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耀輝逐漸黯淡失色,鎏金色的光束由深至淺。


    鳳尾蝴蝶的蝶翼上閃爍著淺淡磷光,妖嬈馥鬱的玫瑰花從搖曳著幽暗花影。鬱藍色的天幕早已漸漸褪色,化為同縹緲浮雲般一樣柔和的淺白。雀鳥飛掠過後仿佛剪斷了絲絲縷縷綿柔的雲脈,一道鬱麗的痕跡展現在雲間。


    幾支灰白色的羽毛隨風緩緩飄落,臨近曲徑涼亭周圍的潺潺流水時,迸濺四射的清珠飛玉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砸落在羽毛上。


    沾染了水珠的羽毛瞬間沉重的墜落,馥鬱靡醉的玫瑰花香浸染在羽毛上。漢白玉堆砌雕刻而成的八角涼亭內,浸染著微妙卻又短暫和諧的氣氛。


    和諧總是短暫的,盡管皇貴妃收斂了之前囂張跋扈的態度,以及咄咄逼人的言辭,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南醉生會輕易原諒她之前的無禮肆意。因為她是軒國裏的南大小姐,更是南氏世族裏的掌上明珠。


    若是就這樣輕描淡寫的放過皇貴妃的貶低侮辱,豈不是代表南氏世族膽小怕事?更展現出軒國沒有絲毫泱泱大國的氣度,在櫻國區區一名皇貴妃殿下的麵前居然隻會忍氣吞聲,實在是有辱軒國千年古國的顏麵氣度。


    白玉盞內的芙蓉花露淺淺蕩漾著微波,南醉生舉止優雅的品嚐完晶瑩軟糯的千層桂花糖糕後,又拿起擺放在白玉碗右側的金匙。她垂下浸染著淡金碎光的纖濃睫羽,身姿舉止間流露出高貴尊華的氣度。


    碧色瑩瑩的碧梗米燕窩粥雖然隻有小小一盞白玉碗,但是在櫻國內的價值卻是要勝過這盞白玉碗。南醉生朱唇微啟,淺淺飲下半口金匙裏的碧梗米燕窩粥,隻感覺清淡的甜瞬間浸染在唇齒間,可當她想要迴味時,卻又轉瞬即逝。


    皇宮內禦膳處的廚師手藝果然非同凡響。


    絲絲縷縷纏綿清淺的甜,雖然轉瞬即逝,但是卻令人迴味無窮。


    浮光耀目的孔雀金冠點亮了逐漸黯淡的暖陽柔輝,皇貴妃抬眸淺淺掃了一眼擺放在漢白玉石桌上的糕點小食,聲線低柔魅惑:“這碧梗米在櫻國可是珍稀難得的滋補佳品,雖然在藥用價值上比不得那些珍貴藥材,但是在滋養調補上,卻是不容小覷的。”


    話音未落,皇貴妃便收迴了目光。她抬起玉臂舉止優雅的扶正微微滑落的孔雀金冠,青綠色的寶石在指間留下瑩潤清冷的觸感。


    斜斜挽在墨羽長發裏的水晶櫻花發簪搖曳著花瓣流蘇,南醉生放下指間的金匙,勾起淡紅色的唇瓣清淺一笑:“殿下說的極是,碧梗米原本不是什麽珍貴東西,但是卻在土壤氣候上有著極其嚴苛的篩選條件。”


    瑩潤無瑕的水晶花瓣流蘇淺淺碰撞在南醉生的側顏上,她抬眸凝視著皇貴妃妖嬈魅惑的容顏,語調悠然溫柔至極:“物以稀為貴,越是稀少難得的東西,被世人哄搶抬舉的價格便越高。不過這碧梗米的的確確有著被世人哄搶抬舉的資本,口感以及營養價值實屬上佳。”


    赤金多寶手鐲折射著璀璨華貴的輝澤,皇貴妃垂眸漫不經心的撥弄著金鐲,下顎輕點:“是啊,這碧梗米珍稀難得,又嬌氣難養,價值自然珍貴。”


    南醉生接過夏晚遞來的柔白絲帕,慢條斯理的擦拭著纖長的玉指:“殿下想要嚐嚐嗎?”她凝視著盛裝華服的皇貴妃,目光宛若潺潺流水般滑過皇貴妃精致濃豔的妝容,以及刺繡著孔雀金紋的華麗貴妃宮裙。


