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齊錚迴宮後將晉王耽誤接旨,讓他等了半個多時辰的事兒如實向聖上進行了匯報,這邊事情還沒說完,慶國公又老淚縱橫地要求麵見聖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晉王蕭翊帶著幾名侍衛硬闖進慶國公府,還打傷了他的獨子潘又斌,慶國公直唿請聖上做主。皇後潘氏也找到聖上,不依不饒。

    聖上一時龍顏大怒,罵了聲“逆子”,將麵前的杯盞掃落在地上。

    第二日晉王早早地穿戴上威武大將軍的厚重鎧甲,等著百官前來迎接。誰料在太陽地底下站了兩個時辰,衣服都被汗浸得濕透了,才稀稀拉拉地來了幾名官階不高的大臣。大軍在民眾的夾道歡唿聲中入京,轉了一圈,晉王卸下鎧甲,顧不得換衣服就到宮中謝恩叩拜,又在宮門口等了一個時辰才聽聖上跟前的首領太監說聖上聖體違和,抱恙在床,隻讓蕭翊麵向寢宮叩拜了事。與此同時彈劾晉王蕭翊的奏章雪片一樣遞到聖上麵前,羅列出的罪名足有幾十條,不敬聖上、藐視朝廷,羞辱朝臣、目中無人、狂妄自大……

    礙於蕭翊剛立戰功,聖上的封賞不可朝令夕改,因此所有的彈劾晉王的奏章都被聖上扣下,未在朝堂上公示。但是由於群臣激憤,聖上撤銷了原本要在宮中舉辦的慶功宴,讓蕭翊迴晉王府閉門思過。這也算是安撫了慶國公,進而不損皇後潘氏的顏麵。

    太子蕭衍因為蕭翊立此戰功,心中頗為煩惱。蕭翊是先皇後的幼子,在朝中威望很高,先太子蕭弼病逝時,擁護蕭翊為太子的朝臣不在少數。繼後和潘氏一族好容易將自己推上太子寶座,但他總覺得這個座位坐得不安穩,隻要有晉王蕭翊在,就始終是自己的一個威脅。正值烏國進犯,他特意鼓動自己這邊的朝臣向聖上進言蕭翊是最合適的領兵打仗的人選。他想著遠離京城,製造些意外是很容易的,誰料蕭翊命大,竟然躲過了自己派去的死士的追殺。而且不到一年的功夫,蕭翊竟然打得烏國支離破碎再無侵犯大周邊境的能力。這次班師迴朝,蕭翊在民間和朝堂間的威望空前,竟被世人奉為“戰神”。

    蕭衍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唯恐身有戰功的蕭翊會撼動自己一年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根基。沒想到蕭翊自毀長城,不但在父皇和朝臣麵前狠狠地丟了臉麵,還被禁閉王府,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太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打仗把腦袋打傻了。

    太子蕭衍受皇後潘氏所托,還特意到慶國公府探望了被蕭翊打傷的潘又斌。潘又斌斷了兩根肋骨,躺在床上呻/吟不止。那日蕭翊帶

    著幾個侍衛,直闖進慶國公府,指名點姓要找潘又斌,府中仆從有認識晉王蕭翊的,趕緊去通知潘又斌,誰知那晉王見了麵就開打,一點兒情麵也不講,還要挾著他進到刑室,將顧紹恆帶走了。潘又斌氣得兩眼冒火,這人才到手沒一會兒,還沒來及盡興呢就又丟了,自己還挨了一頓胖揍,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

    看到自己的姑表弟弟被打成這樣,蕭衍也頗為氣憤,“那三小子是瘋了麽?好好的跑到你府裏打你做什麽?”

    潘又斌陰沉著臉,恨恨地拍著床鋪,“還不是為了顧紹恆。”

    “顧紹恆?”蕭衍一驚,“他不是被貶為官奴了嗎?怎麽還興風作浪?”

    “我把他抓到我府上來了,蕭翊那小子不知怎的得到消息,瘋狗一樣帶著人就闖了進來將人劫走了。不但打傷了我,還打了白硯平和王庭辛。”提起這件事來,潘又斌更是惱火,“那兩家怕事,沒敢鬧到禦前,要不然的話,肯定更是讓蕭翊吃不了兜著走。”

    蕭衍轉了轉眼珠明白過來,“你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看上顧紹恆了吧!”

    潘又斌冷笑,“不過是一個官奴,弄死了又如何?待我好了,一定把那姓顧那小子再抓迴來。”

    蕭衍想了想,勸阻道:“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對你也是不利的。先前父皇問起了三小子為何闖慶國公府,你爹也是支支吾吾沒好意思說明白,後來還是我隨口尋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顧紹恆雖說是官奴,但若是莫名其妙地落在你的手裏,被蕭翊那樣的有心人追究起來終是不妥。所以你還得隱忍一下。再說了,這個顧紹恆本宮留著他還有用處。”

    “有何用處?”潘又斌不解地問。

    蕭衍高深莫測地一笑,“顧彥之當年擁立蕭翊為儲君,落得個結黨營私,妄議朝政的罪名死在獄中,顧紹恆被貶為官奴。朝中誰都知道,蕭翊和顧家關係不一般。本宮一直等著蕭翊對顧紹恆施以援手,就能趁機揭發他與朝廷罪臣勾結。誰知道他還算聰明警覺,竟然一直沒有動靜,讓本宮的計謀白白落空。”

