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柳敬辰最近頗為煩惱,去年翟姨娘因為身邊婆子的兒子黃茂調/戲了府裏一個燒火丫頭而受到牽連,被夫人禁足。這大半年的光景,柳老爺也很少往翟姨娘院子去,今年過完年更是從翟姨娘那裏將當初在江北荊州任知府時得的體己銀子收了迴來,交給梅姨娘保管。以前翟姨娘還能時不時地偷偷塞給他些銀子,可是如今這個進項也沒了。

    京城中的一群紈絝子弟,本就嫌棄他爹柳禦史迂腐,官職不高,又嫌棄他的庶子身份上不得台麵。如今他沒了銀子,更是讓那些人瞧不起。這當中以慶國公的獨子潘又斌為首。說起潘又斌來絕對是京城裏的一個霸王,仗著他是當今皇後的親侄子,太子的姑表兄弟,一向在京城裏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這一日中午潘又斌做東在百香樓擺下一桌花酒,要了幾個粉頭陪酒助興。柳敬辰坐末席,臉上掛著拘謹討好的笑容。眾人對於他這種不請自來的人都嗤之以鼻,刑部尚書的兒子王庭辛先嚷嚷開了,“今日雖說是潘公子做東,但是各人喝花酒的錢可是要自己掏的,沒見過讓別人幫著付花酒錢的。”

    眾人說好,紛紛拿眼睛掃過柳敬辰。柳敬辰尷尬不已,奈何囊中羞澀,隻能從一眾粉頭兒中挑了一個又老又醜,花酒錢最少的坐在自己身邊。那粉頭兒看上去三十多了,還是一副妖嬈少女打扮,戴著一腦袋廉價的絹花,臉上的贅肉都快掛不住香粉了,一笑就撲簌簌地往下掉,引得眾人一陣反胃。

    百香樓的老/鴇臉孔塗得雪白,花枝招展地搖著團扇進來,向幾位貴客招唿,尤其要刻意討好的自然是出手一向闊綽的潘又斌,“呦,世子爺,今兒什麽風把您吹來了?您可是好久沒來咱們百香樓了,這樓裏的姑娘們可是惦記著您呐!”

    潘又斌托起旁邊粉頭兒的俏臉,拱著嘴親了上去,“真的想爺了,身上哪兒想跟爺說說!”

    那粉頭兒眼中滿是驚恐,麵上還不敢顯現出來,勉強笑著躲閃。京城裏煙花之地的人都知道潘又斌雖然麵相英俊,又出手大方,但是卻有個特殊的癖好,喜歡淩/虐人。府中隔不久就會悄悄拖出一具屍體,隨便埋到亂墳崗。有人看見過,說是死的大多是年輕姑娘,有時候還有麵貌清俊的少年,都是衣/無寸/縷,遍/體鱗/傷,死狀極慘。

    雖然家裏美妾成群,婢女無數,足夠潘又斌淫/虐,但是潘又斌還是喜歡逛花樓,點幾個青/樓中的花魁粉頭兒來伺候他。用他的話說歡場裏的女子經玩,不會還沒折騰幾下就丟了性命。所以雖然潘又斌

    出手闊綽,給的花酒錢比旁人多好幾倍,但是還是沒人願意拚著一身傷甚至是一條命來賺這份兒銀子,隻怕是有命賺,沒命花。

    潘又斌見懷裏的女子一個勁兒地躲閃,越發拱上了邪火,索性起身一把將那女子抱起來,在一種狐朋狗友的嬉笑聲中去了隔壁。大家知道他的嗜好,也不去打擾他,隻顧著跟剩下的幾個粉頭兒喝酒取樂。

    幾聲淒厲的慘叫傳過來,聽得人膽寒,仿佛不是人類發出的聲音,隨即又沒了聲息。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潘又斌迴來了,衣襟和錦袍的下擺上染著點點鮮紅的印跡,他一撩衣擺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桌前的凳子上,端起一杯酒仰頭飲盡。在座老王爺的外孫白硯平跟他最為熟稔,兩個人自小一起鬼混,這會兒已經喝得舌頭都大了,摟著一個粉頭兒嬉笑道:“潘公子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難不成是個銀樣鑞槍頭。”

    潘又斌“呸”了一聲,無趣道:“還以為那粉頭兒是個老手兒,誰料這麽沒用,爺才剛起了個頭,她就暈死過去了。”

    外頭傳來老/鴇的刺耳的尖叫聲,“郎中,快找郎中,哎呦,我的女兒啊……你可是媽媽的搖錢樹,媽媽是在你身上花了大價錢的,你可不能就這麽丟下媽媽……”

    潘又斌正拿起筷子夾菜,聽見外麵的響動,不耐煩地向屋裏的隨從道:“出去告訴那婆子別鬼叫了,爺給錢就是,夠她再買十個八個清/倌人的。”

    隨從出去傳話,那老/鴇果真不叫了。

    潘又斌吃了幾口酒菜又開始蠢蠢欲動,那股子邪火沒有壓下去,反而越燒越旺。他揚聲叫老/鴇,“再招幾個姑娘進來!爺挑一個。”

    剛才那一床的血,讓一向見多識廣的老/鴇都覺得心驚膽寒,雖說潘又斌出手大方的,但是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誰也不願意惹出人命來,可她又不敢得罪這個京城一霸,人家可是正經的皇親國戚,跺一跺腳就能震塌了她這百香樓,於是隻能戰戰兢兢地陪笑道:“哎呦,我的爺,您這龍馬精神,姑娘們嬌弱可是承受不起。您看,要不多給您找幾個一起伺候您?”

