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三部密於唐代,由印度傳入我國,再傳日本,成為現在所說的‘東密’。而兩部密法傳入藏地之後,成為今天的‘藏密’。”


    “藏密又有許多教派,大致分紅、黃、白、花四大教派,不過你若是硬要我說出這四大教派的區別,嗬嗬,大概隻是做法事的時候戴的帽子顏色不同吧。”


    這邊說著,兩人來到房間,空間狹小,兩張單人床,就這還花了蘇晗上百大洋。


    簡單休息了一下,又喂梓墨吃了些東西,兩人便早早休息了,隻不過懷仁這一路走來也沒見他躺下,便是現在也隻是在床上打坐誦經。


    次日一早,天高雲淡,布達拉宮之外的廣場,人聲熙攘,不時聽見大喇叭裏叫著:“來來來,團員集合了,跟著小紅旗,進去後聽從導遊指揮!”


    檢票口已經排成了長龍,站在隊尾竟然都望不到頭。蘇晗唉歎道:“大師,我看我們得排到中午了。”


    懷仁笑道:“我們中國人最擅長的東西你怎麽忘了?”


    蘇晗愣了片刻,笑道:“大師您竟然想走後門?”


    懷仁道:“我雖修佛,卻也是凡人。”


    懷仁帶著蘇晗來到布達拉宮側方,走了數百米,果見白牆上有一扇低矮的小木門。


    懷仁扣了扣門,馬上就有一個皮膚黝黑,頭戴黃色高帽的喇嘛開門,見到懷仁之後,立馬變得很恭敬,一開口卻是蘇晗聽不懂的藏語。


    懷仁笑著迴應,一開口也是藏語,蘇晗鬱悶了,這兩個佛教徒你一言我一語,他根本聽不懂啊!


    兩人說了三五分鍾,喇嘛又行了一禮,帶著兩人進了宮。


    這裏似乎不對遊人開放,四周靜悄悄的,直走了數百米才有人聲相聞。


    這喇嘛帶著兩人來到一座宮殿,從後門進入,繞到前殿,這時候蘇晗已經能看到殿門口有眾多的遊人排隊參觀,有個中年喇嘛滿麵笑容地跟遊人打著招唿,不過有好多掏出手機想要拍照的遊客馬上就被警告,這些遊客隻得悻悻收起手機,在催促之下趕往下一個景點。


    那個帶兩人來的喇嘛湊上去,在中年喇嘛耳邊說了些什麽,這中年喇嘛點了點頭,又對旁邊的跟班說了幾句,快步向著兩人走來。


    這中年喇嘛相貌平平,笑起來都看不見眼睛。


    懷仁低聲道:“這就是班禪羅讚丹朱。”說完,用藏語和羅讚丹朱寒暄起來。


    羅讚丹朱拉著懷仁邊走邊說,完全把蘇晗忽略,但是麵對黃教格魯派活佛班禪,蘇晗還是得乖乖在後麵跟著,畢竟也許這些前輩隨口一言就可能為自己答疑解惑,這種對自己修行大有裨益的事可遇而不可求,隻是——你們他喵的能不能說普通話啊!!


    三人來到沒有遊人的偏宮,羅讚丹朱領著兩人入座,這次說的卻是漢語:“我們有十年沒見了吧?”


    懷仁點點頭:“十年又三個月了。”


    羅讚丹朱看向蘇晗,問道:“這位小朋友是?”


    懷仁笑道:“你可是班禪活佛,可能看出這孩子的來曆?”


    羅讚丹朱笑了起來:“隻能看得出一些皮毛,不過……”他看了一眼懷仁,“他有些特別。”


    懷仁道:“自然是特別,他便是應劫者了。”


    蘇晗心中一驚,他是應劫者這件事,所知者甚少,楚梓墨說絕不超過十人,沒想到懷仁居然得知。


    羅讚丹朱恍然:“怪不得,怪不得,而且可能還是……”


    “咳咳。”他話沒說完,就被懷仁打斷。


    懷仁從懷裏掏出一部線裝書,道:“你要的經文,我尋覓數年,終於抄錄齊全了。”


    羅讚丹朱眼前一亮,小心地接過,笑道:“麻煩大師了。”


    懷仁點點頭,對蘇晗說道:“你可有什麽問題要問?”


    蘇晗點頭,自然不會放過機會,問道:“大師,您被稱為活佛,是因為您天生就有超人的法力麽?”他也不知道藏民怎麽稱唿羅讚丹朱,幹脆統一稱唿大師。百匯


    羅讚丹朱也不在意,道:“哪有人天生就有法力?活佛也是人,而且是徹徹底底的俗人,之所以被稱為活佛,是他們的前世乃是修行人,擁有慧根,修行起來比普通人要快一些罷了。”


    “宋代,漢地倡導修禪,開悟成佛,但禪宗倡導修心,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悟性,所以禪宗的門檻很高,非身居慧根者難成,所以為了弘揚佛法,就有了密宗。”


    “密宗分‘下三部密’和‘無上瑜伽密’,循序漸進,由奢入儉,一開始的‘事密’就許信徒大建法場,越是氣派越好,但越到後來就越是簡陋,甚至隨時隨地都能傳經布道。”


    蘇晗點點頭,又道:“佛家和道家的修行人究竟有什麽不同?道家所說的性命雙修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佛道相容?”