    話雖這麽說,可是南醉生卻絲毫沒有想將白玉碗遞給皇貴妃的意思,更沒有想邀請對方前來分享自己美食的高尚品德。


    作為一個吃貨,她可是很護食的。


    雀翎寶石流蘇耳環優雅搖曳在皇貴妃的臉側,她微微挑起斜飛入鬢的長眉,暈染著珠光眼影的美眸似笑非笑的望向南醉生:“南大小姐言重了,這可是禦膳處特意為您準備的碧梗米燕窩粥,本宮可不敢爭奪南大小姐的東西。”


    “皇貴妃殿下言重了,這怎麽能算的上‘爭奪’呢?”碧色瑩瑩的碧梗米燕窩粥盛放在白玉碗內,南醉生將擦拭完玉指的柔白絲帕遞迴夏晚的手中。


    細膩華麗的珠光閃爍著點點淡金碎影,皇貴妃勾起嫣紅的唇瓣,目光流轉間,美豔絕倫的容顏上浸染著宛若芍藥花盛開般的豔麗風姿:“南大小姐,雖然這一盞白玉碗內的碧梗米燕窩粥看著的確少了些,但是櫻國每年從軒國采購的碧梗米也不過區區百斤之數。本宮聽聞禦膳處特意淘澄出了這些隻供奉給陛下以及皇後殿下的碧梗米,就為了每日裏給南大小姐您滋養調補身體。”


    “哦?”南醉生聞言饒有興致的淺淺抬眸,澄澈瀲灩的墨眸裏清晰倒映出皇貴妃盛裝華服的浮光耀目,璀璨迤邐。


    皇貴妃慵懶斜倚在身後的柔軟錦墊上,借以緩解腰側撞在漢白玉石桌邊緣處的疼痛:“怎麽,南大小姐不相信本宮方才所言嗎?”


    繁麗婆娑的櫻花樹影浸染在南醉生仙姿國色的容顏上,她淺淺垂下纖濃睫羽,墨羽長發裏流淌著點點清光碎影:“皇貴妃殿下誤會了,我不是不相信殿下,隻是聽殿下方才所言,便知這碧梗米在櫻國內的價值是何其珍貴。沒成想貴國居然將碧梗米特意淘澄出來,用以每日裏為我調養滋補。”


    言即此處,南醉生再次拿起金匙,悠然嫻雅的舀了一勺碧梗米燕窩粥,故意斂眉垂首的品嚐了片刻後,這才抬眸凝視著皇貴妃緩緩說道:“此等殊榮待遇,我真是愧不敢當。”


    皇貴妃:好氣哦,但是依舊要保持微笑。


    在說這句話之前,能麻煩南大小姐您先放下手中的金匙嗎?


    金線刺繡的孔雀暗紋迤邐在絲綢裙擺上,皇貴妃勉強維持住優雅得體的笑容,暗暗攥緊了指間華貴繁麗的絲綢宮裙:“南大小姐貴為軒國百年望族裏的嫡出大小姐,來到櫻國後自然要享受著同軒國一樣的錦衣玉食。”


    “是啊,錦衣玉食……”南醉生聞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隨即她放下手中的金匙,任憑盛放在白玉碗內碧色瑩瑩的碧梗米燕窩粥逐漸冷了下去。


    精雕細刻的孔雀金冠流淌著華貴耀目的浮光,皇貴妃微微眯起描繪的精致濃豔的美眸,朱唇微啟間流露出不怎麽客氣的話語:“南大小姐,天色已晚,本宮難免感到有些乏累。這件‘卷珠簾’和其他的禮物本宮已經送到你麵前了,剩下的就勞煩南大小姐自己處理了。若是其中有哪些不喜歡的,南大小姐托人知會本宮一聲就成,本宮再為您換些別的。”


    富麗精致的金蝶流蘇步搖在南醉生的玉指間閃爍著璀璨輝澤,她抬眸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那十名宮廷舞姬手中捧著的金色托盤,掀去刺繡著孔雀金紋的流蘇錦蓋後,無非就是一些金銀珠寶,翡翠紫檀,象牙玉雕等物。


    除了那件‘卷珠簾’牡丹花絲綢曳地長裙,這些看似金碧輝煌,浮光耀目的珠寶禮物,實則不過一些皇宮內積壓堆疊已久的俗物罷了。皇貴妃如此漫不經心的態度,以及囂張肆意的言辭,難道是受到櫻國皇帝陛下的默許嗎?


