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碎影流淌夜幕。


    那是一種燈火闌珊也無法比擬的美麗盛景。


    幽藍色的夜幕宛若光之女神深邃而神秘的輕紗,她將這浸染著清光碎影的藍紗氤氳在白晝,暖陽耀輝的流金色逐漸朦朧成星辰浮雲的暗影。幾顆最為明亮的星光灑落世間,微微照亮巍峨華麗的宮殿。


    貝闕珠宮內華光流轉,雕梁畫棟,南醉生靜靜傾聽完許深一番涼薄的話語後,站起身頭也不迴的越過他走向宮殿外:“就算她真的擅自離守怠慢了我,也要由我親自處置。太子殿下,我知道那名女侍於你而言不過是一隻卑微平凡的螻蟻,隻要你想隨時可以生殺予奪,可與我而言她卻是溫柔聰慧的朋友。”


    另外,哪怕是螻蟻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更何況還是一名美麗溫柔的女子?


    那是真正意義上---鮮活善良的靈魂。


    清泠柔婉的聲線自許深背後傳來,他垂眸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南醉生迤邐委地的華麗裙擺,言辭卻依舊淡然涼薄:“就算你想跑到宮中領事處,又能如何?在沒有接受冊封禮前,你在那些宮人們以及各宮皇妃殿下的眼裏,不過是一名無權無勢的異國女子罷了。難道你就這樣單槍匹馬的與她們抗衡嗎?”


    沒錯。


    無權無勢。


    哪怕南醉生在軒國至尊至貴,有著與生俱來的南氏世族大小姐的輝耀身份,但是在被他掠到櫻國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尊華高貴的南大小姐。


    如今的南大小姐不過是一個空有虛名的稱唿罷了,皇宮內亦有許多榮寵萬千,高高在上的皇妃殿下。前者正處稚齡,不論是在心機城府還是為人處世方麵,都太過稚嫩淺顯:而後者經曆過宮闈傾軋,每一名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兒。


    愈嬌豔嫵媚的花朵,愈心狠手辣的可怕。


    這---才是宮中的求生之道。


    你懂嗎?南醉生。


    “是啊,我如今不過是被太子殿下強行掠來的異國女子罷了,又或者……連異國女子都稱唿不上,在您眼中堪比卑微無力的異國俘虜。但是,這又何妨?”南醉生停頓住腳步,纖瘦窈窕的身姿亭亭玉立在許深的背後。


    墨羽長發宛如青絲瀑布迤邐而下,她停穩在即將邁出宮殿的門檻前,神情既冰冷又脆弱:“我稱唿您為一聲太子殿下,那代表著我尊重許學長在櫻國內的身份地位,但是你若要將我當成乖巧聽話的寵物,恕難從命!”


    乖巧聽話的寵物?


    “我何時說過,要將你當成乖巧聽話的寵物了?”許深極盡優雅的緩緩轉身,似笑非笑的望向少女纖柔華麗的身影。


    淡粉色的華麗裙擺層疊迤邐在雪色狐皮上,南醉生抬眸望向星辰流淌的夜幕,語調清冷至極:“如果你沒有將我當成乖巧聽話的寵物,又怎會擅自將我的女侍貶斥懲處,我若是不聞不問,怕是太子殿下一個字都不會向我吐露。不過也難怪,如果有一天我惹您不高興了,怕是下場連之前的流雲還不如。”


    恭肅守衛在太子宮殿外的侍衛們聞言屏氣斂息,不約而同的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忽然對鋪設地麵的漢白玉磚石起了莫大欣賞鑽研的興趣。


    “無緣無故的,你提那個奴婢做什麽?”許深修眉微蹙。


    朦朧氤氳的星辰光影清冷灑落,南醉生聞言勾唇淺笑,緩緩轉過身望向容顏華麗的少年:“奴婢?是啊,流雲是奴婢,即便她被你親手提拔為一等金牌掌事宗女的身份地位,她在太子殿下的眼中由始至終不過是一名奴婢罷了,不值一提。可是許深,我與你不一樣,我不喜歡把人當奴婢看待。”


