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禦史下朝迴府後剛要到梅姨娘的屋子歇息,就見有小丫鬟過來迴話,“老爺,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汪氏自從柳惜桐被定為太子側妃後就一直稱病,也不管籌備嫁妝的事兒,都由著梅姨娘操持。對於這點,柳禦史也頗有微詞,所以幾天都歇在了梅姨娘那裏,今日既然汪氏來請,總是要給嫡妻這個麵子的,於是換了家常衣服便來到了汪氏的院子。


    汪氏本來還想著拿喬不理柳成渝,可是今日的事情卻讓她不得不跟老爺商量。兩個人不痛不癢地閑聊了幾句,汪氏才向柳禦史道:“老爺,今日康泊侯夫人來府上做客,跟妾身聊了一個多時辰。”


    柳成渝喝了口暖胃的薑茶,不解地問:“康泊侯與咱們府上一向來往不算密切,這不年不節的,怎麽想起來過來跟你閑聊,是不是有什麽事兒來商量的?”


    “可不是嗎。”夫人笑道,“閑談了半天,原來是來探咱們口風的。康泊侯夫人是皇後娘娘的姨表妹,與慶國公府也是來往親密,今日登門旁敲側擊的就是來說慶國公世子潘又斌的婚事的。”


    “怪不得今日下朝,在宮外見到慶國公潘崇,他竟然拉著我攀談了許久,說咱們府上女孩教導得知書達理,又說得知了太子和桐兒的喜事,十分羨慕,弄得我莫名其妙。”柳禦史恍然大悟,“原來是想替他兒子求親。”


    “慶國公就潘又斌這麽一個兒子,妾身記得潘又斌曾娶了定遠侯的女兒為妻,可惜那姑娘福薄,娶進門沒多久就死了,算起來潘世子已經鰥居近兩年,也該娶個續弦。要妾身說,慶國公世子妃的名頭也夠響亮,若是能與咱們府上結親,那也是好事兒。”夫人親自為柳禦史蓄滿了茶杯,“再說了,今日康泊侯夫人親自登門,肯定是受了慶國公府的囑托的,妾身說了活話兒,隻說老夫人看重府中的幾個姑娘,所以這件事,還要跟老夫人和老爺您商量商量。康泊侯夫人臨走時說了,就等咱們迴話,若是行的話,慶國公府就來上門議親。妾身覺得,這件事推脫不得,若是推了,豈不是得罪了背後的皇後娘娘,這個罪名咱們可是擔待不起的。”。


    柳成渝皺眉道:“皇後娘娘和慶國公府咱們是都得罪不得,但是與慶國公府結親,我心中總覺不安。兩年前慶國公府傳出消息世子妃染了時疫暴斃,借口怕屍身仍帶著疫毒,連屍首都沒讓世子妃的父親定遠侯看一眼,就草草下葬了。這朝中誰不知道潘又斌有那見不得人的嗜好,沒人再敢把女兒嫁給他,他也一直聲色犬馬,所以就沒有續弦。如今竟然打起咱們家幾個姑娘的主意,我擔心……”


    “老爺有什麽擔心的。”夫人不以為然道,“那是定遠侯家的女兒命短福薄,染上時疫去了。京城中好多的流言蜚語,說是世子妃是被潘又斌打死的。妾身就不信了,慶國公府還敢暗地裏害死世子妃不成。市井上的傳言,如何信得?若說潘世子的嗜好,我也隱隱有所耳聞,不過是公子哥的小毛病,圖個新鮮有趣,娶了正妻,定下心性自然就好了。”


    柳成渝瞥了汪氏一眼,“當日潘又斌擄走顧紹恆,不過半日送迴來時已經奄奄一息,不成人樣,將女兒嫁給這樣的人家,我總是不免心中忐忑。”


    “顧家一向不敬太子,潘又斌與顧家結怨也是情理之中的,再說那顧紹恆是罪奴,本就賤命一條,死了也沒什麽打緊。但咱們柳府的女兒嫁進慶國公府是做世子妃的,那是正經八百的主子,慶國公世子也會敬著正妃。再說句糟心的話,若不是市井上傳言對潘又斌不利,這樣的姻緣還輪不到咱們家呢。”夫人笑吟吟道。


    柳成渝緊蹙的眉頭微微展開,已被說動,“如此說來倒是一門好親事,隻是桐兒已經是太子的側妃,若是咱們府裏再出一個慶國公世子妃,那咱們徹底算是太子這邊的人了。”


    提起柳惜桐來,汪氏就心口疼,“皇上再看重晉王又如何,太子終究是要繼承大統的,如今跟太子殿下綁在一起肯定是隻有好處,不會有壞處。等到太子當政,你這個國丈就是心腹元老。隻可惜讓四丫頭搶了慈兒的側妃之位,畢竟是個庶出,將來即便封妃身份也不好聽。”汪氏依舊義憤填膺,忍不住借機向柳禦史抱怨。


    柳成渝不耐煩地揮揮手,“皇後已經指婚,不管嫡庶都是柳家的女兒,桐兒乖巧可人,不像慈兒那般規矩刻板,想來更能得太子寵愛。嫡庶雖有差異,但對於天家來說,咱們禦史府中的姑娘無論嫡庶都是高攀了,能得太子寵愛比什麽都重要。”


