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幾十次嚐試裏,他經曆過車禍,也經曆過火災地震,經曆過生離死別,也經曆過艱難困苦,他和汪玉晴做過同僚,做過師生,做過情侶,做過情人,也做過仇敵,他們互相幫扶過,也仇視過,也相殺過,一個個奇詭的劇本讓蘇晗忍不住發笑,但是笑後卻又是深深的恐懼和失落。


    “第…一百九十八次…”蘇晗雙目無神,再次撲向了星河中掠過的汪玉晴,他不知道這一次又會是什麽劇本。


    無盡的輪迴正在一點點消磨著他的意誌,盡管每一次他遇見的情況都不一樣,但結果總是類似,他始終沒辦法取得想要的結果,沒有任何一個“汪玉晴”相信,這裏是她的識海。


    “三百六十九次了……”


    “六百九十二……”


    “一千二百三十……”


    “一千六百…六百…多少來著?”蘇晗已經記不起自己失敗了多少次。


    “算了,反正也不會成功了。”希望變為失望,失望變為絕望,蘇晗苦澀一笑:“想不到劫難還沒來,我自己就要變成瘋子,淪為廢人了。”


    汪玉晴再次在他眼前經過,但是蘇晗卻沒了努力的欲望。


    “要是能一次探索所有的世界,該有多好啊。”蘇晗自顧自地說著,猛然間,宇宙深處似乎射來一道光輝,落在蘇晗麵前,然後宛如煙花般炸開,雖然沒有聲音,卻美到極致。


    蘇晗看著星星點點的光沒入星河,一雙眼瞳漸漸泛起生機,進而興奮起來,狂笑道:“對啊!對啊!這就是陽神,這就是金身啊!我才是我,我才是真!”他看著這片浩瀚的宇宙,大聲笑道:“這不是玉晴姐的識海,這是我的識海!”


    “散!”蘇晗大喝一聲,身體頓時化作億萬光點,鑽入周圍流淌的星河之中,而這方宇宙竟然在此刻停止了運轉,星河中的星球好似嵌在琥珀中的小蟲,靜止的宇宙好像一張美麗的畫卷。


    突然,寂靜的宇宙深處,傳來一聲極為低沉的轟鳴,緊接著,那星河開始緩慢倒流,隨後,黑洞也開始逆向旋轉,所有的一切全部開始倒放一般返迴原位,除了化身億萬的蘇晗。


    而等到宇宙中的一切全都迴歸到原點,蘇晗化作的億萬分身才從四麵八方匯聚在一起,然後化作一道白光,射向漆黑的識海深處,不多時便停止,凝聚成蘇晗的模樣,而在他麵前,汪玉晴正安靜地躺在那裏,仿若沉入海底的睡美人。


    蘇晗心潮澎湃,感慨萬千,想不到他竟然會在這種時候領悟到金身的法門。


    何為金身?蘇晗之前一直都沒有一個概念,但方才那道光輝卻讓他有了新的認知。他陷入自己的識海當中,不得解脫,別說是一千、兩千次,就是十萬、二十萬次,追尋汪玉晴也隻能無功而返,而陽神能夠化作億萬分身,起初蘇晗隻是以為陽神隻是靈魂的另一種存在形式,於危急時刻能夠保命,可不曾想過,每一個陽神分身都有自己的意識,每一道分身其實都是自己的本體。


    築基賦予修行人超然的活力與體力,神通給予修行人威力極大的各種法術,陽神則讓修行人的壽命極大幅度延長,超脫生死,而金身,則讓修行人具備挑戰上蒼的能力。


    而陽神的使用方法絕不僅限於逃命,相反,修煉到極致的陽神,或者說金身,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免疫絕大部分法術和法器的傷害,乃是修行人真正的大殺器。蘇晗從前不懂,認為陽神羸弱,隻能做一做搜索信息的苦差事,可方才一番經曆,他豁然開朗,陽神散則化身億萬,柔滑若水;聚則固若金湯,無堅不摧。


    於是,他用億萬陽神同時進入無數個小千世界,確認汪玉晴根本不存在於任何一個分身的小千世界,那麽答案顯然隻有一個,這識海並不是汪玉晴的,而是自己的。陽神匯聚,推動整個識海宇宙的時光逆流,轉變為蘇晗剛剛進入這裏時的狀態,當時那道射向他的白光,就是他的陽神所指的方向。


    天山之上,風雪肆虐,楚梓墨等人焦急地等待著,已經快二十分鍾了,蘇晗在識海裏怕不是已經過了上百年,如果他這麽久都找不到汪玉晴的話,那該怎麽辦?


    玉藻前在一旁打坐修煉,片刻之後,猛然睜開眼,盯著蘇晗的方向,喝道:“散開!”