    南醉生垂下浸染著淡金碎光的纖濃睫羽,不動聲色的思量著如今看似尊貴殊榮,實則波雲詭譎的危險境地。


    夏晚與文書兩人聞言強行按捺住心底的怒火,什麽叫做‘剩下的就勞煩南大小姐自己處理了’?先是刻意挑選了卑微低賤的宮廷舞姬前來為南大小姐獻上國禮,如今又讓南大小姐自己處理剩下的事情,將這些繁麗沉重的禮物帶迴太子宮中,皇貴妃殿下簡直是欺人太甚!


    要知道,贈予別國貴賓的國禮不單單要細心挑揀準備,更要恭恭敬敬的親自送往南大小姐如今的住處---太子宮。可如今皇貴妃殿下非但沒有親自帶人將國禮送往太子宮內,更如此囂張的說出這樣肆意妄為的話語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刺繡著瓣瓣玉蘭花的淡紫色宮裙浸染在婆娑朦朧的櫻花樹影下,夏晚斂眉垂首的靜默恭候在南醉生的身側,目光卻是憤然不平的凝視著腳下的漢白玉磚石。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撲上去狠狠撕碎皇貴妃殿下那種陰損討嫌的嘴!


    正當夏晚再也克製壓抑不住自己憤怒的情緒,準備衝上去狠狠教訓皇貴妃殿下一番時,南醉生在此刻借由取走柔白絲帕的動作,悄無聲息的輕輕拍了怕夏晚的手背,示意對方稍安勿躁,切勿做出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來。


    夏晚垂眸凝視著南醉生宛若水墨畫般精心勾勒的眉目,再三權衡之下她最終選擇了忍氣吞聲。但是為了避免自己克製不住憤怒情緒,導致做出什麽不利於南大小姐聲譽的事情來,夏晚斂眉垂首的悄然退出亭外。


    暖陽柔輝宛若輕薄金紗般籠罩在身上,夏晚深深吸了口氣,身姿優雅的屈膝跪在文書的身側。看見文書向自己投來的關懷目光,夏晚勾起淡紅色的唇瓣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沒有任何大礙。


    描繪著垂柳雀鳥的淺藍色宮裙層疊鋪散在漢白玉宮道上,文書見況輕輕眨了眨眼睛,這才放下心來。細密晶瑩的汗珠自文書瑩潤無瑕的肌膚裏凝結而出,夏晚秀眉微蹙,抬眸遙遙望了一眼逐漸暗沉的天色。


    “再堅持一下,我估摸著皇貴妃殿下很快便要迴宮休憩了,你可千萬別暈倒了。”夏晚小心翼翼的挨近文書,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快速說道。隨即她重新跪伏在地,將自己偽裝成平凡無奇的女侍,以免被皇貴妃殿下發現什麽端倪。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晶瑩的汗珠順著文書美麗的側臉蜿蜒而下,逐漸在她下顎處凝結成一顆圓潤豆大的汗珠,隨即重重砸落在地。文書唇角微勾,看向夏晚的目光裏隱含著笑意。


    文書知道自己的身體早已被曾經的流雲給糟踐折磨的不成樣子,但是為了不讓南大小姐感到丟臉為難,她今天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咬牙堅持到底。不過是跪在漢白玉宮道上等待皇貴妃殿下的離去而已,她相信自己能做得到。


    思慮至此,文書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起來,她十指交疊與額頭相抵,任憑暖陽柔輝浸染著依舊灼熱濃烈的溫度灑落身上。


    盛開在漢白玉宮道兩側的玫瑰花從繁麗妖嬈至極,馥鬱的玫瑰芬芳浸染在暖風裏,溫柔纏綿的縈繞在南醉生的周身:“皇貴妃殿下,您知道嗎?我素來是不喜歡與人吵鬧的,更不喜歡與人翻臉,因為與人撕破臉皮後難免鬧得彼此間不愉快,所以我一直在禮貌溫柔的對待著皇貴妃殿下。”


