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玲攔住友貴家的,冷眼看著張氏,“娘,你讓她們砸,上次為了幾個雞蛋就已經砸了一迴,這次為了她外孫子搶東西又要砸一迴。這府裏的什麽時候成了她張氏的天下了!要砸就砸,有本事今天就把這兩間屋子砸爛了,一起鬧到夫人跟前,我倒要看看她們幾個在夫人麵前是多大的臉麵。老爺堂堂的朝廷大員,府裏幾個奴才竟然這麽囂張,還把不把老爺夫人放在眼裏。”

    幾個正準備動手的仆婦麵麵相覷,一時倒踟躕著不敢上前。張氏冷笑:“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怪不得之前幾句話就害得黃茂幾個被打了板子攆出府去,真是有一副顛倒黑白的好本事。你以為你把老爺夫人搬出來,我們就怕了不成。真到了夫人跟前,我倒要看看夫人是給你臉麵,還是給我臉麵。”

    正鬧得不可開交,大柱子衝胖虎衝過去,“還有我的寶劍呢,也被你搶走了,你還給我。”

    跑到胖虎近前的大柱子被張氏一個巴掌打翻在地,“小崽子,今兒不教訓教訓你,你還翻了天了!”

    友貴家的尖叫著撲過去。張氏還要抬手打,卻在半空中卻被一個人握住了手腕,一個聲音清清冷冷道:“小孩子打鬧也就算了,你一個大人也要公然地欺負孩子嗎?”

    趙大玲一看是長生,頓時鬆了一口氣。張氏見是個成年男子,也一時不敢貿然動手。長生從地上扶起大柱子,輕輕攬著他。

    大柱子顧不得挨了打,舉著折了的小猴爬杆兒,委屈地向長生訴苦,“長生哥,這個壞了,小猴子的腿兒掉了。”

    長生拿起小猴爬杆兒看了看,輕聲安慰:“我可以修好它。”

    大柱子又指著胖虎抽抽搭搭道:“他把你送我的寶劍也搶走了。你比他高比他大,你幫我搶迴來!”

    長生搖搖頭,伸手抹去大柱子的眼淚,“我若是仗著自己比他高大去把劍搶迴來,豈不是像你姐姐說的那樣是恃強淩弱,以大欺小麽。”

    “那怎麽辦?”大柱子茫然地問。

    “你應該去跟胖虎說,讓他把劍還給你,並向你道歉。”

    “哪裏來的瘋子?”張氏一聽不幹了,“你是誰呀?錢鋪子的幌子---好大的調兒調兒。憑什麽是我家胖虎道歉,兩個孩子打架,怎麽就是我們家孩子的不是了?我家胖虎今天進府裏看我,全須全尾的孩子,大過年的腦袋被打出個疙瘩來,讓我怎麽向他爹娘交代。”

    長生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澹寧,帶著一抹悲天

    憫人的慈悲和寬容,仿佛高高在上的佛祖俯視芸芸眾生,任何人在這樣的目光下都自覺渺小,張氏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底氣不足地堅持道:“要道歉也應該是趙家的大柱子向我們胖虎道歉。”

    長生緩緩開口,“既然您也說了是兩個孩子的事兒,就讓兩個孩子自己解決吧,何必大人跟著摻和。對於孩子來說,今天打架,可能明天又會和好。本是不大的事兒,非要鬧到人前,傷的是兩家人的顏麵。再說,胖虎是您的外孫,您自是疼惜他的,希望他將來健康平安,有番作為。若是讓他小小年紀便認為隻要自己喜歡就可以據為己有,將來難免會鑄成大錯。譬如今天他遇到的是大柱子,人小力單不是他的對手。明天若是遇到比他大的孩子,或是遇到府裏的少爺、貴人,他也這樣行事,便會惹出麻煩。小孩子還是應該明是非,懂道理,若是一味地縱容,豈不是害了他。”

    長生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可忽視的震懾力,連張氏都一時愣住了。對著友貴家的,她可以對著罵,可以胡攪蠻纏。忽然冒出長生這樣不徐不疾地講道理的,倒讓她不知該說什麽好。而且長生說的都在理,也公正,不像友貴家的和趙大玲那樣一味地偏袒大柱子,指責胖虎。

    長生領著大柱子到胖虎跟前,蹲下了身,視線與胖虎和大柱子平行,“你們兩個是男孩子,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用拳頭解決隻是一種最不可取的方式。你們肯定也聽過大俠的故事,能被稱為大俠的人肯定都是行俠仗義,鋤強扶弱之士,若單純以武力稱霸,則不配為俠。打架鬥狠,欺淩弱小之輩,即便打敗別人也會為世人所不齒。”