    奴婢。


    明明是在皇宮內尋常不過的統稱與自稱,可是其中卻蘊含著對女性莫大的欺辱與輕賤。


    “南醉生,你是你,流雲是流雲。你是至尊至貴的南大小姐,而流雲隻不過是囂張愚蠢的奴婢罷了。兩者之前雲泥之別,你又何須妄自菲薄?”金線刺繡的騰龍流雲熠熠生輝,許深凝眸望著南醉生,到底沒能理解對方浸染在字裏行間的,所蘊含的深刻非凡的意義。


    果不其然,南醉生聞言淡淡一笑。


    國色天香的容顏宛若一朵正在徐徐盛開的牡丹花,周圍雖沒有詩情畫意的潑墨山水,也沒有爭奇鬥豔的繁麗花叢,但是華麗輝宏的貝闕珠宮卻完美無瑕的襯托出這朵牡丹花的雍容典雅,風華絕代。


    牡丹雖沒有芍藥的妖嬈豔麗,但是其雍容典雅,迤邐層疊的風姿舉世無雙:此時此刻展顏一笑的南醉生就宛若盛開到極致的牡丹花,花瓣迤邐層疊間,溫潤典雅的色彩由深指淺的緩緩流淌,傾國傾城,冠豔群芳。


    描繪著繁麗櫻花飛舞翩躚的裙擺迤邐委地,南醉生低眸,輕輕說道:“你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皇太子,生母是尊貴美麗的皇後殿下,從一出生起周圍便有無數奴婢侍奉你,伺候你。日積月累下來,你理所當然的將她們看做奴婢,看做卑微低賤的螻蟻。高興了,可以高高捧著:不高興了,隨意貶斥懲處。”


    “許深,我當真是害怕極了。”她凝視著雪色狐皮上迤邐流淌的淡粉色裙擺,聲線空靈清冷至極。


    “你害怕什麽?”許深難掩不解的微微蹙眉,華麗至極的容顏浸染在蓮花琉璃宮燈下,熠熠生輝。


    青絲如瀑迤邐垂落自腰間,南醉生緩緩抬眸凝視著許深華麗耀眼的容顏,說出的話卻是冰冷錐心,近乎刺骨:“我當然是在害怕,如果我失去了南大小姐的身份,失去了南氏世族掌上明珠的地位,你---許深,堂堂一國的皇太子殿下,還會這樣溫雅謙和的對待我嗎?答案是不能。”


    “如何不能?”許深危險性的眯起星眸,深邃的目光裏逐漸浸染上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亦或者說是……複雜難掩的微妙情感。


    仙姿玉色的容顏在琉璃燈光的浸染下宛若暖玉雕刻,又如霜雪堆枝,南醉生朱唇微啟,神色裏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森寒:“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友好,全靠利益紐帶的維持:而人類與人類之間的友好,靠的又是什麽呢?雖然哥哥並沒有向我提起過,關於你要將我帶到櫻國療傷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是傻子。”


    精雕細刻的玉石櫻花盆景晶瑩剔透,華光流轉。


    輝宏華麗的宮殿內處處鎏金砌玉,那明豔典雅的金色宛若暖陽耀輝般流淌,但是再如何華麗輝耀的色彩,也溫暖不了宮殿內空曠冰冷的氣息。


    璀璨深邃的星眸裏清晰倒映著南醉生的容顏,許深凝眸欣賞了片刻後,徐徐說道:“你自然不是傻子,甚至可以說,你在我心裏是軒國當之無愧的南大小姐,就是心機手段過於生嫩了些,但是效果還不錯。無論你怎樣怪罪我,那名女侍已經被我貶斥為三等宮人了,等明天我再親自挑選旁人贈予你,如何?”