    仙姿國色的容顏宛若一株徐徐盛開的牡丹花般靡麗驚豔,南醉生抬眸凝視著皇貴妃濃妝豔抹的妖嬈麗色,聲線逐漸低沉冰冷下來:“可是皇貴妃殿下不領情也就算了,居然當著滿宮眾人的麵上,堂而皇之的打我的臉麵。”


    赤金雀首口中銜落的明珠流淌著瑩潤無瑕的輝澤,皇貴妃微微揚起勾勒的妖嬈修長的眼線,聲線低柔魅惑:“南大小姐此言何意?本宮何時打您的臉麵了?平白無故的,南大小姐是想汙蔑宮妃嗎?這可是一項不小的罪責。”


    “皇貴妃殿下又何必明知故問呢?”南醉生將指間的那支金蝶流蘇步搖毫不客氣的擲落在漢白玉石桌上,澄澈瀲灩的墨眸裏仿若凝結寒冰般森冷。


    刺繡著孔雀金紋的華麗宮裙迤邐拖曳在漢白玉磚石上,皇貴妃塗抹著瑰麗朱紅蔻丹的玉指輕叩了兩下漢白玉桌麵,依舊是一副不急不緩,漫不經心的態度:“本宮聽不明白南大小姐再說些什麽,更不懂南大小姐為什麽平白無故的汙蔑本宮。什麽叫做當著滿宮眾人的麵上,堂而皇之的打南大小姐您的臉麵?這句話落在本宮耳中,當真是讓本宮感覺惶恐極了。”


    惶恐?


    你有什麽可惶恐的?應該是囂張,跋扈,張揚、肆意才對!跪在亭外漢白玉宮道上的夏晚與文書兩人聞言,皆是忍不住抓撓著指下堅硬的漢白玉磚石。


    憤怒過後,夏晚與文書兩人難免陷入深深的自責。都怪她們思慮不周,竟然沒有提前仔細給南大小姐講解一番櫻國內的禮儀規矩,這才讓皇貴妃殿下鑽了空子,欺負南大小姐不了解櫻國內的禮儀規矩,才會如此漫不經心的對待南大小姐。


    思慮至此,夏晚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兩巴掌,以解心頭之悔恨。但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皇貴妃殿下已經鑽了這個空子,就算她和文書事後如何彌補,也是再也彌補不會南大小姐受到貶低侮辱的顏麵,以及尊嚴了。


    真是好一名皇貴妃!


    秀窄修長的手指狠狠抓撓著漢白玉磚石,夏晚與文書兩人一邊追悔莫及,一邊擔憂焦急的望向亭內。南大小姐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若是讓皇貴妃殿下如此羞辱,日後還有和顏麵在宮內生活?定然會被皇太子殿下遣送迴軒國。


    這樣溫柔善良,聰慧敏銳的小主子,若是就這樣被皇貴妃殿下貶低侮辱了顏麵尊嚴,該是何等傷心難過?不行,她們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文書與夏晚兩人麵麵相覷後,彼此間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正當她們準備站起身來斥責質問皇貴妃殿下一番時,南醉生清泠柔婉的聲線恰好在此刻流落耳畔,令她們瞬間清醒過來,急忙斂眉垂首,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


    若是她們方才冒然前去,公然指責皇貴妃殿下,到時候勢必會敗壞南大小姐的聲譽。


    小不忍則亂大謀,她們方才險些壞了南大小姐的計劃。思慮至此,文書與夏晚兩人皆是心驚膽戰的彼此對望了一眼,隨即冷汗涔涔的斂眉垂首,跪伏在地,再也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


    墨羽長發間流淌著點點清光碎影,南醉生舉止優雅的垂首輕抿了幾口芙蓉花露後,聲線宛若潺潺流水般空靈澄澈:“真正感到惶恐的人,應該是我才對。皇貴妃殿下,您這是在欺負我不通曉櫻國內的規矩禮儀麽?”


    柔白紗裙飛舞翩躚在暖陽柔輝裏,南醉生抬眸凝視著美豔絕倫的皇貴妃,目光從浮光耀目的孔雀金冠上緩緩流落到皇貴妃精致濃豔的美眸:“凡是別國而來的貴賓,男賓則是由皇帝陛下親自覲見,獻禮:而女賓則是由皇後殿下親自覲見,獻禮。之前皇貴妃殿下說過,皇後殿下身體孱弱,纏綿病榻數日,這才將獻上國禮的任務交予給了殿下。”


    刺繡著孔雀金紋的華麗絲綢裙擺拖曳在地,皇貴妃慵懶嫵媚的緩緩揚眉,聲線低柔魅惑,語調舒緩至極:“南大小姐說的沒錯,怎麽,是本宮哪裏做的不夠周到,惹得南大小姐您感到憤怒不悅了嗎?”


