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玲猛地睜開眼睛,觸目所及是破舊的柴房屋頂。百花盛開的溪邊和眼前的破舊柴房差距太大,她一時怔忪,分不清哪個是夢境,哪個是現實。她扭頭去看睡在身旁的長生,他的蒼白的麵頰竟染著一絲緋紅。“長生,”趙大玲摟著他的肩膀,“剛才我在夢裏夢到你了?”

    她迴味地咂咂嘴,夢中的場景太美好,簡直讓人不願醒來。她看著眼前長生淡櫻色的唇,忍不住湊過去輕啄了一下。長生安安靜靜地躺著,沒有任何迴應,想著夢裏他熱情的擁吻,趙大玲遺憾地又在他的唇上蹭了蹭,“長生,這個夢要是再做長一點兒,是不是我們就能成夫妻了?”

    長生的臉好像又紅了幾分。趙大玲心神一蕩,像做賊一樣將手插/進他的衣襟,掌心的觸感遠沒有夢中那麽光滑完整,而是坑坑窪窪的滿是疤痕。趙大玲神色黯了下來,對比著夢中完美無缺的長生,現實中受盡磨難,滿身傷痕的他更讓她心疼。

    大柱子在外麵喊,“姐,娘讓你迴屋睡覺。”

    友貴家的最後的底線,就是不允許趙大玲晚上睡在長生屋裏的,雖然長生昏迷不醒,但是用友貴家的話說:“一日不拜堂成親,一日就不能睡在一塊兒堆兒。”所以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友貴家的都讓大柱子來把趙大玲喊迴去睡。好在長生睡著的時候很乖,一動都不動,所以趙大玲輕點了一下他的嘴唇,在他耳邊輕聲道:“等著我,一會兒我娘和大柱子睡著了,我再偷偷過來。”

    她坐起身離開床鋪時,感覺長生的手指在她的手心處勾了一下,好像是不經意的抽搐,趙大玲驚喜地迴過身,捧著他的手凝神屏氣地看了半天,他又不動了。

    玉陽真人又到了禦史府幾次,每次來都會到柴房看看長生,站在遠處打量他,然後又默默的離開。有時候她也會跟趙大玲聊聊,詢問趙大玲口中的現代社會。夫人跟前的範媽媽也都會將玉陽真人在柴房的一舉一動都仔細記錄下來,再原原本本地向夫人匯報,“今日,真人又去看了外院那個癡癡傻傻的小廝,還跟照看那小廝的趙大玲聊了半天,我借著送茶的機會湊到近前,隱約聽到她們在說什麽蜀山……什麽教派的,那趙大玲說了一句話,什麽來著,哦對,‘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玉陽真人還誇她見識廣、懂得多,後來她們見我送茶過去,就沒再說什麽。”

    夫人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揮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範媽媽依言退下,夫人又招過來瓔珞,“你去把二小姐叫過來。”

    不一會兒二小姐帶著染墨過來了,撒嬌道:“女兒正在屋裏作詩呢,母親找女兒何事?”

    夫人屏退了跟前的丫鬟婆子,隻留下母女二人,將玉陽真人與趙大玲談話的事兒告訴了二小姐。柳惜慈冷笑不已,“這可是奇了,玉陽真人跟我沒多少話說,對我總是淡淡的,倒是跟一個末等丫鬟聊得熱鬧。那趙大玲不過是一個掃地燒火的丫頭,她能有什麽見識,還得到真人的誇獎?”

    夫人想了想,“說不定是那顧紹恆的緣由,他獲罪落難前可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子,這半年多待在外院廚房,不經意間跟那燒火丫頭說點兒什麽外麵的見聞,也夠那丫頭受用了。再說了,上次趙大玲差點兒被丹邱子燒死,也是顧紹恆用當年顧太傅與玉陽真人的一個賭約換了她一條命。這麽說來這玉陽真人跟顧家淵源頗深,要不然她也不會迴迴去探望失了心智的顧紹恆。若是趙大玲那丫頭借機向玉陽真人買好賣乖,再投其所好,玉陽真人看在她照顧顧紹恆的麵子上對她另眼相看也是可能的。”

    柳惜慈也是一驚,“母親,你是說……”她手裏的帕子擰來擰去,跺腳道:“怎麽可能,玉陽真人是昏了頭了嗎,竟然看得上那麽個粗鄙的丫頭。娘,如果真人沒有收我為徒,卻看上了趙大玲,那可怎麽辦?咱們禦史府的臉麵往哪兒擱?”