    潘又斌兩眼一亮,“那我即刻去禦前狀告蕭翊從我府中劫走顧紹恆。若是能借此一舉扳倒蕭翊,殿下您今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蕭衍搖搖頭,“那樣的話,本宮擔心蕭翊會反咬你一口,說你淩/虐罪臣,他是看不過去才出手相救。這件事就算父皇責備他,說到底也不算什麽大事兒。如今蕭翊剛打完勝仗,又被奉為威武大將軍,可謂風頭正勁。雖然被朝

    臣彈劾,但還有不少人替他說話。這種情況下越發不能打草驚蛇,有道是打蛇要打七寸。本宮要的是一擊必中,用一個足夠完美的理由,徹底讓他從父皇和朝臣中的眼裏消失。”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殿下說該怎麽辦?”潘又斌泄氣問道。

    “隻需以靜製動。”蕭衍胸有成竹道:“以蕭翊和顧紹恆的關係,他肯定是想著為顧紹恆脫離奴籍,要想脫顧紹恆的奴籍,就必須要為顧家翻案。可是顧家的罪名是父皇親自禦批的,蕭翊隻要提出翻案的事兒來,必會引起父皇的反感,到時候咱們再從中運作一下,不就事半功倍了嗎!”

    潘又斌依舊有些悵然,“倒是便宜顧紹恆那小子了,竟然被他逃脫了。”

    蕭衍安撫地笑笑,“顧紹恆不算什麽,不過是本宮放長線釣大魚的魚餌,等到魚釣起來了,魚餌自是無用了,那時便將他給你,任憑你處置如何。”

    潘又斌舔舔嘴唇,仿佛又嚐到了鮮血的味道,眯著眼道:“那就再多容他些時日。”

    此刻蕭翊待在自己的王府裏,不得隨意出府。下人們誠惶誠恐,連走路都輕手輕腳,生怕惹得蕭翊心煩。這倒正中蕭翊下懷,索性轟走身邊伺候的人,一個人獨來獨往。蕭翊還未娶妃,但府中有幾房侍妾,蕭翊也借口心緒不佳一概不見。

    隻有他自己知道不用進宮去麵見皇上,簡直是因禍得福,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先別說過去的舊事人情,認真說起來,他連宮中的禮儀都不甚清楚,他最怕的就是自己一個不小心在宮中露出馬腳,被聖上或是其他的什麽人發現自己的異樣。

    副將李烈前來求見,一進門就罵罵咧咧地,“這他娘的是什麽球事,殿下帶著大軍打了勝仗,那些個京官兒們竟然還沒玩沒了地彈劾殿下,現如今殿下還不能出王府了。哥幾個都為您鳴不平呢!這京城裏還不如邊塞自在,老子都咽不下這口鳥氣,寧可迴燕北喝西北風去。”

    “京中不比邊塞,你們也要謹言慎行。要不然,不但給自己惹麻煩,也會給本王惹麻煩。”蕭翊嗬斥了李烈幾句。他對跟隨自己在燕北作戰的這幾名部下非常信任,他們都是他在燕北一手提拔上來的。但是如今在京城,這些大老粗失去了用武之地,整日來找他抱怨,還總是替他鳴不平,讓他也頗為頭疼。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熟悉京中各方勢力的人能夠指點他。他不禁想起了禦史府中的趙大玲,瞬間覺得灰心,沒想到還有比自己更慘的,竟然穿成了一個掃地丫鬟,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

    李烈依舊憤憤不平,不以為然地撇嘴道:“朝中一群軟腳雞,就會在皇上麵前瞎嚷嚷,真讓他們上戰場肯定都是慫包軟蛋。末將還聽說,其中參您參最厲害的就是那日來營帳中宣讀聖旨的禮部尚書齊錚,一天一個奏折,顛來倒去地說您延誤接旨是不敬聖上。”李烈想起一事,“對了殿下,兩日前您救迴來的到底是何人?我怎麽聽說抬迴來時已經快沒氣兒了。”

    蕭翊想起那個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方沉聲道:“是一位故人。”

    送走了李烈,蕭翊信步來到王府中一個清靜的院落,推門進到一間屋子,屋裏滿是草藥的清苦味道和淡淡的血腥氣。床榻上的人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若不是他胸口細微的起伏,根本看不出這是個活人。

    這兩日通過暗中打探,他得知這個人叫做顧紹恆,淪為官奴前在翰林院任五品侍講,正是人們口中的“小顧大人”。其父顧彥之是先太子蕭弼和晉王蕭翊的老師,也就是說這位小顧大人與晉王蕭翊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蕭翊不由想起自己剛在這個異世睜開眼睛時的場景。他本名叫蕭毅,與現在的名字讀音相同,隻有一字之差。他是特種部隊的軍人,上尉軍銜,在非洲執行任務時中彈身亡,魂魄便落在了這個異世。當時天空中下著瓢潑大雨,他躺在水窪之中,雨點直直地砸在他的臉上身上。周圍是雨水濺起泥土的土腥味兒,還有一股濃鬱,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味兒。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自己身下的水窪竟是紅色的,浸滿了鮮血。那一刻他還以為自己沒有死,一邊慶幸著自己命大一邊勉強坐起身,這才發現這裏是並不是自己執行任務的地方。這是一處小山坡,樹影在狂風驟雨中瘋狂地搖曳著,而他的四周,橫七豎八地都是死人,雖然他此前是名軍人,卻沒見過這麽多的死屍。雨水衝刷著地麵,流下的泥水裏都滲透著鮮血,整個山坡都是紅色的,那慘烈的場麵讓他以為自己落入了地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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