    裝飾在玉腕上的柔白長紗飛舞翩躚在暖風裏,南醉生勾起淡紅色的唇瓣,仙姿國色的容顏上浸染著婆娑朦朧的櫻花樹影:“憤怒不悅,倒算不上。隻不過任憑誰受到此等輕視怠慢,心中難免都會感到不快罷了。皇貴妃殿下,我勸您不要再繼續惹怒我,因為惹怒我的後果……是您承擔不起的。”


    話音未落,南醉生放下手中的白玉盞,微微蕩漾的芙蓉花露流淌著清芬淡雅的香氣。花露上麵清晰倒影著南醉生的花容月貌,瑩潤無瑕的白玉盞同南醉生的仙姿佚貌相比,不知不覺間便黯然失色下來。


    皇貴妃聞言強行按捺住心底的怒火,她並沒有諷刺亦或者嘲笑南醉生方才撂下的那句警告,相反,她在南醉生說到那句‘因為惹怒我的後果……是您承擔不起的’時候,感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惶恐。


    描繪的精致濃豔的美眸凝視著南醉生驚豔靡麗的容顏,一寸一寸,緩慢至極的描摹勾勒過少女的眉目,肌膚,唇瓣。皇貴妃塗抹著瑰麗朱紅蔻丹的指甲深深刺入嬌嫩的掌心裏,此時此刻,她簡直要嫉妒的發瘋。


    掌心內已經有著數不清到底多少半月形狀的紅腫彎痕,這些都是妖嬈鋒利的指甲深深刺入嬌嫩掌心內所遺留下的痕跡。皇貴妃忽然悲哀的想到,同眼前這名南大小姐相比,自己除了擁有帝王的寵愛外,其餘竟是一無所有。


    輝耀的家族,尊貴的出身,顯赫的地位。


    這三樣東西是皇貴妃殿下夢寐以求的珍寶,更是上蒼毫不吝嗇賜予給南醉生的禮物。


    珍寶與禮物,兩者之間足以看出皇貴妃與南醉生之間的差距。


    對於南醉生來說,無論是至尊至貴的身份地位,還是輝耀顯赫的家族權勢,都是與生俱來便輕而易舉擁有的。可對於皇貴妃來說,她什麽都沒有。上蒼唯一贈予她的便是美豔絕倫的容貌,同時---還贈予了她卑微低賤的出身。


    宮廷舞姬,聽起來多麽美麗香豔,實則不過櫻國皇室豢養在宮內的紅粉玩物罷了。


    皇貴妃簡直恨極了自己的出身,因為它實在不光彩,不體麵,不尊榮。哪怕她如今已經被冊封為高貴尊華的皇貴妃殿下,但是在宮內其餘出身尊貴的皇妃殿下們眼中,不過是一個披著華麗衣袍,實則依舊卑微低賤的舞姬罷了。


    可是眼前這名南大小姐便不一樣了。


    因為她至尊至貴的南大小姐身份,以及站在她身後威名在望的世家望族,宮內所有人都會自然而然的尊敬她,叩拜她,並不會因此感到絲毫不滿。這和當初皇貴妃接受眾妃叩拜時,皇妃殿下們個個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可是大相徑庭的。


    那些皇妃殿下們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是叩拜過程中仿若機械木偶一般,動作僵硬至極。直到皇貴妃晉升品級的冊封禮上,她們依舊保持著疏離僵硬的笑容,在冊封禮的過程結束後,她們之中沒有一個人前來和皇貴妃說話。


    那種尷尬的境遇,可想而知。本該是人生中最為璀璨輝耀的場麵,卻硬生生的受到如此輕蔑貶低的冷遇。皇貴妃一邊痛恨著宮內所有輕蔑貶低她的人,一邊痛恨著自己卑微低賤的出身,更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如若她可以為自己安排一個尊貴輝耀的出身,那麽如今的這一切,是不是就會大不相同了?如若她可以架空皇後殿下的權勢,一點一滴的搶奪走對方的寵愛,那麽她是不是就可以登上後位,成為尊貴無雙的一國之母?