    夫人按住柳惜慈的手,“稍安勿躁,現在說玉陽真人看上趙大玲了,想收她為徒還為時尚早。按理說,玉陽真人不會收像趙大玲身份那麽卑微的徒弟,但是因著顧紹恆這層關係,咱們也不能不防。”

    二小姐眼神陰沉下來,“當初就該讓丹邱子燒死她得了。要我看她就是個禍害。”她湊近夫人,“娘,要不然咱們幹脆……”

    夫人瞟了她一眼,“想要趙大玲的命麽?現在還不是時候,一來,玉陽真人若是問起來人哪兒去了,怎麽死的,咱們不好搪塞。二來,那顧紹恆迷了心智,除了趙大玲,別人不能靠前,若是趙大玲死了,怕是他也活不下去。他死活倒不值什麽,但是晉王殿下或是慶國公家的潘世子來要人的話,咱們交不出人來,肯定兩邊都不會放過咱們。那兩位都不是咱們家惹得起的。所以,這趙大玲不能死。”

    柳惜慈恨恨道:“那就讓她撿了天大的便宜去嗎?姑且不論玉陽真人是否真會收她為徒,光是想到她竟然跟我相提並論,就讓我覺得是種侮辱。”

    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慌什麽,娘自然會為你想辦法,除掉這個障礙。”

    柳惜慈聞言大喜,“娘,您說這麽除掉她?要不然弄殘了她,真人總不會要一個缺胳膊少腿兒的關門弟子吧!”

    夫人冷笑,“那樣做也太明顯了,現成的一石二鳥的手段,整治她還不容易!”

    柳惜慈眼睛一亮,“一石二鳥?娘您快告訴女兒,除了趙大玲,那隻鳥是誰?”

    夫人高深莫測地一笑,“上次你爹因為柳敬辰招來潘又斌將他罵了一頓,這次咱們就再給柳敬文製造個挨罵的機會,我要翟氏那個賤人徹底一無所有,在這府中再也沒有倚仗。”

    “您說二哥?”柳惜慈不解地問,“他除了關起門來混吃等死,還能做出什麽事兒來?我聽說二哥又看上了二嫂奶娘家的兒媳婦,拿一匹紅綢子便勾搭到手了,二嫂又尋死覓活,鬧得一院子不安生呢。”

    夫人閑閑地用杯蓋拂去茶杯裏的茶葉,答非所問道:“那趙大玲長得不差,好好收拾收拾,要是被你那不長進的二哥看見了收了房,鬧到我這裏來,我便順手推舟將人賞了他做妾,她一個家生子能夠做少爺的妾室,也是天大的福分了。”

    二小姐一下子明白過來,“玉陽真人自是不會要一個失了身的妾室做弟子。娘,還是您有辦法。”

    夫人笑道:“萬一這件事有什麽閃失,或是玉陽真人那邊有什麽說辭,咱們也可以都推到柳敬文的身上,他那下作的毛病,府裏沒人不知道的。你爹那裏肯定少不得罵他。”

    二小姐敬佩地看著夫人,拍手道:“如此說來,還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

    趙大玲接到範媽媽的通知,說夫人要見她時,感覺很是莫名其妙,好好的,夫人怎麽把她想起來了。她匆匆囑咐了一句大柱子,讓他守在長生的柴房外頭,自己便去了夫人的院子。

    夫人正和二小姐有說有笑,見她來了,同時停了下來,兩個人難得都是一臉的笑容,讓趙大玲心中打鼓,她老老實實地行禮,“見過夫人,見過二小姐。”

    夫人示意她起來,又把她叫到跟前,“這些日子以來你也辛苦,我聽範媽媽說了,那顧紹恆在你的精心照料下也好了許多。”

    趙大玲不知道夫人怎麽忽然關心起長生來了,敷衍應道:“既然是晉王殿下吩咐下來的,老爺也特意囑咐過,奴婢不敢不盡心。再說了,長生一直在外廚房幹活,奴婢照料他也是應該的。”

    旁邊的二小姐不屑地撇撇嘴,趙大玲看在眼裏,隻有不動聲色。夫人裝模作樣道:“即便

    是你分內之事,你也是盡了心力的。我這兒有幾件衣裳,就賞了你吧。”

    說著讓瓔珞拿出幾件顏色嬌豔,花色時新的衣裳。趙大玲一時摸不著頭腦,謝過夫人後接了過來。二小姐嬌笑道:“整天見你穿得灰頭土臉的,還沒有見過你穿好衣裳。既然母親賞了你,你便穿上,讓我們也看看。”

    夫人點頭,“就是這個理兒。”又一疊聲地讓瓔珞幫著趙大玲把衣服換上。趙大玲心中忐忑,忙擋了瓔珞的手,“夫人賞賜的衣裳太精美了。這麽好的衣裳,我還是先拿迴去給我娘看看,別讓我糟蹋了。”

    “你娘看著你穿迴去才會高興呢。”夫人不為所動,麵上雖然還帶著笑容,眼中卻是一絲笑意都沒有。

    趙大玲抿緊了嘴,知道她們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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