “對了,你把林管家叫來!”高陽叫住蹦蹦跳跳離去的彩雲。


    “好嘞,小姐。”


    林管家進來的時候,高陽還在專注看畫,林管家一時不忍打擾,默默地在高陽書桌前站著。


    好一會,高陽放下畫,抬頭看林管家,“可有廣平王的下落?”


    “奴才無能,沒有。”


    高陽看著眼前的林管家,他一身黑色布衣,隻用木簪束發,身形健狀精瘦,有幾分修道之人模樣,林管家是施浩元幾十年的老管家,她不是很了解林管家,猜測他一定是個忠誠能幹之人。


    “那可有江西的消息?”


    “江西內幕又豈是平民百姓所能探查,奴才無能,下邊的人沒有查到任何異常!”


    “高棲夜呢,查到他在哪了?”


    “奴才該死,也沒有!”


    高陽一連三問都是失望的迴答,她忍不住內心的怒火,“既然如此,要你們有何用?”


    “少夫人治罪!”


    高陽怒喝,“廣平王查不到我不怪你們,江西白蓮教讓那你們去查,也是難為你們,高棲夜!一個活生生在京城的人,你們就一點查不到?真是沒用,給你們黃金白銀,就是養一群廢物!”


    也許高陽自己都不知道,她幾時變成這樣,原來她也會罵人,也會責怪下人,也會從內心深處有著尊貴主子的高傲心理。


    林管家正視高陽,那眼神是不可思議,對高陽發怒的不可思議,他反駁道,“少夫人,您是嫁給明候府,但您除卻……除卻金銀錢帛,您又給了什麽,馬伯三他們隻是一群普通小斯,他們不懂武功,沒有讀過書,就算為您赴湯蹈火,又您給您查出什麽?”


    林管家跪地:“少夫人,老奴一直跟著施老爺,老爺和徐將軍同是廣平王的結拜兄弟,當年老爺不是沒有查過啊,他們是朝廷大臣,深諳官場,他們尚且查不出所謂,少夫人一個弱女子,就不要在查了,免得為自己招來災禍!”


    高陽深唿吸,歎一口長氣,她從椅子上起身,閉上雙眼,對林管家揮手,“你下去吧!”


    林管家出去,彩雲也出去玩,高陽趕走了書房內所有服侍的丫鬟,獨坐許久,直到彩雲進來。


    “小姐,你怎麽了,方才還看畫看的開心!”


    “沒事!”高陽坐直了身子,又準備提筆作畫。


    “小姐,千禪護衛在外麵求見。”


    “出去看看。”


    高陽到門口時,千禪帶著一左一右兩個護衛,其中右邊那個護衛,也捧著一個不小的木盒,告訴她,穆折清派人來取一樣東西,高陽立馬明白,穆折清要的是青光劍。


    “彩雲,你去把青光劍取來,交給千禪!”


    “是!”


    彩雲將青光劍交給千禪,千禪直接轉交給左手邊的空手護衛,那護衛捧著長長的匣子離去。


    “清將軍來府上了?”


    “迴少夫人,正是,現在和公子在會客廳喝茶!”


    “你站著還不走,可是清將軍有話要你帶給我!”


    千禪噗嗤笑出來,他比高陽高出一個頭,但出於尊重高陽這個少夫人,刻意將頭低下來,他極力克製自己的笑不被高陽發現,高陽還是發現。


    高陽好奇打量他幾眼,他五官生的不錯,穿著黑藍衣衫,身形壯碩,一看就是習武之人,兩個褲腳稍稍往上卷起,不知是因為太熱,還是明岱淩叫他幹了啥?


    千禪說道:“少夫人恕罪,隻是覺得,少夫人和清將軍挺有默契,不,屬下嘴笨,該死!”


    他們幾人站著門口說話,此時正是烈日當頭,高陽曬得有些不耐煩:“穆折清到底說了什麽?”


    千禪拿過左邊護衛那個木盒,打開,好像是一把扇子,他說道:“少夫人贈了清將軍,這是清將軍給少夫人的迴禮。”


    高陽將扇子拿起,打開,原來是一把孔雀羽折扇,此折扇最上麵一圈是孔雀毛,中間一圈繪著兩朵牡丹,和一個美人,最下邊一圈是竹子扇柄,扇柄最中央,握手位置略上一點,鑲嵌一顆紅寶石。折扇下麵吊著玉佩穗子,精巧無比,應該是貴重之物!


    千禪欲開口,又支支吾吾,高陽道,“有什麽快說!”


    “清將軍讓我帶兩句話給您,還說一定要照他一字一句,語調,神態絲毫不差重複給您。否則饒不了我,您知道清將軍那個閻羅王,誰敢招惹他!”


    “你說!”


    “屬下不敢……”


    高陽心裏穆折清是什麽人,他嘴巴能有什麽好話。


    “恕你無罪!”


    高陽對麵的千禪,直起腰板清了清嗓子,高陽瞬間矮下去,她仰視千禪,隻見他雙手叉腰,果然是穆折清的標準動作,隻聽他說,“你這個……是他說的,不是屬下,你這個……又賤……又蠢的女人,看在你贈我青光劍的份上,本將軍也迴你一份大禮,此扇是當年太平公主用過的名貴寶扇,上麵的紅寶石價值千金!便宜你了,好自珍重。”


    千禪說完趕緊跪在地上請罪,高陽叫他起來,千禪確定高陽不生氣,才敢起身對高陽說,“其實少夫人不必當真,清將軍是什麽人,隻有別人孝敬他寶貝,他哪裏舍得送您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清將軍增別人假貨珍寶愚弄別人也不是一迴兩迴,少夫人不必當真。”


    高陽凝視自己手上扇子的紅寶石,假貨珍寶?可是她無比確定,這的確是貨真價實的紅寶石,價值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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