    為了成為一名在眾人眼中尊貴輝耀的皇貴妃殿下,皇貴妃可謂是摒棄了所有純真善良,稚嫩嬌俏。她逐漸變得自私冷血,陰狠殘暴。


    但是皇貴妃並不感到後悔。


    隻有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她才會真正受到宮內眾人的尊敬,以及畏懼。皇貴妃想要的是獨一無二的尊貴,如同皇後殿下那般尊貴無雙的身份地位,而不是一名僅僅‘位同副後’的皇貴妃品階。


    所以,眼前這名南大小姐,儼然已經成為皇貴妃登上後位的最大阻礙。因為南醉生實在出落的過於美麗,過度的美麗會讓人感覺不安。


    尤其是南醉生這種令人感到驚心動魄的美麗。


    晶瑩軟糯的桂花糕錯落有致的擺放在漢白玉石桌上,皇貴妃緩緩收迴凝視著南醉生的目光,垂眸望向佩戴在玉腕上的赤金多寶手鐲:“方才不過是本宮開的一句玩笑罷了,怎的南大小姐如此當真?既然南大小姐不喜歡本宮說的玩笑話,本宮不說便是,又何必如此憤怒不悅呢?倒是傷了彼此的顏麵。”


    話音未落,皇貴妃將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擱置在華麗衣裙上。她拚盡全力的按捺壓抑著自己的怒火不甘,用‘開玩笑’的借口掩蓋之前的輕視怠慢。


    眼前這名南大小姐的身份地位,到底是如今的皇貴妃不能輕易得罪的。


    赤金多寶手鐲折射著璀璨華麗的光影,皇貴妃垂下纖濃睫羽,目光冰冷的凝視著鑲嵌在赤金上浮光耀目的寶石。如今動不得南醉生,並不代表以後動不得,橫豎她有的是耐心時間,遲早會狠狠懲治眼前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姑且走著瞧。


    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斜斜挽在墨羽長發裏的水晶櫻花發簪搖曳著瑩潤無瑕的流蘇,南醉生微微垂下浸染著淡金碎光的蝶翼長睫,神色逐漸變幻的冰冷暗沉:“雖然是玩笑,但是也請皇貴妃殿下慎言。或許您覺得一句玩笑話無傷大雅,但是在我耳中聽來,像極了蓄意的輕視怠慢。”


    赤金雀首口中銜落的明珠急促搖曳在皇貴妃的眉間,她不動聲色的攥緊纖長的玉指,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的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是本宮思慮不周了,還望南大小姐不要介意。”


    挽成圓環式樣的墨羽長發流淌著點點清光碎影,南醉生垂眸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指間精雕細刻的金蝶流蘇步搖,聲線溫柔極了:“皇貴妃殿下多慮了,我若是真的介意,此時此刻就不會坐在這裏,同殿下您心平氣和的說話了。”


    暖風柔柔吹過優雅搖曳眉間的明珠,皇貴妃微眯起描繪的精致濃豔的美眸,似笑非笑的望向南醉生指間那支浮光耀目的金蝶流蘇步搖:“……南大小姐不愧是出身世家望族裏的嫡出大小姐,這份涵養氣度。本宮自愧不如。”


    “殿下說笑了。”南醉生把玩著指間那支璀璨華貴的金步搖,方才她將這支金步搖擲落在漢白玉石桌上後,不知怎的,竟又拿了起來,想要逗弄一番皇貴妃殿下。


    果不其然,皇貴妃略顯緊張的凝視著南醉生指間那支垂墜著水滴寶石的金蝶流蘇步搖,那支金步搖是她當年晉升為皇妃殿下時,皇帝陛下特意命人打造的,並親自帶來贈予給了皇貴妃。


    可如今這支金步搖在之前皇貴妃摔倒在地時,自束發的孔雀金冠裏滑落而出,南醉生撿起來後也並沒有立刻歸還皇貴妃,而是不急不緩的拿在手中把玩著,欣賞著,順便像逗狗一樣引得皇貴妃心神不安。


