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狠戾兇殘的目光……真是令人無法相信會從一名少女眼中看到,而且那名少女還是皇室裏尊貴優雅的公主殿下。


    還是被君王賦予了特殊寵愛的長公主殿下。


    成熟俊美的皇子殿下自然發覺了華羽的不同尋常之處,那樣暴戾兇狠的眼神他曾經在宮外窮兇極惡的罪犯眼中看見過,本以為迴到皇宮後再也不會看見那樣嗜血兇殘的目光,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在華羽眼中再次看到。


    在他的皇妹眼中,隻有沐浴過鮮血的罪犯才能流露出的罪惡目光,毫不遮掩的映入皇子殿下的眼底。


    “華羽,注意你的舉止行為,別忘記你是櫻國皇室裏的長公主殿下,而不是宮外市井裏的……”言即此處,皇子殿下欲言又止的停頓住了訓斥,他的骨子裏到底還是鐫刻著那一份屬於皇室子弟的矜貴優雅,所以,他不能允許自己說出那些粗鄙傷人的話語。


    但是華羽長公主卻瞬間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言。


    刺繡著孔雀金紋的絲綢宮裙層疊迤邐在鎏金玉磚上,鑲嵌著明珠流蘇的錦繡絲履光華燦爛,華羽抬起精巧尖細的下顎凝視著三皇子,語調裏浸染著既諷刺又輕蔑的情緒:“三皇兄,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方才大概是想說---而不是像宮外市井裏那些叉腰罵街的潑婦,亦或者圍聚鬥毆的混混那樣粗陋不堪,失了皇室裏的優雅尊儀對嗎?”


    纖濃睫羽微微垂下,在眼瞼處暈染開幽深的扇形暗影,她流轉目光望向宮殿右側凝聚著所有璀璨輝耀的南醉生,輕嗤一聲:“嗬,一個外人而已,居然被你們當成寶貝一樣小心翼翼的對待,甚至還不惜與我這名皇妹當眾翻臉。”


    “賤人。”最後,華羽這樣辱罵道。


    許深作為櫻國嫡出的皇儲殿下,席位自然是在九級鎏金玉階之上,但是恰逢此刻他走到幾名皇子殿下中間,原本想要溫文爾雅交談幾句的心思在聽到華羽那一句‘賤人’的辱罵時,那張華麗至極的容顏瞬間暗沉森寒了下去。


    他眸光晦暗不明的順著華羽的目光,望向宮殿右側端坐席間,正矜貴優雅的承受著皇親貴胄,以及權臣貴族們或傾慕,或驚豔,或癡迷目光洗禮的南大小姐---南醉生。


    純白西裝禮服上縫製的扣子是溫潤瑩澤的深海貝母精雕細刻而成,華麗至極的容顏上仿佛籠罩著一層暗夜薄紗,將許深雍容典雅的氣質瞬間扭轉成殺戮上位者的冰冷淡薄。他凝眸望向華羽那一張濃妝靡麗的臉,聲線低柔磁性的緩緩蠱惑道:“孤方才沒有聽清,你再說一遍。”


    在這名櫻國皇室內容貌最為出眾華美,且才學能力亦是最為出眾耀眼的皇儲殿下麵前,華羽長公主沒有任何可以抵抗以及反抗的能力,她呆呆的凝視著許深華美精致的容顏,乖巧的重複了一邊方才所說的話語:“賤人。”


    “你在說誰?”許深微微眯起星眸,淡紅色的唇瓣勾起一道魅惑至極的弧度,微笑間流露出的風華仿佛誘惑世人墮落深淵的豔鬼,但卻偏偏又融合著不屬於豔鬼的雍容典雅風儀,真是一種既矛盾又協調的獨特美感。


    說誰?


    說的自然是……那個令她感到討厭的人啊!


    牡丹盛開的赤金華冠搖曳著九條迤邐金珠的紅寶石流蘇,殷紅似血的寶石裏清晰倒映出華羽精致濃豔的半邊側顏,勾勒的墨色眼線尾端翹起一抹妖嬈嫵媚的弧度:“南大小姐……南醉生!”


    說出這個令她感到討厭的人的名字後,華羽忽然間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種感覺實在是來的莫名其妙,卻又令她感到一種難得的心安。


    仿佛一個宣之於口的詛咒,當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徐徐落下,逐漸消弭在這座富麗堂皇,華美奢靡的貝闕珠宮內時,那麽詛咒便會即刻生效。


    然而還未等華羽公主殿下細細品味著這種如釋重負的詭異舒暢感覺,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甜蜜酸澀滋味時,她那張天生美豔且描繪著濃重妝容的臉便被許深毫不留情的打偏向右側,綴滿金珠寶石的華冠流蘇淩亂纏繞在一起,搖曳著星星點點璀璨破碎的流光。


    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雖然不甚清脆響亮,但是卻足以帶給華羽極其強烈,且無論如何遮掩也遮掩不去的羞辱了。


    粉膩脂光的美豔容顏上先是浮現出一種迷惘茫然的神情,隨後當華羽長公主隱隱品嚐到唇齒間浸染著的猩鏽氣息時,那張精致妖嬈的臉蛋上瞬間流露出一種無法言表的猙獰扭曲之色:“你打我?!”


    她捂住自己脹痛難忍的左側臉頰,睜大美眸不敢置信的望向一派優雅從容的皇儲殿下:“許深,你居然敢打我!”