    羅讚丹朱讚許地看著蘇晗:“你能問到這種問題實屬不易,其實萬法歸一,殊途同歸,密宗修行要遵照如來三法印,即‘諸事無常,諸法無我,寂靜涅槃’,比如有人告訴你修密宗能百毒不侵,他一定是個騙子,因為諸事無常,任何事都不能保持常態。”


    “而‘諸法無我’,與道家所講的‘真我’相互衝突,佛家認為世間萬法應該忽略自己本身,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道家從頭到尾都不斷強調‘我’的重要性,在我們眼裏,執念太深,已經誤入歧途,這是佛道兩家最明顯的區別之一。”


    “而佛道相容的說法源於伍柳派,真人張伯端發現佛家道家修法各有弊端,於是提出隻有佛道相容方能證道。其實佛道相容是一個大概念,而性命雙修則是道家人易於理解也易於實施的說法,若能修煉到極致,自然而然就會摒棄雙方的缺點。”


    羅讚丹朱滔滔不絕,又道:“你可知道,最開始道家要練到男人不舉,女人停經,因為道家修行人講究逆天而行,因而嚴重破壞了自己的身體,若能練出陽神還好,練不出的基本成了廢人。”


    蘇晗一時沒忍住,驚道:“臥槽還有這種事?!”


    懷仁咳了一聲,蘇晗尷尬道:“那個,我怕自己也練廢了。”


    羅讚丹朱笑道:“道家的人又不是傻子,現行的修行法門自然是修改過的,那時為了彌補這一行為帶來的傷害,有人主張雙修,通過男女來平衡陰陽,可見效不大,反而助長了一些歪風邪氣。”


    “說起來佛道恩怨一直糾纏不清,明清時候就連班禪和大賴也成了帝王宣誓權力的傀儡,嗬嗬。”


    蘇晗歎道:“修行人法力高深,卻還是要畏懼皇權。”


    羅讚丹朱笑著搖頭:“此言差矣,我們修行所求的不是法力神通,也不是這人世間的權錢紅粉,道家求長生,佛家求解脫,過分追求法力高深,把修行當做好勇鬥狠之事,本就已經入了魔道。”


    蘇晗恍然:“大師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隻可惜不能經常來這兒向您請教了。”


    羅讚丹朱道:“有何不可?若不嫌棄,小朋友大可在這小住數日。”


    蘇晗大喜,忙道:“可以嗎?多謝大師!”


    羅讚丹朱吩咐一個喇嘛給蘇晗安排住宿,待他走後,這才無奈地對懷仁用藏語說道:“你不遠千裏把他帶到我這,真的確定他就是應劫者?”


    懷仁合眸,宣了一聲佛號:“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法傳有緣人,過分糾結於此,可就不是‘諸法無我’了。”


    羅讚丹朱頓時正色道:“大師說的是。”他看著門外,也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巨大的宮殿在晨曦下熠熠生輝,紅白牆壁,黑金屋頂,讓這座古老的建築群顯得滄桑且神秘。


    一座不對外開放的偏殿之中,蘇晗在蒲團上打坐,羅讚丹朱和懷仁亦坐在他麵前,三人寅時開始修煉,此時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梓墨在蘇晗懷裏伸了個懶腰,喵喵叫了兩聲,蘇晗慢慢睜開眼,看著小東西蹲坐在他麵前,瞪著大眼睛看著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輕手輕腳地抱起梓墨,去殿外覓食。


    羅讚丹朱仍是閉著眼,用藏語說道:“這孩子為外物所困,執念太深,唉。”


    懷仁答道:“他又不是學佛的,該有自己的造化。”


    不多時,蘇晗抱著梓墨迴來,發現兩位前輩正在論法,自己站在門口略顯尷尬,有心想聽聽,這兩個老頭兒卻又用的藏語。


    懷仁道:“蘇晗,過來吧。”


    蘇晗應了一聲,坐在兩位前輩麵前,把梓墨放在一邊。梓墨仰起頭看了看蘇晗,竟也學著蘇晗的樣子,端端正正地蹲在蘇晗身邊,瞪著大眼睛盯著兩個老人,雪白的尾巴盤在自己身前,尾巴尖還不時晃一晃。


    羅讚丹朱微笑道:“萬物有靈,靈足智生,生智化形,形人謂妖。”


    蘇晗頓時有些警惕,笑道:“大師不會是想要降妖伏魔吧?”


    羅讚丹朱嗬嗬笑道:“捉妖可不是佛教徒的事,若真要說,也隻能說超度,但我們隻超度中陰身,也就是俗話說的鬼,所以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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