    潘又斌也嫌無趣了,揮手轟走老/鴇,隻一個勁兒地喝酒。白硯平最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要不去街東頭的楚館吧,聽聞新來了幾個清秀識趣兒又可人意的孩子,這男人總是耐折騰些。”

    一句話勾起了潘又斌的念頭,摸著下巴迴味道:“要說最盡性的就是那次遇到姓顧的那個小子,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那眉眼,那腰身,還有

    帶著韌勁兒的皮/肉,簡直妙不可言。鞭子打上去聲音清脆悅耳,先是肉皮兒一下子裂開,跟小孩兒張了嘴似的,接著血才會‘唿’地一下子湧出來。”潘又斌舔舔嘴唇,無限陶醉,“最主要的是那小子真硬,幾次三番地尋死,我不得不把他手腳綁上,怕他咬舌自盡又用繩子勒住了他的嘴。誰知他兩天兩夜竟然一句求饒的話也不說,死咬著牙一聲不吭,他昏死過去好幾次,迴迴被我用鹽水潑醒或是用火鉗子燙醒,就這樣都不服軟,真帶勁兒,簡直讓人欲/罷/不能。”潘又斌的眼中閃耀著瘋狂而嗜血的光芒。

    旁邊翰林院的侍講李彧驚問:“京城第一公子?姓顧的?你說的不會是……”

    潘又斌冷笑,“還能有誰,就是曾與你同僚的小顧大人。”

    “嘶!”李彧倒吸了一口涼氣,“想當初的白衣公子,引來多少人豔羨的目光,誰料他竟落入此等田地,也著實令人唏噓!”

    王庭辛笑道:“別說得這麽文縐縐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從翰林院出來的。你不總抱怨他在翰林院裏處處壓你一頭嗎?這迴可報了仇了!”隨即向潘又斌抱怨道:“潘公子,這就是你不仗義了,這等好事兒怎麽不告訴兄弟?”

    潘又斌白了王庭辛一眼,“你又不好這一口,平日裏拉你去楚館你都不去,說什麽男子再柔媚也不如女子可人疼,想著惡心。”

    王庭辛一拍大/腿,“我又不是非得漂他去,打幾鞭子出出氣也好,我就討厭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樣子。好像這天底下就他清白,就他幹淨似的。我要是知道他落進了楚/館,花多少銀子都要點他,我要讓他趴在我腳下磕幾個響頭,再叫幾聲‘爺爺’。”

    白硯平笑話王庭辛,“看你那點子出息,那麽絕色的人物放在你麵前,你隻想著當爺爺,你就沒點兒別的想法?”

    潘又斌呷了一口酒,遺憾道:“有想法也白搭了,隔幾天再去的時候說是人不在了,早知道我那日就輕點兒下手,難得遇見這麽烈性的尤物,還真有些可惜。”

    李彧吃驚道:“你把他打死了?”

    潘又斌手撫下頜想了想,“當時我下手重了點兒,掰斷了他的腿,骨頭戳出來了。那會兒他雖然暈死過去,但我摸著還有口氣兒的。太子殿下招我入宮,我便急著走了。後來再去時,楚館裏的人說是看著不行了,便退迴了官府。想來是死了,楚館怕擔責任隨口尋了個說辭。”

    白硯平忽然想起一事,“說起這顧紹恆來,我

    倒想起前幾天陪著我新納的妾室去買胭脂,到了一個現如今據說是京城裏胭脂水粉最好的鋪子,叫什麽‘花容堂’的,我抬頭一看那牌匾就是一愣,再看門外兩邊的詩句,更覺得不對勁兒,顧紹恆當年在京城詩詞一絕,書法亦是一絕。那字跡我看著甚是眼熟,很像是小顧大人的親筆!”

    潘又斌兩眼放光,“果真有此事?你沒仔細打聽打聽?”

    白硯平無奈地攤手道:“我進店問了掌櫃的,掌櫃的也不知情,那個掌櫃家的媳婦隻說是東家交給她的,但她也不知具體何人書寫。”

    “花,花容堂?”角落裏一直被大家忽視的柳敬辰終於找到了可以加入的話題,“那是我父親的一個姨娘的鋪子。”

    “真的?”一群人唿啦一下子圍住了柳敬辰。

    柳敬辰第一次受到這樣的關注,拍著胸脯道:“自然是真的,這個我還會作假不成。待我迴府問問,就知道那匾額是誰寫的了。”

    潘又斌勾住柳敬辰的肩膀,“還問什麽,不如今日我們就去你府上做客,你看如何!”

    同坐兩個膽小怕事兒的借故溜了,李彧也想溜走,卻被白硯平一把揪住,“李大人不想跟舊時同僚打個招唿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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