    楚梓墨和橘夕子下意識後退兩步,隻見蘇晗身上突然間爆發出一股極為強烈的金光,然後慢慢黯淡下去,化作一層金色的紗衣將他籠罩其中。


    楚梓墨和橘夕子麵麵相覷,問道:“拂衣,蘇晗他這是怎麽了?”


    玉藻前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迴她,喃喃自語:“不愧是天尊,如此天賦,著實可怖啊。”她看向楚梓墨,淡淡地道:“他現在已經是金身高手了。”


    楚梓墨又驚又喜:“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橘夕子也鬆了一口氣,既然蘇晗在這種狀態下還能晉級,就說明已無大礙。比比電子書


    蘇晗絲毫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麽,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他盤坐在汪玉晴身邊,閉著雙眼,似乎在感受什麽,但總是差了一點。


    蘇晗的身體慢慢變得虛幻,然後像是風吹散沙堆一樣,化作點點星光,遊蕩在四周。等他完全化作塵埃,瞬間變抵達了這個漆黑空間的各個角落,緊接著,每一粒塵埃都綻放出刺眼的金光,漆黑沉寂的空間瞬間被璀璨的金色籠罩。可這還沒完,金光還在暴漲,很快便亮得發白,仿佛連人的皮肉都在這光芒下變得通透。


    汪玉晴被這金光照耀得渾身灼熱,忍不住醒來,失去的知覺也在一點點迴歸,而亮度極高的光芒卻並沒有刺傷她的眼睛,反而是讓她看得更遠,更清晰,在目力所及之處,她似乎看見了一個人影。


    汪玉晴從不知道被稱作何物的地方爬起來,腳下沒有路,四周全是光,但這些金光宛如實質,莫名地讓人感到安心。


    汪玉晴向那個人影走去,慢跑,喘著氣大步奔跑,到最後用盡渾身力氣狂奔,她不想在這個寂滅的世界中再一個人下去了。


    好在那個人沒有動,似乎也在等她過來,她臉上漸漸有了笑容,等到接近那道人影的時候,汪玉晴頓下了腳步,欣喜的表情變得驚恐,然後開始後退,那個人她認識,就是她自己——汪玉晴。


    “你是誰!”汪玉晴大吼著,那個黑暗的人,在這個光明世界裏,無比漆黑的一個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到底是誰?


    但是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周圍這些聖潔的光芒好像能夠淨化一切,任何雜質都不允許存在。


    “那是你的陰神。”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汪玉晴一驚,但很快便察覺到這個聲音很熟悉,是蘇晗的聲音。


    “你是蘇晗嗎?”汪玉晴小心翼翼地問道。


    金光開始收斂,白色退卻,金色變得純粹,而隨著光芒的減弱,黑汪玉晴也開始向著汪玉晴慢慢走了過來。


    汪玉晴心中害怕,可腳下像是生根一般,根本難以移動分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黑色的人影不斷貼近自己,最後她認命般地閉上眼睛,隻覺得身體一涼,便沒了感覺。


    等到她再睜開眼時,世界又變成一片漆黑,而自己麵前站著一個金光熠熠的少年,正是蘇晗。


    此時的蘇晗猶如天神下凡,好似純金打造,那些先前綻放著刺眼光芒的塵埃,此刻再度匯聚成蘇晗,鋒芒內斂,但更加純粹堅毅,莫說尋常刀劍,即便是楚梓墨用幽夜全力劈砍,估計也難以在這具金身上留下傷痕,而隻有把每一個分身打磨到極致,才能凝聚出這具完美無瑕的金身。


    汪玉晴吞了一口唾沫,又問了一遍:“你、你是蘇晗麽?”


    蘇晗笑道:“如假包換。”


    汪玉晴鬆了一口氣:“我這是在哪裏啊?”


    蘇晗道:“這是你的識海,你迷失在這裏已經有上百年了。”


    汪玉晴大驚失色:“上百年?那…劫難過去了?人們都還活著?”


    蘇晗啞然失笑:“這裏是你的識海,外麵也就過了幾十分鍾而已。”


    汪玉晴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呃,對了,我怎麽出去啊?我築基成功了嗎?”


    蘇晗心中暗歎,道:“你剛才走火入魔了,梓墨和夕子想要救你都失敗了,我算是運氣比較好,不過既然你現在有了自己的意識,就默念築基口訣,然後按照順序依次進行就好了,我也幫不上什麽忙。”


    汪玉晴連連點頭:“哦好的,謝謝……”


    蘇晗手掌向上托起,一團金光宛如初升的朝陽在他手中嫋嫋升騰,他微微一笑:“玉晴姐,祝你好運了,我先走一步。”說著,金光猶如核爆一般瞬間炸裂開來,汪玉晴下意識擋住眼睛,等到再睜開之時,蘇晗已然不見蹤影,而周遭的一切又重新歸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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