    大柱子站在比自己高了一頭的胖虎麵前,還是有點兒膽怯,他看了長生一眼,長生鼓勵地衝他點點頭,然後起身退到一旁。

    大柱子舔舔嘴唇,“你把我的小猴爬杆兒弄壞了。”

    胖虎猶豫了一下,“我不過就是想看看,你幹嘛那麽小氣。”

    “你要是就看看,我自然不會攔著,一起玩也不打緊。你明明就是想搶走。你還搶走了我的寶劍。”大柱子有了點兒底氣,接著質問胖虎。

    胖虎一時語塞,撓撓胖腦袋,從背後拿出那把寶劍,“我就是借來看看的,看過了就還你。這也值當的跟我拚命,你看看我腦袋都磕出個棗兒來了。”

    大柱子指著自己的臉,“你不也撓我個滿臉花麽!我娘說過,娘兒們打架才撓臉呢。”

    胖虎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張氏一掀眉毛也要開罵。雖然長

    生說了讓兩個孩子自己解決,但是趙大玲還是忍不住當了把助攻,“柱子,那把劍咱不要了,送給胖虎吧。迴頭讓你長生哥給你雕刻一全套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倚天劍、屠龍刀聽說過沒?你長生哥還能在刀柄劍鞘上描龍刻鳳呢。”

    長生無語地看了趙大玲一眼,一低頭,唇角翹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胖虎果真中招,麵上現出十二分的羨慕來,小眼刷刷放光看向長生,“這位哥哥,你真會雕刻那什麽天劍,什麽龍刀?”

    長生剛要說話,趙大玲一個眼刀飛過去,長生手舉唇邊咳嗽了一聲,然後點點頭。

    胖虎將手裏的寶劍塞到大柱子懷裏,“還給你吧,我還嫌這劍太短耍不起來呢。我得耍長長的劍和大大的刀。”

    大柱子大聲道:“我長生哥憑什麽給你做刀劍?要做也是做給我的,剛才我姐說了,長生哥能做一全套的兵器呢。”

    “那你給我玩不?”胖虎已經沒了氣焰。

    “才不呢?誰讓你打我的。”大柱子噘著嘴將頭扭到一旁。

    胖虎又撓了撓腦袋,“那柱子兄弟是我錯了,我給你陪個不是。我不該搶你東西,也不該跟你打架。橫豎咱倆都掛了彩,也不單單隻能怪我一個人。以後不打了,一起玩成不?”

    柱子想了想,“我也不是小氣的人,你好好的,自然能一起玩。還有鐵蛋和二牛,咱們可以聚在一塊兒玩,還可以聽長生哥和我姐講故事,他們兩個知道好多大俠的故事。”

    眼見兩個孩子冰釋前嫌,那架勢就要勾肩搭背地玩到一塊堆兒去了,兩邊的大人也沒有了鬧下去的必要。張氏悻悻道:“是我家胖虎仁義,不跟你們計較了。咱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胖虎過後有個頭疼腦熱的,咱們這事兒還沒完。”

    友貴家的也冷哼了一聲,“我家大柱子長得周正俊俏,若是臉上落了疤,我跟你們還沒完呢!”

    一場爭鬥消於無形,張氏雖然憤憤,卻也隻能拉著戀戀不舍的胖虎迴去。跟來的一個仆婦問張氏,“嫂子,還砸不砸?”

    張氏不耐煩地瞪了那個蠢婆娘一眼,“先留著她們這間屋子,大過年的,別讓這一府的下人沒飯吃。”終覺不解恨,又向友貴家的挑釁道:“別落了把柄在我手裏,不然我讓你們一家人在這府裏立腳的地方都沒有。”

    經過長生時,張氏突然頓住,轉著渾濁的眼睛,“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半死不活從楚館抬出來的官奴吧。哼

    ,什麽下賤東西也敢教訓起老娘的外孫子來了。這年頭,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大男人都去賣/身了,你咋不一腦袋撞死呢,也省得活著給你爹娘丟人現眼。胖虎,迴去趕緊用胰子好好洗洗手,什麽人做的東西都瞎摸,髒死了!”

    張氏帶著一群人氣哼哼地走了。友貴家的罵罵咧咧地給大夥兒分早飯。

    長生麵色慘白,搖搖欲墜。經過他的仆役都以異樣的目光看著他,幾個人還指指點點,有人恍然大悟地小聲道:“我說呢,這麽俊的模樣,比大姑娘還好看,原來是伺候過男人的。”

    趙大玲惡狠狠地瞪過去,那個人不敢再說,隻不屑地撇撇嘴。

    人都走散了,趙大玲靠近長生小聲道:“你別理他們。”

    長生踉蹌著退後一步躲開她,一言不發轉身迴了柴房。趙大玲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的酸楚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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