    這支金蝶流蘇步搖雖然精致細膩,雕花縷空的工藝極為巧奪天工,但是論起價值來並不算的上頂好的,但是由於這支金步搖乃是皇帝陛下親自贈予,是蘊含著帝王心意的禦賜之物,如若皇貴妃遺失損壞了的話,心中必然不好受。


    雖然她渴望權勢地位,輝耀尊榮,但是對於帶給她尊貴榮耀的男人---櫻國的皇帝陛下,她始終還是存著真心的愛慕對方。


    否則她也不會聽從皇帝陛下的勸誡,數次放過善良溫和的皇後殿下。如果不是皇帝陛下的庇護,櫻國的皇後殿下早就被皇貴妃拉下台了。


    做人是應心存良善,但是更應懂得如何自保。


    這句話,一直被皇貴妃奉為至理名言。


    櫻國的皇後殿下雖然貴為一國之母,尊貴無雙,但是過於溫和善良,竟然屢次輕描淡寫的放過了謀算陷害她的皇貴妃。她雖然雍容典雅,氣質高華,但是過於善良溫婉,這才讓皇貴妃鑽了空子,一點一滴的蠶食掉她的權勢恩寵。


    如今內宮裏已然是皇貴妃大權獨攬,風頭無兩,曾經尊貴無雙的皇後殿下卻是纏綿病榻,臥床不起。不過好在皇後殿下的兒子可是櫻國內名正言順的皇太子殿下---許深。


    皇太子殿下才華橫溢,卓越不凡,有他在權臣貴族中坐鎮,皇後殿下在內宮裏的身份地位便依然穩固。反觀之皇貴妃雖然美豔絕倫,盛寵不衰,但是承寵數年來卻沒有誕下一名子嗣,也不過風光一時,淒涼一世罷了。


    南醉生將手中浮光耀目的金蝶流蘇步搖輕柔擱置在柔白絲帕內,她將金步搖連同絲帕一同遞給皇貴妃,澄澈瀲灩的墨眸裏清晰倒映出皇貴妃隱隱擔憂的神色:“皇貴妃殿下,這支金蝶流蘇寶石步搖是您方才摔倒在地時,不小心從孔雀金冠裏滑落的,方才我仔細察看了許久,並沒有絲毫損壞,殿下可以放心,繼續佩戴在孔雀金冠裏。”


    皇貴妃接過南醉生遞來的金步搖,她垂下纖濃睫羽,小心翼翼的撫摸著柔白絲帕裏的水滴寶石流蘇:“多謝南大小姐,還好這支金步搖沒有絲毫損壞,否則本宮該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這句話說得真情實意極了。


    雖然皇貴妃的的確確是真情實意的在向南醉生致謝。


    瑩潤無瑕的水晶流蘇腰佩優雅垂落在綢緞束腰下,南醉生抬眸靜靜的凝視著眼前這一幕,隻見皇貴妃將柔白絲帕裏那支金蝶流蘇步搖愛護的如珠如寶,先是仔仔細細的擦拭幹淨灰塵後,便迫不及待的斜斜挽在孔雀金冠裏。


    垂落的水滴寶石流蘇折射著璀璨華貴的輝澤,映襯的皇貴妃本就美豔絕倫的容顏愈發光彩奪目。隻見她舉止優雅的反複輕撫過垂墜臉側的寶石流蘇,目光裏流露而出的欣喜與珍惜是情深意切到極致所自然流露出的,並非作假。


    南醉生之前就一直在思考,皇貴妃殿下的弱點是什麽?事到如今,她終於知曉了答案。


    皇貴妃殿下的弱點隻有一個---那便是櫻國的皇帝陛下。


    皇貴妃殿下出身卑微低賤,可是皇帝陛下卻帶給了她尊貴殊榮,帶給了她輝耀體麵,這份感情裏摻雜著太多複雜微妙的情感,有皇貴妃對帝王的喜愛,愛慕,崇拜、感恩等等纏綿悱惻卻又簡單直白的情愫。


    況且,櫻國的皇帝陛下也的的確確十分寵愛皇貴妃。


    宮廷舞姬的出身,原是沒有資格被帝王冊封為‘皇貴妃’的。因為皇貴妃是‘一品’的品階。相較於一等的貴妃殿下,二等的皇妃殿下,三等的妃子,皇貴妃殿下的品階乃是淩駕於眾妃之上,且位同副後,是名副其實的眾妃之首。