    看著華羽長公主憤怒嘶吼的醜陋模樣,許深微微蹙起修眉,華麗至極的眉目間浸染著毫不遮掩的厭惡神情:“這一巴掌,是教訓你口不擇言,侮辱貴賓。”


    精致刺繡著繁麗孔雀金紋的燦金色絲綢宮裙隨著華羽長公主的淩亂步伐流動出同樣淩亂的華光,她一邊捂住紅腫刺痛的臉頰,一邊睜大美眸憤怒至極的盯視著許深:“我口不擇言?許深,別以為你是皇儲殿下便可以隨意動手打人,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皇儲殿下是不可以隨意打人,但是孤打的……並不是人。”許深依舊雍容典雅的佇立在原地,繁複靡麗的鎏金玉磚將他修長華麗的身影映襯的愈發高貴從容,那一張華美至極的容顏更是遺傳了櫻國君王的璀璨光輝。


    毫無疑問,他便是與生俱來的皇族。


    雍容典雅的尊儀風華,早已深深融合在血液裏。


    即便是做出甩巴掌和出言諷刺這些不符合高貴身份的粗魯舉止與言辭,許深也依舊能流露出尊貴典雅的風範,周圍端坐席間看戲的權臣貴族們聞言竟不由自主的輕點下顎,應和著這名皇儲殿下的嘲諷之詞。


    另外,皇儲殿下諷刺的並沒有錯。


    這名華羽長公主殿下,早就已經活的不像個人了。


    為了擁有這世間最為奢靡華麗的至尊至貴,華羽長公主甚至不惜舍棄櫻國內眾多采集者的性命,強行命令他們前往危險陡峭的山脈裏開采寶石礦脈,那些深邃美麗的寶石礦脈往往隱藏在最為危險的黑暗裏,當璀璨光輝的寶石被一點一滴的開采出來時,失去了寶石支撐的礦脈便會驟然崩塌,淪陷。


    豔紅妖異的血液渲染在泥土裏,石塊上,迸濺四射的血液濺落浸染在寶石上時,那些原本就光輝璀璨的寶石被描摹渲染的愈發熠熠生輝,流光溢彩的輝澤裏摻雜著絲絲縷縷的雪色,像極了一顆顆被施加邪惡詛咒的鮫人血淚。


    眼前華冠麗服的華羽長公主,赤金牡丹上沾染著工匠們的血淚,紅寶石流蘇上沾染著開采者們的血淚,而那一襲孔雀金紋宮裙上則沾染著繡娘們的血淚,就連綺羅珠履上鑲嵌著的瑩潤明珠,亦是沾染著采珠人們的血淚。


    若不是畏懼皇權,畏懼皇室,又有誰會心甘情願的前去赴死?


    那精雕細刻的牡丹金冠是工匠們不分晝夜,勞累瀝血後所耗費生命製作而出的華麗奢靡:那迤邐委地的孔雀宮裙是繡娘們一針一線,損耗眼睛後所疲憊趕製而出的光華燦爛:那瑩潤無瑕的絲履明珠是采珠人潛入深海,承受壓強後所耗損身體采集而出的圓潤生輝。


    霓裳羽衣,雲鬢珠搖:翠羽明鐺,華冠盛容。


    這些看似熠熠生輝,流光溢彩的燦爛華麗,皆是沾染著數不勝數的血腥罪惡,縱然櫻國皇室崇尚奢靡華麗的美感,但是卻都保持著那一份適可而止的分寸感,不像這名華羽長公主殿下,竟是不惜耗盡別人性命來裝點自己。


    實在是令人恐懼厭惡至極。


    這哪裏還是皇室裏尊貴美麗的公主殿下呢?


    分明是自地獄深淵內爬出來的猙獰惡鬼。


    ---前來索命的惡鬼。


    淩亂纏繞在一起的金珠寶石流蘇搖曳著星點繁麗輝光,華羽公主聞言瞬間扭曲了神色,她惡狠狠的盯視著許深,目光宛若森寒利刃般切割過許深那張華美至極的容顏:“你竟敢說我不是人?!”


    磨潤無暇的深海貝母衣扣折射出絲絲縷縷的溫潤華光,許深凝眸注視著華羽捂住臉頰卻還要強撐疾言厲色的狼狽模樣,語調依舊優雅從容至極:“華羽,我奉勸你有一些自知之明,今日之事,哪怕你鬧到父皇麵前,最後受到懲罰斥責的人也依舊會是你。”


    席間的權臣貴族們聞言不約而同的垂下眼眸,若是這名華羽長公主殿下有著那麽一絲半毫的自知之明,也就不會做出那些有失風範尊儀的殘忍事情了。


    櫻國皇宮內縱然有著陛下和皇後殿下兩人管理,但是有些事情兩人也同樣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不單單適用於自然界,更適用於人與人之間---這便是殘酷無情的現實。


    再加上如今闔宮內皇貴妃殿下寵愛萬千,權勢漸盛,雖身後並無尊貴顯赫的家族支持鼎立,但是君王的寵愛與照顧足以彰顯出她無以倫比的尊榮輝耀,即便在品階上有著皇後殿下牢牢壓製,但是在寵愛上依舊如日中天,無人能比。


    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畢竟像皇貴妃殿下那般美豔絕倫的美人,可謂是世間少有,再加上那妖嬈卓越的舞姿,以及媚骨天成的風流儀態,他們倒是也理解君王對皇貴妃殿下的特殊寵愛,以及賜予皇貴妃殿下的那些尊貴殊榮。


    但是寵愛是一迴事兒,縱容卻是另一迴事兒了。


    若不是有皇貴妃殿下的尊貴殊榮在前,宮中又豈能容下華羽長公主殿下這般囂張跋扈,且暴戾殘忍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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