    蓮花琉璃宮燈光華流轉,太子殿下凝眸溫柔商量道。


    “不如何。”少女迴答的斬釘截鐵。


    墨羽長發盡數垂落身後,順著纖瘦優美的腰際曲線迤邐而下,南醉生抬眸望向窗外的點點星辰,語調低沉空靈的緩緩說道:“在我心裏,這些女侍們不是沒有生命,沒有靈魂的物件玩偶,如果太子殿下真心想親自挑選一些旁人贈予我的話,就煩請您前往宮中領事處,屈尊降貴的親自將那名被您貶斥為三等宮人的女子,重新安排到我的身邊吧。”


    “南大小姐。”許深目光流轉,一道微不可察的暗芒迅速滑過眼底。


    “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盡力滿足你,但是唯獨那名女侍不可以。”他側目凝視著南醉生優雅華麗的身影,一字一頓,頗為淩厲的低聲說道。


    “許深。”南醉生聞言也不反駁,隻是聲線清淡的喚道對方的名字。


    “無論如何,我就要她。”她抬眸凝視著許深暗沉深邃的星眸,同樣一字一頓,頗為淩厲的低聲說道。


    亦或者說是---命令。


    居高臨下的命令,不容置疑的命令,斬釘截鐵的命令。


    暗沉深邃的星眸裏浸染著微妙難言的情緒,許深靜默無言片刻,這才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的凝視著南醉生:“嗬,到底還是出生在世家望族裏的大小姐,南上將與雲書記的掌上明珠,這鐫刻在骨子裏的矜貴高傲,即使身處逆境,也不會被輕易剝奪。不過南大小姐,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那名女侍做了三等宮人,對於她來說是件幸事。”


    “幸事?我可不認為被人欺壓,淩辱,折磨、是一件幸事。”南醉生眨了眨澄澈瀲灩的墨眸,輕緩有力的駁斥著許深的話語。


    “欺壓,淩辱,折磨?”許深修眉微挑,淡紅色的唇瓣在蓮花琉璃宮燈下宛若鍍上一層淺淡的鎏金。


    華麗如同鳳尾蝶翼般的長睫靜謐垂落,南醉生難掩嘲諷的微勾唇角,精巧的下顎形成一道柔和的曲線:“怎麽,太子殿下不知道嗎?也難怪,您是尊華高貴的皇太子殿下,錦衣玉食,貝闕珠宮,又怎會有時間,有心力,去在乎一名女侍的生死呢?橫豎與你多說無益,如今天色已晚,煩請太子殿下指派我一名侍衛,好前往宮中領事處將人救迴來。”


    救迴來。


    好像那名女侍即將被生吞活剮一般。


    許深不動聲色的微勾唇畔後,抬眸緩緩瞥了一眼窗外幽藍色的夜幕,隨即側目望向倔強善良的少女:“宮中領事處裏當差的奴婢,個個都是審時度勢的人精,你若是隨意找一名侍衛前往‘救’人,恐怕會被當場撂了臉麵。也罷,既然南浮生將你保護的這樣單純善良,那我就親手摧毀你這份單純無知。”


    鎏金雕花的窗欞浸染在蓮花琉璃宮燈下熠熠生輝,許深低眸凝視著尚且虛弱的南醉生,終於改變主意:“走吧,我陪同你一起前去,這樣也省的宮中領事處的人將你當做張牙舞爪的小瘋子。畢竟像你這樣堪稱風華絕代,舉世無雙的美人,若是就這樣被一群奴婢欺辱關押,那可真是白白玷汙了你這副好皮囊。”


    更白白玷汙了這身寧折不彎的矜貴傲骨。


    見多了皇宮內奴顏媚骨,溫順乖巧的美人兒,偶然來了這麽一名牙尖嘴利,卻又聰慧單純的小家夥,當真是有趣。


    金絲籠內的夜鶯再如何令國王魂牽夢繞,也比不得眼前這隻尊華孤傲的鸞鳳。前者注定沉淪宮闈,腐朽囚籠:而後者卻是展翅翱翔,盤旋九霄。


    而他,更喜歡金絲籠內的鸞鳳。


    “……隨你。”南醉生聞言黛眉微蹙,迤邐著華麗委地的裙擺緩緩轉身,邁過漢白玉精雕細刻的鎏金門檻。


    “話說迴來,像你這樣單純懵懂的世家大小姐,看人的眼光真的沒問題?”許深身姿優雅的傾身俯首,阻攔住南醉生即將邁出殿外的動作後,將一雙華麗精致的複古絲履舉止輕柔的擱置在少女腳邊。


    “你什麽意思?”南醉生微抿朱唇,提起絲履重新坐迴紫檀錦榻之上後,垂眸觀摩了片刻才動作略顯生疏的穿上那雙華麗精致的絲履。


    華麗至極的容顏宛若靡麗玫瑰般緩緩綻放,許深凝眸注視著南醉生,聲線低柔:“沒誤會,我沒什麽特別的意思,我隻是很好奇那名女侍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能讓你這樣傾盡全力的護著她。在我眼裏看來,那些女侍為了晉升品階,別說鬼話連篇了,心機手段各個都是別具一格,你能招架的住麽?”