    若是帝王將一名出身宮廷舞姬的女子冊封為妃子,亦或者皇妃殿下,貴妃殿下,這些品階位分宮外的權臣貴族們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橫豎不過一等二等的妃子品階,就算尊貴榮耀,但是同可以手握權勢的‘皇貴妃’相比,不過爾爾罷了。


    就如同帝王寵愛的美麗玩物,帝王可以將宮廷舞姬冊封為‘舞妃’,也可以將舞妃接連晉升冊封為‘舞貴妃’殿下,但是若要過於寵愛,過於抬舉的想將這名宮廷舞姬冊封為皇貴妃殿下,這些權臣貴族們就如同炸鍋般皆是沸騰起來。


    如此卑微低賤的出身,怎能被冊封為櫻國的皇貴妃殿下?這不亞於對皇室尊貴地位的羞辱!權臣貴族們紛紛跳腳,許多內閣老臣亦是氣的吹胡子瞪眼,怒氣衝衝的覲見帝王之後苦口婆心的勸誡,再就是梗著脖子長跪不起。


    但是臣子們的勸誡阻攔並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更加堅定了帝王將舞貴妃冊封為皇貴妃的意願。


    這就好比一名美人終日惶恐不安的生活在危機四伏的森林裏,她的周圍皆是根基深厚,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而她隻是一名根基淺薄,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帝王雖然至高無上,尊貴輝耀,可說到底---他也隻不過是一名普通男人罷了。


    隻要是男人,就會情不自禁的憐憫,心疼,保護柔弱無依的美人。


    皇貴妃不但有著美豔絕倫的容顏,更有著孤苦無依,且卑微低賤的出身地位,這在某種程度上極大的激發了帝王的保護欲,再加上皇貴妃身後並無顯赫輝耀的家族支持,就算被冊封為皇貴妃也不會動搖到帝王的地位,所以他才會不顧一切的將一名宮廷舞姬冊封為皇貴妃殿下。


    說的簡單直白些,帝王也隻不過是想讓皇貴妃不再受人欺淩,嘲笑,侮辱、輕蔑罷了。


    水晶櫻花發簪折射出點點清雅不失華麗的碎影,南醉生舉止優雅的輕抿了半口芙蓉花露,聲線宛若潺潺流水般空靈澄澈:“另外,這十名宮廷舞姬雖然姿容美麗,氣質卓越,但是依照她們的出身地位,是沒有資格為我獻上國禮的。可是皇貴妃殿下卻偏偏調遣她們為我獻上國禮,敢問殿下一句---您是在堂而皇之的貶損南氏世族的顏麵嗎?”


    浮光耀目的孔雀金冠上流淌著寶石青綠色的璀璨光芒,皇貴妃聞言不怒反笑,聲線低柔魅惑,仿若一個字一個勾兒般縈繞在亭內:“南大小姐這番話說的實在過分了些,什麽叫做‘堂而皇之的貶損南氏世族的顏麵’?本宮可不是那等愚昧無知之人,膽敢與南氏世族公然叫板為敵。”


    迤邐著孔雀金紋的華麗絲綢裙擺拖曳在漢白玉磚石上,水滴寶石流蘇垂墜在皇貴妃美豔精致的側顏,折射著點點浮光華影:“這十名前來獻禮的女侍雖然出身卑微低賤,乃是皇宮裏豢養的宮廷舞姬,但是她們的容貌氣質,禮儀談吐,哪一樣都不輸給宮外的名門千金。”


    言即此處,皇貴妃驟然話鋒一轉,暈染著珠光眼影的美眸流轉間一片波光瀲灩:“不過既然南大小姐不喜歡,本宮將她們撤掉便是。來人。”


    話音未落,皇貴妃輕輕拍了三下手,頃刻間便有十名身著一等女侍淡紫色宮裙的女子紛紛自亭外的漢白玉宮道上站起身。


    隻見她們斂眉垂首,恭恭敬敬的走到亭內後,原本站成兩列的隊伍錯落有致的穿插在一起,隨即井然有序的一字排開。這十名女侍之間的距離亦是不遠不近,竟是一副提前受到訓練後的模樣。


    否則這樣整齊有序的動作,絕不是朝夕間便可以輕易練成。


    夏晚與文書兩人見況疑惑不解的麵麵相覷。


    皇貴妃殿下又在搞什麽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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