    夫人撇撇嘴,仍是不服氣。柳成渝眼見汪氏不再說話了,又勸慰道:“你不是一直為慈兒的親事著急嗎?眼下就有慶國公府這門姻緣,桐兒雖嫁給太子卻隻是側妃,屈居人下。慈兒若是能進慶國公府,那可是世子妃,將來的國公夫人,當家主母。這臉麵絕對夠了。”


    “那可不行!”汪氏一口迴絕,煞有其事道:“當日太子殿下到咱們府上是慕了慈兒的才名而來,這件事盡人皆知。如今四丫頭指給了太子做側妃,咱們若是把跟太子有往來的慈兒嫁給慶國公世子做世子妃,太子與潘又斌關係密切,將來家宴宮宴中肯定會帶著家眷一同前往,要是遇上了難免尷尬。”


    柳成渝猶豫了一下,“那就五丫頭棠兒吧。”


    “五丫頭容貌才智都不是頂尖的,為人又木訥,這樣的資質入國公府做當家主母豈能服眾?”汪氏又否定了。


    柳禦史也有些無奈,“那你說誰合適?”


    汪氏知道柳禦史還是向著三小姐柳惜妍,心中冷笑不已,慢悠悠道:“不是還有妍兒嗎,她年紀也不小了,隻比慈兒小幾個月,模樣周正,人也伶俐能幹,隻是這庶出的身份有些棘手,妾身這些日子正發愁很難給她找個配得上她的人家,好多高門大戶娶正妻都要挑個嫡庶,妾身今天特意問了康泊侯夫人,慶國公府放話了,因是娶的續弦,所以不挑嫡庶,而且那潘世子也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兩個人站在一起肯定跟一對璧人一樣,這真是打著燈籠也求不來的好姻緣。”


    柳禦史還是忌諱潘又斌的名聲,“哪有先嫁妹妹後嫁姐姐的道理?四丫頭那是皇後指的婚,隻能領旨謝恩。但是咱們自己府裏議親,不能越過這嫡長順序去,免得讓人笑話。”


    汪氏氣得嘴裏發苦,說來說去,柳禦史還是舍不得將最喜歡的三女兒嫁給名聲不好的潘又斌,恨不得把嫡出二女兒嫁過去。這讓她異常憤怒,難道隻有那個舞姬的女兒才是他的女兒,他卻對嫡出的二女兒視而不見嗎?汪氏冷笑,“若說嫡長順序,府裏還有一個老夫人的義女待字閨中呢,難道因為她這個名義上的姑姑沒嫁人,府裏的幾位小姐就都不嫁人了不成?再說了,妾身已經為慈兒相中了康泊侯家的次子,目前是宮中的五品侍衛,就把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婚事一起訂了,總不會有人說姐妹先嫁後嫁的問題了吧。”


    柳成渝一時語塞,想了想,妥協道:“也罷,妍兒比慈兒機靈,知道如何應對。府裏幾個姑娘的親事你就多費心吧。”言罷便起身拍拍屁股走了,八成又去了梅姨娘那裏。


    汪氏嘴角凝起一絲冷酷的笑意,才覺得幾天來盤踞在胸中的抑鬱之氣終於理順了,柳惜妍不過是個供人玩樂的女人生的孩子,跟她娘一樣的下賤,用來聯姻,嫁給世子,已經是她天大的造化了。庶女就是庶女,還能翻上天去不成,一道懿旨便宜了柳惜桐,她說什麽也不能再讓柳惜妍得意,給她一個看似風光,實則受罪的親事,汪氏都等不及看那對礙眼的母女抱頭痛哭的樣子了。


    當晚柳禦史與梅姨娘一說這件事,梅姨娘就炸了,一向千依百順的梅姨娘這次為了女兒真的是豁出去了,抓著柳禦史的衣袖,哀哀地哭泣,大滴的淚珠劈裏啪啦地往下掉,死活不同意,“京城中都知道潘府隔幾天就會抬出被他虐死的人來,虎毒尚且不食子,老爺真的要把妍兒往火坑裏推嗎?”


    柳成渝有些不自在,“外頭的傳言如何信得?古人雲: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傳言?”梅姨娘冷笑連連,“那外院廚房裏的小廝被從潘府抬迴來的時候,老爺總是看見了吧?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癡傻了那麽久才醒過來。讓妍兒嫁給這樣的人,我死都不會同意的。”


    柳禦史有氣無力地安慰梅姨娘:“潘世子對下人打罵也是有的,可是妍兒嫁過去就是世子妃,府中幾個姑娘數她的名分最高。”


    “世子妃又如何?潘又斌的原配還是定遠侯的女兒呢,成親沒幾個月就死得不明不白?定遠侯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苦於沒有抓到潘又斌的把柄罷了。再者位份高有什麽用?”梅姨娘撕心裂肺哭道:“若真是一門好姻緣,汪氏為何不把二小姐嫁過去?”


    梅姨娘哭鬧了一晚上,柳惜妍也跪在屋外哭得梨花帶雨,死活不肯起來。柳禦史看著哭成淚人一樣的梅姨娘和嬌花一樣的女兒又有些動搖,敷衍著:“橫豎還沒有最後定呢,你容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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