    “你!”南醉生驀然抬眸,咬牙切齒的狠狠凝視著言辭犀利的許深。


    她動作迅速的穿好精致華麗的絲履後,站起身步履優雅的走到許深麵前,仙姿玉色的容顏上緩緩綻放出一個冷豔刺骨的笑容:“我不與你計較。能不能招架的住自然要看我的本事,喝不喝那些迷魂湯亦要看我的意願,關你何事?”


    呦,小奶貓要伸爪子撓人了。


    “好,不關我事,橫豎你都是南大小姐,我自不會隨意輕賤苛待了您,隻不過我有必要告訴你一句話,有些事情---難得糊塗。”佩戴在束腰間的青玉玉佩輝澤隱熠,許深薄唇微勾,星眸裏仿若流淌著萬千星辰。


    難得糊塗。


    這是一個簡單卻又複雜的詞語。


    他低眸凝視著南醉生宛若梨花堆砌的玉顏,意味深長的緩緩敘說道:“若是凡事太過追究問底的話,很難平安無事的在這皇宮內生存,倒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糊塗些也就那麽過去了,這樣與大家,與彼此,與你我,都幹淨。倘若你執意如此,一意孤行,我也不會再阻攔些什麽,就端看南大小姐擺平麻煩的本事了。”


    華麗裙擺迤邐委地,南醉生聞言若有所思的垂眸沉吟片刻,目光裏浸染著堅毅果決的望向許深“有勞太子殿下掛心,我自會多加小心。”


    “但願如此。”小奶貓兒。許深見到少女下定決心的模樣,便知方才勸告的話語全都白說了,付之東流。


    “對了,還有一事。”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笑非笑的瞥了南醉生一眼。


    “說。”南醉生言簡意賅。


    騰龍流雲尊華輝耀的流淌迤邐在袍角,許深步履悠然的走到南醉生麵前,傾身俯首的近距離凝視著少女澄澈的墨眸:“既然你如此信任維護那名女侍,就證明對方在你眼裏看來足夠值得,兼具許多美好的品質,那麽你看我如何?”


    “若論我如何看待你,這倒也不難。不過我想請問太子殿下,你是想聽真話呢,還是想聽假話?”南醉生不甘示弱的緊緊盯視著許深,少年深邃璀璨的星眸裏仿若蘊含著星辰雲海,又宛若隱藏著深不見底的黑暗惡淵。


    “真話又如何,假話又如何?”許深饒有興致的修眉微挑。


    “真話逆耳,假話順耳:前者苦澀,後者甜蜜。”澄澈瀲灩的墨眸輕眨,南醉生言簡意賅,卻又不失條理分明的答複道。


    “你這形容的倒是真實,既然如此,我想聽你說真話。”垂眸靜思須臾後,許深勾唇淺笑,華麗至極的容顏映入眼簾時輝耀璀璨極了。


    淺粉色描繪著繁麗櫻花的裙擺驀然折疊迤邐成一條直線,南醉生身姿優雅的徐徐環繞著許深走了半圈,聲線清靈柔婉:“好,既然太子殿下無事找虐,我便成全您這份自虐的想法。真話其實很簡單,很直白,就煩請太子殿下您……洗耳恭聽了。”


    她抬眸凝視著許深華麗輝耀的側顏,宛若遠山黛煙般的秀眉張揚肆意的微蹙又舒展:“許深,就算你再偽裝的如何溫文爾雅,謙和悠然,在我眼裏也不過是那一隻披著羊皮的狼罷了。你的聰慧,你的權謀,你的城府、以及你的身份地位等一切的一切,都代替你堂而皇之的昭示了---太子殿下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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