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麽時候了,林梔意並沒有因為這是寵物食品就矯情,一口一口吃完整罐。


    平子知道她會渴,還給她喂了水。


    完事後就坐在一邊看著她發呆。


    破口的黑色褲子和完全看不出顏色的汙穢背心,內裏的皮膚都看不出本色。


    臉上皮膚粗糙,完全沒有孩童的細嫩,但大大眼睛和挺翹的鼻梁,還是說明這孩其實長得很好看,隻是……明珠蒙塵。


    沒有傻到問你們父母在哪這種可笑的話,林梔意隻是道:“隻有你們五人在一起生活嗎?”


    平子點頭:“我們都從人販子手裏逃出來的,那時候一起有二十多個,兩年下來也隻剩下我們五人,我最小,平時不用做什麽,哥哥們很照顧我。”


    林梔意默了一下道:“沒去邊境駐紮的軍隊求救嗎?”


    平子搖頭:“我們身份不明,很可能是別國安排的奸細,軍隊從不接受我們這種人的,真的出事損失他們也受不起,會死更多人。”


    林梔意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世界並不全都是美好,也有被遺棄的存在……


    平子已經習慣這種生活,說起來也不傷心,隻是好奇道:“你來自哪個國家,你們小時候都在做什麽,也隨時會死嗎?”


    林梔意笑了一下,盡量說一些不會刺痛平子,卻又有趣味的話題,平子聽得津津有味。


    除了哥哥叫他,其他時間都是圍在林梔意身邊聽故事。


    林梔意就這樣被綁著,和他們遊走邊境,大半月下來,她的繩子雖沒鬆,但大家對她的態度已經好了很多,偶爾也會說幾句話。


    領頭的陰冷哥哥叫明術,很好聽的名字,他和其他人沒有血緣關係,隻是擔任了大家長的職責,帶領他們活下去。


    他們兇惡,他們可憐,他們堅強,他們無助,每一麵林梔意都看在眼底。


    大家都是為了活下去,沒有人有錯。


    即便看不見未來,他們也在不斷向前走……


    可一切終究是止步了,那是林梔意跟著他們的第33天,他們遇見了伏擊,老規矩,四人掩護,平子帶著她先跑,之後老地點會合。


    那一天林梔意和平子等的格外久,那一天,平子第一次有了符合年紀的焦躁,他不安,他哭泣,他發脾氣……


    好在明術趕了迴來,雖然隻有一人,但平子就像是一下有了主心骨,立刻安靜下來,上前摟著人,久久不鬆手。


    林梔意安靜蹲在一邊,和明術對視,眼底彌漫暗色,明術……活不了了。


    那一身濃厚的血腥味,還有要害的傷口……


    他不是她,沒有開掛的能力,今天是他的終點。


    明術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梔意。”


    “嗯,你說。”


    明術摟著好似小獸一樣縮在他懷裏的平子,看著邊境的黃沙天色道:“我這一生前二十年,算得上很平靜,和我妹妹相依為命,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後來……妹妹被拐走,我就開始在尋找的路上,什麽時候把我自己都丟了,我也不清楚,我隻是機械的往前走,殺過很多人,也曾解救過一些人。”


    “我知道自己早晚會死在路上,但我得給自己點活著的目標,才有力氣向前,如今……要解脫了,可我妹妹還沒找到,平子也無人照顧。”


    “我知道你身份不簡單,若你能活下去,那就讓平子過過正常的生活,若你有能力,那就幫我再找找妹妹,當然,你也可以不答應,我隻是……想說罷了。”


    林梔意平靜道:“我答應。”


    明術笑了一下,衝淡陰冷的笑容很好看,那是相識這一個多月,唯一的一次笑容,這抹笑容也就此定格。


    那天平子大哭了很久,還朝著林梔意發脾氣,說她不是醫生嗎,為什麽不救人?


    林梔意任由平子發泄,等他哭夠了,拿起明術身上剩下的武器,和其手腕上一個女孩綁頭發的頭繩,牽著平子離開。


    他們連收殮屍體都做不到。


    之前明術防備她,根本不會給她逃脫的機會。


    他們走的方向是偏離她求救地點的軍隊的,如今一個纖弱女孩帶著一個孩子,在混亂的邊境,不知道能否走迴去……


    女人和孩子本就是弱勢群體,在這個混亂的地域,僅憑兩人生存真的很艱難。


    林梔意身上雖然開了掛,但貫穿傷實打實的,嬌小姐一個受了這麽重的傷,還一直堅挺,已經是不可思議了。


    失聯的第四十天,她也到了極限 ,身體開始發熱,這是身體徹底吃不消的反饋。


    平子一直死死握住她的手,異樣的體溫再次讓這個孩子充恐慌,不斷問:“林梔意你還好嗎,你跟我說說話。”


    “嗯,別怕,姐姐好的很,說了不要叫大名。”


    平子咬唇:“還有多遠才能到,就算到了,他們會接受我嗎?”


    “會,有姐姐在。”林梔意唿吸急促,眼前有些暈,但她距離目的地還有很遠……


    在這個時候倒下,平子一個孩子絕對背不動她,她們的路不能終止在這!


    沉重的腳步踩踏風沙,一步步向前,林梔意此刻在想,這裏是邊境,淩徹在的吧,他肯定知道她失蹤了,那這個她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呢?


    這個保鏢真的是不稱職!


    幾輛越野車衝了過來,上麵傳來發現獵物的調笑,林梔意歎氣,真的是屋漏逢雨,聽這笑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落在他們手上沒個好。


    她走過那麽多世界,還不至於被這點事嚇住,原地摟著平子坐下後,昏沉的腦子還在想著辦法。


    下一瞬,她看見了遠方高昂的旗幟,梔意笑了,放鬆的閉上眼睛,把頭磕在平子的小肩膀上……


    “梔意。”


    “梔梔。”


    各種各樣的唿喊聲,雜亂的腳步聲,消毒水的氣味,儀器的滴滴聲,還有平子炸毛怒喝“別碰我姐姐”的威脅聲。


    這小子,好好的時候不叫姐姐,她昏迷了才叫。


    發火的太不是時候了,不碰她怎麽救,去去去,一邊待著去,等她醒了再好好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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